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齊琪格望着他彷佛帶笑的俊顏,鼓起勇氣點頭。「我知道自己該早點來的,可是對不起,我_一點都不知道你的事,你跟你阿瑪的事,我一點都幫不上忙。」
她真的很愧疚,如果她當年能去跟姑奶奶求情,或許他不會被送去邊關,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費揚古溫柔地斂眼,想必她知道了五年前家裏發生的事。「那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就算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會累你一起去邊關受罪而已。」
「對不起……」齊琪格躊躇着,該怎麼向他說明她之所以現在才來尋他,都是因為爺爺的欺騙,而自己其實便是退他婚的格格。
他還不知道自己正是指婚給他的格格,雖然想不透是為什麼,可是如果她直接表白身分,他會不會……無法接受呢?
她思量着他的心情,語氣委婉。「費揚古,關於跟你指婚的那個格格……」
「喔,你說巴圖魯親王的孫女兒?」他目光一凜,想起那被迫追掉的婚約。
「你認識她?」
他想起她也是蒙古女子,她們或許相識?
「不是……」驚見他瞬交的目光,她連忙咽下心虛,只好改口旁敲側擊。「只是……她雖然退了婚,但有可能是誤會,萬一她非你不嫁,那你娶是不娶?」
娶是不娶?
老實說,費揚古從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與那位格格素未謀面,也沒有感情,即便被退婚,當時的他正經歷家變,也無心在意這件事。
如今事情都過了好些年,倘若那格格還在世,絕對已嫁作他人婦,他又有什麼身分談娶不娶呢?
或許當初被退婚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他現在無妻無妾,還有機會自己選擇人生的伴侶,比如說……如今尋來要報答他的齊琪格--
「爵爺,你願不願意娶她?」她小心謹慎地再問一次。
費揚古注視她害怕又在乎的表情,當她是在意那個與自己有婚約的格格,便眸色溫柔地笑了。「不要。」
齊琪格倒吸一口氣。「為什麼?」
「她既負我,我何必回頭娶她?」把話說得絕,全是因為他不識得那個格格,而且比起與自己有婚約的她,他更在意自己面前的齊琪格。「要是讓我遇見她,我非但不娶她,也絕不會原諒她。」
齊琪格的心震驚得如同被鉛錘敲得粉碎。「你……真這樣想?」
「對,所以你可以放心待在府里,我保證不會有外面冒出來的福晉趕你走的。」他意有所指地注視她一眼,便起身走往內室床鋪。
齊琪格望着他的身影,好半會兒,終於低下絕望的容顏。
他不記得自己是指給他的格格,還說不會回頭娶她,也不會原諒她……
她……到底該怎麼辦?
她還能坦承自己就是那個悔婚的格格嗎?
假如真的告訴他,自己就是那個退婚的格格,萬一他不能接受,不肯原諒自己,說不定他會馬上趕她出府,而她也將永遠失去他!
不成……她不能冒這種風險,好不容易有機會待在他的身邊,就算要她隱瞞身分,她也不想離開。
這會兒,她倒慶幸他並不曉得自己就是巴圖魯親王的孫女,不如將計就計,暫且不要說破自己的身分,過些日子再尋辦法。
在心底下定主意,齊琪格明白自己也只有這條路可走--
【第三章】
隔日,齊琪格起了個清早,便到費揚古的房間敲門。
費揚古正好起身,當來的是哈薩哈,便吩咐:「哈薩哈,快把水拿來,今天我要早點上兵營去。」
「是。」齊琪格聽見了,便端起準備好的銅水盆走進內室,然後將之放在架上。「爵爺,梳洗吧。」
「怎麼是你來侍候?」費揚古沒想到她會起這麼早,想她一進城就被關進牢裏,昨日又讓哈薩哈欺負了一場,應該好好休息的。
她張着無辜大眼解釋。「我來侍候你啊。」
「你用不着這樣做,我沒有想把你當丫頭使喚。」
「可是這府里沒有女婢,我不來,誰來伺候你?」她已經注意到,除了總管哈薩哈,府里奴僕不過三人,而且有兩個都是男人,跟一個廚房的大嬸。
她一問,才知道費揚古自從邊關回來之後,便不許府里找太多奴僕,反正阿瑪額娘已亡,家裏只剩他一個主子,用人不必太講究,過得去便可。
「我在邊關也沒人侍候,不什麼事都自己來嗎?」他反正也習慣了,畢竟是男人,用不着像女子那樣需要婢女。
「可是如今我在府里,就當我是你的丫頭,讓我侍候你也沒什麼不好。」齊琪格已經擰了條熱毛巾給他。
接過毛巾,費揚古只得依了她,讓她侍候着洗了臉,又索來為他挑選好的衣物,一件一件為自己套上,最後她取來腰帶,親自為他繫上。
「好了,爵爺。」
「喔……」太久沒給女子更衣不習慣,費揚古有一刻的恍惚。
「我已經準備好早膳,爵爺快坐下等用膳吧。」她對他嬌笑了下,隨即抱起他換下的衣物,準備親自打洗。
望着她離開的身影,費揚古看看自己穿妥整齊的衣袍,不論式樣或是上面薰過的香氣都是他喜歡的,不禁唇畔浮笑,有了好心情。
直到哈薩哈來到跟前告狀。「爵爺,您真不該收留她。她打從昨日進府,就把我們府里都摸遍了,還以為是女主人,對府里各處指點這指點那的……」
費揚古毫不動怒,只是瞥他一眼。「那你也被她指點了?」
「我--」被主子質問,哈薩哈老淚差點飆出。「老奴是逼不得已啊!」
她昨夜又用一盆月季逼他說出爵爺喜歡的衣袍香氣,他知道自己要是敢不從,府里那些他親手拉拔的花草全部都得遭殃。
「她有這麼厲害?」好奇怪,怎麼見哈薩哈被整,他竟覺得很開心?
「爵爺,您聽老奴一句,快點把她攆出府吧,再讓她這麼待下去,不只老奴受不了,您肯定也受不了。」
費揚古裝起正經。「哈薩哈,你也太沒用了,她不過是個女子,又不是洪水猛獸,我要是像你這樣怕一個女子,將來怎麼帶兵打仗?」
哈薩哈馬上回道:「爵爺,她比戰場上的敵人還讓人頭疼啊……」
「胡說八道。」他笑了,看來有齊琪格的日子,府里肯定多了許多有趣的事。
「罷了,隨她開心,你甭管這麼多了。」
「爵爺,您還是要留她嗎?」忠言逆耳啊--
「她特意來北京尋我,我怎能讓她連安身之地都沒有?哈薩哈,我警告你,你千萬別再趕她出府--」
費揚古凜聲交代完,正好齊琪格進屋,端來備好的早膳。
「爵爺,用膳吧。」她放下瓷壺,然後幫他拿了塊金絲餅,放在盤裏請他食用。
「那是什麼?」他對她拿進來的瓷壺起了興趣。
「是齊琪格特地準備的甜茶,你要喝嗎?」
「甜茶?」費揚古興味地抬眉。他平日早起必定喝茶,甜茶卻從未試過。
「好,那就試試。」
於是齊琪格高興地倒茶,只見茶色混濁不清,還冒出一股奶子味。「這是我家鄉慣喝的茶,用西藏的茶葉加上羊奶,我還喜歡加上白糖,我爺爺最愛我泡這茶,爵爺試試。」
費揚古接過那奶香濃郁的茶水,毫不懷疑地想淺酌看看。
「慢着!」哈薩哈阻止主子,忍不住問齊琪格。「這……這是什麼蒙古茶?喝了會不會有事?」
「我從小喝這茶長大,到現在都活得好好的,你說會不會有事?」齊琪格不太高興,這哈薩哈是存心找碴吧?
「這說不準,誰知道你有沒有在裏面下毒?」
「好吧!我承認是加了東西,你猜是什麼?」齊琪格眯起眼,巧笑回答。「就是後院那盆開得最漂亮的月季花,所以聞起來才會特別的香……」
「你--什麼--」哈薩哈的眼睛瞬間睜得老大。
見哈薩哈被整得說不出話,費揚古先是愣住,隨即朗笑出聲。
他一笑,吵嘴的兩人都愣住了,可他還是越笑越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