第五章 未來太兇殘
所有人都面色陰沉望着站在大廳里，一股壓抑的絕望氣息在沉默中蔓延。
甚至於一直缺心少肺的林原這時候也感覺到了事態的嚴峻。
除去倫德帶走的七個人，連傷員帶小孩兒整個“石柱”還剩下三十多個人，按照他們的最快速度一天至多可以收集到五十人份最低限度的黑芋，而僅僅還有四天，就要迎來可怕的寒冬，屆時，白天會縮短到五小時以內，而嚴峻的天氣下他們可以收集的食物只會減不會多，這就意味着，他們絕對不可能挨過三十日的黑暗。
山窮水盡，走投無路。
人群中漸漸響起低罵聲，甚至有人絕望地低泣了起來。
林原聽在耳朵里覺得很不是滋味，除去倫德那幾個，這裏的大部分人都對他很和善，想到他們要在黑暗中痛苦掙扎着被活活餓死，他心裏很是難受，不過其實他也沒有擔心別人的資本，因為無論怎麼看，身板兒最瘦弱還坐着輪椅的他在餓死這事兒上肯定是首當其衝的。
頓了半晌，站在大廳最中間的傑夫抬起了頭，隨着他的動作，大廳瞬間安靜了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無言地望着他。
傑夫藍色的眼底帶着燃盡的憤怒，他掃視過每一個人，最後用音量不大卻十分堅毅的聲音說道，“我不會讓你們餓死的。”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林原說不上來，明明是一點出路也看不到，可傑夫的話卻很讓人信服，好像他說了，就一定會做到，他們這些小兵小將就不需要再瞎操心了，他想了想，覺得這可能就是所謂的領袖氣質吧。
顯然在場的其他人跟他的感覺是一樣的，聽到傑夫的話，都逐漸冷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傑夫才又開口道，“我會去找威爾斯伯爵。”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驚地望着他，林原不明所以，只好隨大流一塊兒擺震驚臉，最後是茜西先開了口。
“你不能去找他！”伴隨着稚嫩的聲音，茜西的身影一閃而過落到傑夫身前，一張小臉急得皺成了一團，“天知道那個吝嗇的吸血鬼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傑夫抬手揉了揉她火紅色的短髮，藍色的眼底滿是柔和，“我們別無選擇。”
茜西掙扎地看着他，半天也沒找出一個可以說服他的理由，因為她知道，傑夫是正確的，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都咬緊嘴唇低下了頭，他們已是別無選擇。
只有狀況之外的林原還停在他們剛才的對話中回不過神兒來，等到人群漸漸散去，才轉着軲轆滑到茜西身邊問了句，“這兒還有吸血鬼？長着尖牙以吸食人血為生的那種生物？”
茜西滿載憐憫又無比柔和地看了他一眼，“阿原，那是一種叫做‘比喻’的修辭手法，我以後可以慢慢教給你。”
……好吧，他就說嘛吸血鬼這種東西跟外星科幻設定根本不兼容，可是誰來告訴他，茜西為什麼總用這種詭異的眼神看他？！
敲定了之後傑夫就立刻去聯絡威爾斯伯爵了，據說因為他們這兒設備太落後要連接到威爾斯伯爵所在的b級星球需要費很多時間，而他們剩下的人依然整裝待發的出門去搜集黑芋了，不過顯然士氣低迷，一路上的氣氛比以前更加陰沉壓抑了。
牽着林原的浩斯更是一臉悲痛欲絕分分鐘就要一頭撞死在林原輪椅上的苦逼樣子，林原問了幾句，得知隨着倫德離開的七個人里有一個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大概是被摯友背叛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吧，林原除了在休息的時候幫他擦了擦鼻環以示安慰之外也別無他法。
沒有傑夫的帶領，整個隊伍效率無比底下，天黑時才剛剛好收集到了三十后黑芋，連一人一個的分都有些勉強。
待到他們回到石柱，傑夫已經聯絡完了威爾斯伯爵。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迎接他們的傑夫並沒有因為伯爵過分的壓榨而面色憤怒憂愁，而是一臉平靜，細看來還有那麼幾分莫名的喜色。
累了一天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住了步子，帶着小小的期盼等着傑夫發話。
“非常划算的交易，比任何人所能想到的最划算的交易還要划算許多……”傑夫在大家期許的眼神中開了口，“押送一批貨物，換三十天存糧，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附加條例。”
不等傑夫話音結束，人群里已經想起了輕聲的歡呼，還有一部分人被伯爵突然的慷慨震驚得久久不能回神，似乎不能相信傑夫口中說出的這個消息是真的。
依然狀況之外的林原看着周圍的人那麼高興也跟着握拳歡呼了幾句，茜西口中吝嗇的吸血鬼突然對他們慷慨大方了？一定是他的穿越光環高高掛起了！果然不是悲催的后媽，高興高興。
看着面露喜色的人群，傑夫卻閉起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再次睜開時，深藍色的眼底泛起絲絲壓抑不住的擔憂。
希望他沒有做出錯誤的決定，他忍不住在心底祈禱。
第315外界星是個位置非常偏遠的星球，幾乎偏離了聯盟所有的星際航道，加上貧瘠又輻射嚴重，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公司願意砸錢在這裏建設軌道站，因為這裏根本連半個聯盟子兒的收益都無法帶給他們，這就直接導致了這個有着地球兩倍面積大的巨型星球閉塞又原始，文明程度連幾千年前的人類文明都不如，這一點林原表示非常贊同，如果茜西不說，他絕對會以為自己穿越到了石器時代！然而就算是如此閉塞的315外界星偶爾也會有充當運輸中轉站的時候，當貨物要從一個外界星運送到另一個外界星的時候，因為過度遙遠的距離和強烈的輻射導致的空間跳躍空難使得直航變得非常困難，而處在中間的315星這時候就非常有用了，當然因為需要運往外界星的貨物本來就少的可憐，315星這項交通功能也就百年難開通一次，饒是如此威爾斯伯爵還是不得不在這個星球上修建了一個空運碼頭，傑夫這次接到的任務就是在貨物到達碼頭的時候負責將貨物卸到碼頭的儲備站里，在接應的運輸船到達之前保護貨物並將貨物裝回運輸船的工作，實在是個非常簡單的任務。
平日裏航空港周圍開着防異獸的玻璃罩，可飛船入港時這層罩就得暫時打開，這時候如果遇上異獸入侵情況就會非常糟糕,威爾斯伯爵也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雇傭他們的，當然傑夫沒有告訴他異獸已經被轟成渣了這件事，不然一毛不拔的威爾斯伯爵很有可能就會直接讓船上的水手卸貨裝貨了。
不過雖然從異獸手中保護航空港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卻也沒有危險到可以換得三十天的糧食，這實在不符合伯爵大人平日裏的行事風格，傑夫為此憂心不已。
可他也別無選擇，待到第二天日出，便選了十幾個人帶着武器隨他去了港口。
選的都是身強體壯的站在一起大有銅牆鐵壁少林十八羅漢那種即視感的人，所以林原對於坐着輪椅的自己也在隊列里表示十分詫異。
他看了看左邊的金剛，又看了看右邊的綠巨人，無限納悶兒地望了傑夫一眼，你倒是過來跟他說說，就他這九級傷殘的狀態你是覺得他抗得動貨物還是打得過怪獸？到底為毛要牽着他出來啊？
誰想傑夫好像背後開眼，讓他這麼一蹬，居然真的掉頭朝他走過來了。
林原嚇了一跳，心道這變異種該不會變異到一定程度還會習得讀心的能力吧那就完蛋了他在心裏可沒少問候傑夫啊難道這次帶他出來就是要公報私仇暴屍荒野的嘛不要啊！
“林原……”
林原下意識地就要張嘴道歉，卻發現傑夫看着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林原，這次任務中如果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救下他們。”
林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這沒頭沒腦得是什麼意思。
傑夫看着他的眼神卻滿是堅毅，甚至還帶了那麼幾分懇求，從來沒見傑夫服過軟的林原一時就有些受不了，還不等他開口，傑夫又道，“我只求你這一次，一定要救下他們。”
懾於他眼底沉澱的凝重，林原愣愣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傑夫是救過他兩次的人，要是沒有他，剛到這地兒他就被綠藤條劈成兩半了，所以既然都說到“求”字這份上了，他怎樣也不能拒絕。
只是……
林原轉着腦袋看了看周圍這群放大版威曼英雄，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無論怎麼看都是他更需要被救吧？
航空港建在三千大山的背面，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了將近一天的路，才趕在天黑之前穿過了灰燼之原，到達了建在山稜邊緣的航空港。
林原本以為他終於可以見到一個符合三千年後未來設定的高科技建築，結果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直通天際的黑色筒狀物，他看了一眼腦袋裏浮現出來的第一個詞就是“阿姆斯特朗加速迴旋炮”。
不過雖然有着不打馬賽克很有可能無法過審的詭異外觀，航空港內部卻沒有讓他失望，他轉着腦袋看着穿梭不息的梭形透明膠囊和毫無接縫的銀白牆壁心底一陣驚嘆，這是自打穿越到這鬼地方以來，他第一次有身處未來之感。
待到眾人進入其中一個膠囊，跟着膠囊瞬間直飛衝天的時候，林原甚至忍不住“嗚哇”了一聲，要不是礙於周圍站滿了人，他幾乎都要忍不住高舉右手模仿一下某超級英雄了。
不過因為是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進到航空港內部，眼底充滿了新奇，所以興奮地看來看去的林原倒沒有顯得太突兀。
數秒之後，穿過了陰霾雲層的膠囊到達了頂部，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平台，周圍是矗立於大氣之外的無際星空，當然仔細看來還能看到包裹在周圍的十分厚重的光源防護罩。
315星的大氣十分稀薄，多是被放射物質刺激分解出的不穩定電離子，普通的貨運飛船靠近都會有遭到損毀的可能性，所以停泊用的航空港乾脆建在了電離子層之外，然而這些微小卻眾多的遊離電荷卻依然會對空間軌跡造成或大或小的影響，這也是為什麼空間跳躍難以在外界星之間進行的主要原因。
雖然不是sf迷，被牽出膠囊的林原還是被眼前浩瀚無垠的星海震懾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種震撼不是他那個時代的任何cg技術可以模擬出來的，這種浩大的景色簡直完爆一切心靈雞湯，瞬間把他的心靈洗地得乾乾淨淨，甚至於讓他這樣貪生怕死只要能苟活絕不就死的人也在一瞬之間產生了一種“死而無憾”的洒脫感，不過也僅僅就是那麼一瞬而已。
“夥計們，動作快點，船要入港了。”
傑夫一語拽回了林原神遊在外的思緒，他跟着大部隊匆匆滑進了碼頭邊緣的三層防護罩內，然後就看到頭頂上巨大的防護罩閃現了三下而後剖開一個圓形缺口，體型龐大的貨運飛船緩緩駛入。
飛船入港的速度非常慢，林原從一開始的新奇不已到連打了三個哈欠，才終於看見飛船的尾部逐漸收進了了圓形缺口。
看着逐漸關閉的缺口，緊張不已的傑夫下意識地輸了口氣，鬆開了沾滿汗液的寬大手掌，張嘴喊了句，“夥計們，幹活！”
早已候了多時的石柱成員便紛紛走出防護罩，踏到飛船邊緣的圓形光片上直升到飛船之中幫助船上水手將船艙中的貨物運至懸浮在四周的梭狀膠囊中，不過說是搬運，全部的工作也不過就是操縱漂浮的圓形光片，連林原這樣的傷殘人士都能盡一份力。
然而儘管工作很簡單，由於貨物眾多，工作還是進行了很長時間才結束，工作結束之後飛船又停泊了半刻才離開，船長友好地分給了他們一些管裝的白色粘稠狀食物，雖然味道還是很難吃甚至有一種嘔吐物的詭異觸感，但是對被史萊姆洗劫了十多天味蕾的林原來說簡直像是嘗到了人間美味，他甚至都不捨得一次吃完，只喝了幾口就偷偷地把剩下的收進了口袋裏打算在以後只剩史萊姆的日子裏能偶爾改善一下生活。
待到飛船離開后，眾人在防護罩中歇了半天有餘，才看到另一艘貨運飛船緩慢靠近，紛紛打着哈欠起了身打算繼續幹活。
坐着輪椅的林原這會兒已經美美地睡了一覺了，自打掉到這鬼地方之後便是被傑夫壓迫着日日都疲於奔命，這樣舒暢的休息是很久沒有過了，他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看着貨船穿過防護罩，緩緩入港，心道簡直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交易了，身邊卻風息突變，絲毫沒有減速的貨船在防護罩打開的一瞬間便疾馳而入，帶動着巨大的空氣漩渦在林原他們頭頂上的防護罩上掀起一層又一層震動，雖然躲在罩內的眾人絲毫感受不到席捲而至的勁風，林原還是看得心驚膽戰，鄰近停泊港的梭形膠囊已經被震得渣都不剩了，若是沒有這層防護罩，多半他們也都化為宇宙塵埃了。
“……他們瘋了嘛！居然不減速就入港！”
“減速？他們在加速……！”
混亂之中，傑夫突然抽了一聲冷氣，低吼了一聲“快關閉防護罩！這不是貨運飛船！”
然而半條飛船都已經進入了防護罩的現在，再關閉防護罩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林原緊貼在輪椅上，看着頭頂上的防護罩波動得越來越大，幾乎就要頂不住加速侵襲而來得風流漩渦，而遠處，已經完全進入了航空港的巨型飛船邊緣卻泛起了銀色光亮。
“……不是貨船是什麼？！”
他轉眼看向傑夫，只見素來強橫的傑夫臉上此刻已是充滿了恐懼，他驚恐的深藍色眼底映着已經填彈完畢的巨型伽馬長炮，顫抖着嘴唇發出了乾澀的聲音。
“……是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