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刃

林原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素冥雷倫兩個人一左一右推進了客廳，一進客廳他又是一驚，直有一種自己進錯門回錯家了的錯覺。

四個小時前還特別正常的客廳，現在已經掛滿了各種裝飾綵帶，中間擺着個三層的大蛋糕。

林原看呆了。

這種極度復古的裝飾品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哪。

“這是……”林原拖了拖自己的下巴，挑眼看向一邊的站着的幕千寒，對視之前，幕千寒先一步別開了眼神。

“給你過生日，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嗎？”幕千寒拿後腦勺對着他，只不過埋在碎發里的耳朵稍還是一片絳紫色。

“真的，這種老套的法子除了幕千寒再也沒人能想到了，天吶，居然還有過生日要吃‘蛋糕’的人，難道他關於給人過生日的點子都是從歷史書上查的嗎？”蘭斯靠過來，笑着看了一眼幕千寒的後腦勺，十分誇張地感嘆了一句。

幕千寒擰着眉頭就瞪過來，開口說話之前先把蘭斯順手搭在了林原肩膀上的胳膊給拍掉了。

“這是，傳統。”他繃著一張臉冷道，說著看了林原一眼，一看林原眼神落到他身上了，又趕緊把眼神別開了，看得蘭斯在一邊笑的都要直不起腰來了。

“對對對，幕家傳統是嗎？林原啊，這些可全都是幕千寒一手佈置的，蛋糕也是他自己做的，還說什麼……”

“我說你要是再廢話，我就格式化了雷鳴的數據庫。”

蘭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呃……”

幕千寒挑了挑眉。

蘭斯僵了三秒，語速飛快地喊了句“他說他愛死林原了一定要給他過個最棒的生日！！”喊完轉身一臉幸災樂禍地笑着轉身跑掉了。格式化雷鳴？早料到你又要用這招他早就全部備份好了！

幕千寒臉徹底黑了，耳朵已經紅的發紫了。

林原看着他，嘴角一扯，笑開了。

幕千寒一看他這笑臉上表情更僵了，“嘖”了一聲轉開了臉，“別聽他胡扯。”

“胡扯？哪句啊？是說你愛死我了？還是你想給我個最棒的生日？”林原笑眯眯地看着他。

幕千寒嘴巴張了好半天，每詞說，最後閉了嘴眉頭一皺，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把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拿着手中的小黑盒子，遞給林原，“生日快樂。”

林原又給嚇了一跳，他以為先前那些已經是全部了，畢竟依照幕千寒的性格，能想到給他過生日已經是挺神奇的了，更不用說佈置家裏了，還親自做蛋糕，甚至請他的朋友一起來。這可是那個有隻要有一個外人闖入私人空間必定會炸毛的幕千寒啊！居然還會準備禮物，他可是自打小學畢業以後再也沒有收到過生日禮物了！

“謝謝。”林原一時有些無措，接過東西捧在手裏看，盒子通體純黑，沒有任何裝飾，有半截小臂那麼長，捧在手裏還挺有重量的，他看着，心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他揚起臉，笑道，“謝謝。”

“少將啊，按照流程禮物不是得吃完那個叫什麼來着……哦，蛋糕，吃完蛋糕再送嘛？你這怎麼自己先出來獻寶了？”一邊兒的羅恩兩步走過來，就跟要故意拆幕千寒台似的，也掏出來個盒子遞給了林原，包得花花哨哨的放在幕千寒那黑盒子旁邊一對比，就把那黑盒子比的樸實無華了。

“生日快樂啊，林原小哥。”羅恩笑道。

幕千寒不爽地抖了抖眉梢，到底還是沒發作。

其他幾個人見狀也都紛紛靠了過來，一人一個禮物的遞給林原。

“生日快樂哇林原，上次多虧你啊我才能只躺一個月就能出院了。”素冥笑呵呵道，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有精神，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

“生日快了，林原先生，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亞倫認真道，眼見林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立刻湊過去小聲解釋了一句，“好好地牽制着少將不讓他亂來真的是幫大忙了！”他說著，一直趴在他懷裏的七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似懂非懂地學着他的話，歪着腦袋對林原說了句，“快樂……唔……日？樂？”不過他大概是沒說過這幾個字，說到最後自己都混亂了，掰着手指糾結了一會兒，就趴回亞倫肩頭放棄治療了。

一想到這個連話都說不了很清楚的孩子是讓自己絞盡腦汁地想要打敗的對手，林原就有點哭笑不得。

“生日快樂哦，林原。”蘭斯擺着一副頗有深意的笑容，遞給了他一個尺寸不小的禮物何。

“生日快樂！”麥絲笑道。

“生日快樂。”米修面無表情道。

“生日快樂。”雷倫笑眯眯道。

“哎，兄弟，知道少爺我這是上午是多麼忍辱負重了吧，不過沒事，今兒高興少爺我就原諒你了，生日快樂嘿。”捷安特笑了兩聲。

“林原。”最後黎傾走了過來，安靜地看了他一小會兒，然後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個乾淨清澈的笑容，非常認真地開口說道，“生日快樂。”

“謝謝。”林原回以笑容，無數的祝福把他心底堆得滿滿的。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來到這個時代還不到一年。最初掉到那個兇殘的界外星的時候，他還以為一切都要結束了，未來即將一片黑暗，滿心所想的都是重新回到地球，回歸他上班睡覺攢錢買房的小日子，然後他就遇到了幕千寒，一路混亂的到了鐵契，認識了第一個朋友，經歷了最折磨人的訓練和最糟糕的逃亡，還在遊離之原死了一次，又中頭彩一樣奇妙地打贏了獸甲大賽的團戰。

莫名其妙地針對他的人有那麼多，黑暗的、讓人不安的事情也有那麼多，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身邊也有這麼多人了？

有了這樣一些能夠對他展露笑顏，隨時都可以出手相助的朋友。

還有，足以讓所有的一切都渺小到微不足道的令人安心的源頭。

林原看過身邊的人，最後視線落在了幕千寒身上，幕千寒正看着他，對視的瞬間，眼神還有那麼一絲的彆扭，似乎是十分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景，他卻堅持看着林原，然後，林原開心地笑了。

“謝謝。”

他說道。

“幕少將擅自把送禮物的步驟提前了！蛋糕都要涼了哇！”一臉新奇的素冥迫不及待地圍到了三層蛋糕旁邊。

蘭斯跟在後面笑，“本來就是涼的！冥冥你的智商到底遺傳了誰？爸爸我這麼絕頂聰明的腦袋你怎麼一點都沒繼承呢？”

“走開啦你個色老頭！離我遠一點蠢氣都要蔓延過來了！”

“哎小心點別碰到蛋糕！”麥絲一把上去扶住了為了躲蘭斯差地一步撞到蛋糕上的素冥。

亞倫已經把盤子擺好了，拿着刀子準備上手切，七趴在他肩膀上一個勁兒地流口水。

“這就吃了？不是還得怎麼著來着？”

“吹蠟燭。”米修淡道，手速飛快地插了一蛋糕蠟燭，林原要阻止都來不及，“不”字都沒說出來的，米修已經瞬間完成了，五六十根蠟燭瞬間把蛋糕插成了刺蝟。

“……蠟燭要跟年齡一樣的，唉算了，當我沒說……”林原捂臉，大神就是大神，隨時隨地手速超神。

“哈哈哈，沒常識，搞砸了吧你。”羅恩趴在米修肩膀上一陣露骨的嘲笑。

米修第一次有了表情，十分細微地皺了皺眉頭，不過出乎林原意料得是他居然沒有推開整個人都靠到他身上去了的羅恩！而只是不怎麼痛快地瞥了他一眼，說了句，“把衣領系好。”

羅恩聞言笑了兩聲，故意的一樣又扯開了一個口子，開了三個口子的衣領下鎖骨都露出來，然後挑着眼角看着他。

米修別開了眼神，兩人之間氣氛一瞬間就不對勁了，林原簡直看不明白了，不過他也沒空多看，幕千寒走到他身邊，利落地把蠟燭都點上了，手速絲毫不比米修慢，六十根蠟燭瞬間亮了起來。

“所以說……年齡……”確實已經沒有人關心這個了，林原甚至都有點擔心這蛋糕到底還能不能吃了，怎麼說也是幕千寒親手給他做的，吃不了多可惜。

“啊，我知道了，接下來是不是得許個願然後一口氣把蠟燭都吹滅？以前的人都這麼干，資料上是這麼寫的！”素冥興奮道。

林原想了想，是得許個願，不然白瞎這麼多蠟燭了，雙手合十就要許願，幕千寒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

“你有什麼願望，直接跟我說。”幕千寒抱胸看着他，似乎是覺得林原越過他卻指望幾支破蠟燭實現願望是一件非常不爽的事情。

蠟燭的醋也吃，真有出息啊。

“這麼說起來，我確實有個願望，只有你才能實現。”

幕千寒聞言有點開心地挑了挑眉，一副“既然你開口了那我就勉為其難聽一聽吧”的表情，林原貼近他，靠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一會兒說。”才移開了臉，雙手合十閉眼對着蠟燭許了個願。

活到這個年紀了，這種小孩子的東西他是沒什麼好相信的。

不過今天，這一刻，他卻是有個願望，怎樣也希望能夠實現。

他希望，這一刻，在這裏的所有人都能一直幸福下去。像今天的他一樣開心，像以後每一天的他一樣的開心。

非常矯情的說法，他卻忍不住地想要去希望，去祈願，然後在以後的每一年都安靜看着他這一刻的願望一點一點實現。

林原笑了起來，他睜開眼睛，狠狠地鼓了一口氣，然後分離地吹了出去，六十個燭光一齊閃動，跳躍着怎麼也不肯熄滅，素冥緊張地鼓起了臉蛋，趕緊圍過來一起吹，邊吹邊一個勁兒地拽蘭斯的一角，蘭斯也笑着低頭幫他一起吹，見狀，所有人都靠了過來鼓起氣一氣兒去吹蠟燭。

幕千寒握住了林原垂在身側的手，手指穿過他的手指，輕輕地捏住了他的掌心，然後低頭，一鼓氣吹滅了最後一根蠟燭。

“終於可以吃啦！吃吃吃！”

亞倫和黎傾利落地切開了蛋糕，裝盤遞給其他人，林原吃了一口又被幕千寒的手藝驚艷了，一邊兒的素冥都要好吃哭了，七埋頭一通吃，抬頭的時候都看不出原樣了，糊了一臉奶油他還一個勁兒地伸舌頭舔，亞倫過去幫他擦，誰想也讓一頭撞過來的七糊了一臉，他一邊給自己擦一邊給七擦，扶着他的肩膀靠他身上的七直接伸舌頭把他臉上舔了個乾淨。

亞倫徹底無奈了。

三層蛋糕沒一會兒就被解決的差不多了，捷安特又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了一瓶酒，樂呵呵地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蘭斯剛要以“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為由阻止素冥呢素冥就一馬當先灌了個乾淨，灌完人就開始飄忽了，羅恩笑眯眯的一個勁兒給米修倒酒，七扒拉着酒杯舔，讓亞倫千鈞一髮之際搶過了杯子。

林原這次很吸取前兩次教訓的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杯子，縮到陽台上去了。

外面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天邊透着夕陽的紅光，把全落地窗的陽台烘得暖洋洋的，林原一進門，就愜意地眯了眯眼睛，隨後捧起了手中的黑色小匣子。

幕千寒送給他的匣子。幕千寒會送給他什麼禮物，他完全想像不出，有些好奇，忍不住想拆開看看。

他坐在一邊開了扣在外面的皮套，轉了轉盒子上的按鈕，盒子就彈開了。

林原看着裏面，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柄漆黑的匕首，安靜地躺在盒子中心。

他抬手，取出了那柄匕首，手指握在刀柄上的時候，一種奇異的感覺順着他的手指蔓延到了全身。

……不是普通的匕首，這是……獸化武器？

“百分之九十六純度的獸化武器。”幕千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原轉頭，看見幕千寒走了過來，坐到了他身邊，“全聯盟只有這一把，也只有你能用。”

林原略感奇妙地看着手裏得匕首，獸化武器，與獸甲一樣的雙刃劍，甚至比獸甲還要兇殘，純度越高，卻是強烈，帶給基因的壓力卻也越大，比獸甲對基因的要求更加苛刻，全聯盟之內，能使用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獸化武器的也就只有幕千寒一人。

而他，唯一的純基因擁有者，確實也是唯一一個能夠打破這個限制，無視所有弊端的人。

不過，聯盟什麼時候能做出這種純度的獸化武器了？他記得他所學過的，軍部最高純度的獸化武器也不過只有百分之六十二，連彌久見都突破不了這個數值，這柄匕首是哪來的？

“軍部突破不了百分之六十二的純度，只是因為材料限制。在現在的聯盟，沒有能夠承受住這種融合純度的材質。”見他眼露疑惑，幕千寒對他解釋道。

不過林原聽完更疑惑了。

幕千寒看着他手裏的匕首，淡道，“這是，用森羅的佩劍做出來的。”

林原呆住了。

“……你把森羅的主武器用來做了一把匕首？”

“主武器之一，森羅有雙劍，單炮筒，其中一柄劍，我用不了，留着也是浪費。”

就算是基因純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五的幕千寒，在森羅之上也只能使用兩把武器，可繞是如此，林原也依然覺得震驚，森羅對幕千寒來說意味着什麼？不只是一台獸甲，那是他與自己曾經所屬的時代唯一的牽絆，是他在現如今的聯盟唯一可以全心依靠的東西，他卻把其中的一柄武器，改造成這樣一把匕首送給了自己。

林原低頭看着匕首，不自覺地收緊了握着刀柄的手指。

“所以，你昨天是為了製作這柄匕首才會去獸甲中心的嗎？”

幕千寒顯然有點意外於他居然會知道這件事，“馮諾是最好的獸化武器機械師，如果聯盟之內，有人能完成這樣武器，就只能是她了。”

林原意識到，馮諾指的是那個黑長直。跟她見面也好，忙到夜不歸宿也要，全部都只是為了幫他製作這份生日禮物。

他呢，都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甚至去懷疑幕千寒的這份心情，真是叫人生氣啊。

林原手指在漆黑一片的刀面上摩挲，“剛才提過的願望，我現在告訴你……”

“以後夜不歸宿，要告訴我啊……”

幕千寒本來還在認真聽呢，一聽這句，眉毛就挑起來了，一臉的“就這個啊？你就想說這個啊？”的嫌棄表情，最後還是回答了，“昨晚，我發過信息給你。”

林原想了想，自己好像不到半夜就憤怒地把通訊器給關掉了，後來就給忘了，然後一氣氣到中午，倒頭來還是自己折騰自己……

他長嘆了口氣，“真是敗給我自己了……”

他說著，靠到了幕千寒身上。

幕千寒抬手環住他，手又不老實地順便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然後，又揉了揉。

“摸狗呢……？”林原都讓他揉笑了，這手法怎麼感覺都不像是在揉人腦袋，他正笑着，就聽到幕千寒聲音很輕地說了一句。

“……都不是扯淡。”

“嗯？”

“那兩句，都……”說到一半，話就擠不出來了，就跟卡在舌頭間上了一樣，幕千寒煩躁地“嘖”了一聲，轉過了頭。

最後的聲音，被堵在了喉底。

“我知道。”

林原抬手，指尖穿過他的碎發，按着他的後腦勺，把嘴唇貼了上去。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

哪怕是什麼都沒有說過，這一刻，也都無比清晰。

因為我，真的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