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怪病
這次伯父他們回家,我不知道爺爺會不會跟着回來,之前聽奶奶說過,奶奶也和秀雲姐一樣,是白家的童養媳,不過比秀雲姐更慘,奶奶在爺爺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在我們白家了,足足比爺爺大了十二歲。據說當年奶奶也是個大戶人家的閨女,那時候兵荒馬亂的,被土匪抄了家,父母都暴死在了街頭,奶奶一個小女孩就蹲在街上哭,恰巧太爺爺白清華路過,給了奶奶些錢,把她領回家當養女,後來生了爺爺,便把她許配給爺爺,做爺爺的大媳婦。
奶奶今年八十二歲,那麼按照爺爺的年齡來說,爺爺今年只有七十歲左右,我們鎮子裏七十歲的老大爺還下田呢,爺爺坐車回來,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吧。
我從來就沒有體會過有爺爺是什麼滋味,這次等爺爺回來了,我要拉着爺爺在整個鎮子裏轉上幾大圈,一想到那種場景,心裏就美滋滋的呢。
不過秀雲姐從那次飯桌上被奶奶冷落後,對伯父一家回家的事情有些漠不關心了,而且人也變得懶散起來,最愛乾的事情呢,就是時常對着鏡子撫摸着她那一頭長長的頭髮,又親又蹭,那樣子,就和我剛拿到一本喜歡的新書一般。而且秀雲姐的眼神也比以前更溫柔,還好起了打扮,自己把衣服改成了束腰的款式,穿在身上顯得腰更細更軟,鎮子裏的女人竟然都紛紛的學着秀雲姐衣服的款式,回家改衣服了。
雖然秀雲姐愛美並不是壞事情,可是我總感覺,秀雲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至於哪裏不一樣,我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
時間過的很快,伯父一家具體回來的時間就在今天,奶奶叫秀雲姐吃完了早飯去鎮口接伯父他們回來,也跟着秀雲姐去等爺爺,如果萬一良慈哥回來了,我得向良慈哥討糖吃。
鎮裏的人都知道秀雲姐在等我伯父他們,平日裏他們就喜歡調戲臉皮薄的秀雲姐,現在更像是抓到了秀雲姐什麼把柄一般,一個勁的起鬨問秀雲姐馬上就要見公公婆婆了,搞不好老公也會回來,那萬一老公是個醜八怪該怎麼辦?
倘若是平時,秀玉姐一聽到關於她婚事的話,害羞的臉早就紅成豬肝了,但現在秀雲姐並沒有理會這些人的調侃,目光一直望着進鎮子的那條路,風吹動她額角的柔順頭髮,好看的就像是畫裏的仙女。
鎮子的遠處,傳來一陣車子鳴笛聲,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向著鎮子裏開過來,白柳鎮離縣城太遠,平常是鮮少看見四個輪子的轎車開進來。奶奶說過伯父是開車回來的,這估計就是伯父的車了。秀雲姐轉頭看向我,對我說:“良善,你良慈哥回來了。”
“那要是良慈哥哥不回來呢,你是不是白等了,奶奶可沒說良慈哥哥會回來。”
秀雲姐對我抿嘴笑了笑,並沒有說話,等車子開近了,秀雲姐走到馬路中間,攔住了那輛白色的車子,車窗搖了下來,開車的是一個長得與我爸無比相似的中年男人,只不過那男人比我爸胖了很多,遮住眼睛的那副反着綠光的墨鏡卡在肉呼呼的鼻樑上。
“你是白昌國嗎?”秀雲姐問車裏的男人。
白昌國是我大伯的名字,是早上奶奶告訴秀雲姐的。
開車的人摘下墨鏡盯着秀雲姐看了一會,點了點頭,問秀雲姐:“你是不是秀雲?”
秀雲姐眼睛瞟向車後座的地方,輕微點了下頭說是。伯父繼續向前開着車,對秀雲姐說回家再說。
我趕緊問秀雲姐我爺爺回來沒?秀雲姐撇頭看了我一眼,對我說:“你爺爺二十年前就死了,怎麼會回來?”
秀雲姐這麼一說,我頓時有些蒙了,秀雲姐怎麼對我說出這種話來,剛想對秀雲姐說不準這麼說爺爺,但是秀雲姐早就走遠,也沒等我。
奶奶早在大門口迎接伯父他們了,伯父開了車門從車裏走出來,一把就抱住了身材單薄的奶奶,失聲痛哭了起來;緊接着,車子的後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燙着捲髮踩着雙紅色高跟鞋的年輕女人,踏着小碎步向著奶奶跑過去,拉着奶奶的手哭了起來:“媽,良慈他、良慈他……。”
關係到良慈哥,奶奶的神色異常的緊張,慌忙的問良慈怎麼了?我也趕緊的隔着車窗戶的縫隙往車裏瞅,車裏確實是還有一個人。
女人帶着奶奶和秀雲姐走向車旁,打開車門一看,只見車後座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瘦的面目猙獰的年輕男人,臉上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頭髮枯黃,因為太瘦,眼珠子都凸爆了出來,長長的睫毛往外翻卷,兩眼睛的形狀就如我們課本上畫的光芒萬丈的太陽公公。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雙手併合放在腿上,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具乾枯了的屍體。
“自從上次你你打電話說弟媳過世的後幾天,良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送了好多家醫院,都診斷不出是什麼原因!果然是千躲萬逃都逃不過,媽,你救救良慈吧!”那女人哀嚎了起來,伯父站在一旁,莫莫不說話,低頭哽咽。
這人果然就是我良慈哥,被秀雲姐說中了,良慈哥回來了。
----可爺爺沒有回來。車裏的位置,還是可以座一個人的。
秀雲姐看見良慈哥變成這般模樣,臉上也沒有任何嫌棄的表情,向著車裏爬了進去,伸手摸了摸良慈哥那張瘦的骨頭突兀的臉,聲音溫柔的叫了一句:“良慈。”
良慈哥艱難的轉了下臉看了眼秀雲姐,干薄烏黑的嘴唇不住的在顫動,緩了好久,才吐出一句氣若遊絲的話:“你是秀兒?”
秀兒姐又靠近了些良慈哥,臉輕輕的貼在良慈哥的額頭上:“嗯,我是秀兒,等了你二十年的秀兒。”
奶奶似乎不太願意讓秀雲姐接觸良慈哥,趕緊的拉秀雲姐從車裏出來,說她這樣是會嚇着良慈哥的,秀雲姐看向奶奶,我看着秀雲姐,發現秀雲姐嘴角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奶奶,良慈還有救嗎?”
奶奶看着秀雲姐,不說話,秀雲姐轉頭看了一眼車裏的良慈哥說要是救不好的話,她願意照顧良慈哥一輩子。
秀雲姐向來說的就是真心話,但是那看起來很年輕女人,也就是我伯母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從車子的後備箱裏拿出把摺疊的輪椅,小心的扶良慈哥坐上去,有些不滿的對秀雲姐說真是倒霉,奶奶都還沒說話呢,就聽見一個鄉下沒教養的丫頭在咒她兒子。
秀雲姐也不急着解釋,一雙含水的鳳眼直愣愣的眼睛盯着伯母的眼睛看,伯母還想說秀雲姐什麼,但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良慈哥,沒有說話了,推着良慈哥跟着伯父還有奶奶進屋。
我爸就坐在大廳里看醫書,看了眼坐在輪椅上良慈哥,頓時睜大了眼,但是立馬鎮定了下來,也並沒有理會伯父與伯母,合起書去書房了,就如看見了陌生人一般,但從剛才我爸看良慈哥的眼神,根據我對我爸的了解,良慈哥一定是患了無法治癒的奇病,就和我媽的怪病一樣,已經沒得治了。
我們剛到里,伯母叫秀雲姐推着良慈哥出去走走,也並着把我支開,我好奇有什麼事情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說,很好奇,於是就沒和秀雲姐出門,偷偷的躲在大門口偷看屋裏。
我們一走,伯母情緒比剛才還要激動,立即就給奶奶跪下:“媽,我和昌國帶着良慈跑遍了京都各大醫院,可是無論怎麼查,就是查不到任何病因,後來我們是實在沒辦法了,懷疑這不是自然病種,於是去請大師,大師說良慈是被邪氣吸了精氣,而且那邪物不是一般的東西,如果想要驅走它,就必須以毒克毒以陰克陰,要用還沒腐爛完的人頭骨熬湯給良慈喝,而且,最好是親人的頭骨,一個多月前良善的媽不是過世了嗎,我想……我想……!”伯母自己也說不下去,知道這是有違天理的事情,於是哭嚎了起來:“媽,我們白家,就良慈一根獨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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