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發
87_87571回到壽安宮,慧雅對我欽佩簡直便如滔滔江水一發不絕:“小姐,你太厲害了,隨便弄個什麼魚生湯就博得皇上龍顏大悅,今兒獻賀禮,除了端嬪娘娘,就屬小姐的禮物皇上最喜歡了。”
我捏了她一把:“你呀!瞧把你高興得。我這不過是取了個巧,人家端嬪那才是真本事。可有什麼好得意的?能夠順順利利過關,沒給咱們壽安宮丟醜,就是好的了。”
康熙賞的東西這時俱已擺在屋裏,紅燦燦的福袋亮閃閃的金字看着很是喜氣,心裏便有些歡喜,叫着慧雅:“快把那福袋拆開來,看看是什麼東西?”
慧雅便興高采烈的尋了剪刀來。剪開袋子的封口,打開時,裏面卻是一方明黃-色的舊帕。“小姐……”慧雅將帕子遞我,滿是不解。
我接在手裏,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味道便鑽入鼻間,帕子半舊不新,這樣顏色,這樣味道,定是康熙用過的舊帕無疑。難道康熙發的新年福袋就是人手一張皇上用過的舊帕子?這也太扯了吧。
“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一旁的慧雅搖晃着腦袋,盯着我手中的舊帕,搖頭晃腦的喃喃念着。
我抬手便給了她一指,點在額頭:“胡說什麼呢!這能這麼解嗎?橫也絲來豎也絲,還六宮同絲呢!”真真又好氣又好笑。
慧雅撓撓頭,道:“怎知是六宮皆有?袋子都是封着的,誰知道誰手裏的裝了什麼?”
她這一言倒是讓我一怔,之前沒想到這上頭,只因太監手裏的福袋都是按着位置發的,哪一個是誰的袋上也沒有明顯標記,但若說康熙有心做些不一樣的小手段,那也並非無法操作。
可是打死我也不能相信,康熙跟我玩這些個……情詩啊!定有別的典故……這一想典故,倒真想起一個重典:紅樓夢裏寶玉可不是送了黛玉兩張舊帕,把個黛玉驚的又喜又悲又懼又愧的,又是臉上作燒,壓倒桃花,又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還因此而寫下了傳世的題帕三絕。對這兩張舊帕紅迷們解說眾多,不過一致的一點就是舊帕代表着寶黛愛情的定情之物。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此舊帕非彼舊帕,康熙的用意,肯定跟寶玉兄弟的半點沾不上關係……可是古代送自己貼身之物分明就是定情的意思,何況還是定情信物里最最常見的舊帕……可它偏偏是皇帝陛下的舊帕!
饒了我吧,皇上,你到底跟臣妾玩什麼啞謎呀,這大過年的,讓人這麼絞盡腦汁!
“有字!小姐,有字!”我提着帕子翻來覆去的看,忽然慧雅指着我手中的舊帕驚叫起來。
“有字?”我一驚,當下將兩面都翻過來看了下:“哪有啊?沒有呀!”
“不是帕面,裏面,在裏面!”
“裏面?”我不解,慧雅直接上來,將手帕提在自己手裏,對着光線,道:“小姐,快看。要應着光才顯現出來呢。”
我覷着眼瞧去,這才發現,還真的有字,雖然有些淡淡的很模糊,但依稀能辨認出來,字曰:
“聖諭:聖駕二月十六起駕南巡,着純貴人隨侍。欽此。”
什麼舊帕,什麼相思,什麼定情物,特么的就是一道聖旨!有這麼玩兒人的嗎?我一臉惱意,奪手將舊帕從慧雅手裏抓了過來,摔在榻上,氣鼓鼓的道:“他就是故意的!寫個聖旨用得着這麼麻煩嗎?還藏在福袋裏!分明就是故意要我誤會,看我笑話呢。”
慧雅卻將帕子揀了起來,很是鄭重的疊好,笑道:“也不是這麼說,也許皇上真有那麼一絲絲的意思在裏頭呢?否則何必特特的寫這麼費心思的一道聖旨。不管怎麼樣,這可都是皇上用過的舊帕子,既然給了小姐,還是好好收着罷。”
我鼓着腮幫子,囔囔的道:“他是費心思了,整個兒琢磨着怎麼整人,怎麼好玩呢。”
慧雅將帕子珍而重之的收進了柜子裏那一隻金絲楠木的紅漆小箱子裏,走回來聽見我的話,便道:“後宮這麼大,能讓皇上費些許心思的有幾人?便不說別的,單是這道旨意,小姐又要陪皇上出宮去,這不就是喜事么?過年是一喜,奉旨隨駕是二喜,雙喜臨門,皇上的福袋大約是這個意思呢。”
我不得不承認慧雅這丫頭有些時候,似乎比我還能揣摩聖意,而且她是渾然天成,連自己都未察覺到自己在忖度康熙的心思。果然她這解釋,我覺得合情合理,也合乎康熙的行事風格,只是那舊帕聖旨,大約是他一時玩心忽起,開的一個玩笑。
“小姐,此番出宮,聖旨上說是南巡。那就是正式出巡了,禮節儀程只怕不小。可不知這次還是小姐單去呢,還是慧雅也可以陪着小姐去?”
慧雅這一問,倒是提醒了我,旨意太簡單,很多細節只怕還得問問李德全。經過上次出宮的風波,我可再也不放心丟下慧雅一個人在宮裏,見慧雅問,心裏便已打定注意:“無論初定是帶不帶丫鬟,我也要求着帶上慧雅。”因此便道:“既然是正式出巡,那定是要帶的。如今合宮裏都沒有風聲,皇上提前知會咱們這裏,是要咱們好好準備。從今兒起,咱們就好好盤算下出去得帶的東西。最好把民間的衣裳也做兩套出來,萬一路上又要微服呢?”
慧雅聽見便道:“既然做衣裳,那小姐何不親自動手給皇上做雙鞋子?宮裏皇上的東西自有專人打點,也沒咱們插手的。若是行走民間的衣裳,宮裏未必就備得很全,外面買的萬歲爺又挑剔,也不合用。小姐的針線原本極好的,就是去年大病之後,就沒見過小姐動針了。”
我心中微微汗顏,什麼去年大病之後,原是自我穿越之後,這徐書瑤就沒動過針線了。雖說承載了徐書瑤全部的記憶,若說針線上頭做東西,心裏倒也十分明白的,但明白是一回事,若真做起來就算未必全然不會,只怕也會露出餡兒來,因此道:“也不知怎的,如今一見着針線,頭就犯暈,這鞋還是不做了吧。再說,我又不知道他的尺碼,做得不合腳,反而不好。”
慧雅想了想,道:“這倒也是,若是尺碼不合,再好的心思也白費了。”忽然拍手道:“有了,做個香囊袋兒吧。這東西簡單,費不了多少精神。又是貼身用的,萬歲爺戴着,時時便都想着小姐。”我琢磨了一下,香囊袋這玩意簡單,紅樓里林妹妹那樣不愛動針線的人也能一年半載的做個。我有慧雅幫忙,一個月時間遠遠的夠。
於是欣然應允,慧雅便興頭的立即找筆去畫樣子了。首先要綉個面兒出來,花樣可得仔細琢磨,既不能失了康熙的身份,又要看着不俗,大方,耐看。
我偷空兒貓了個懶覺,睡醒來慧雅已抱了一大疊描好的花樣子,讓我選。我看時,見有慣常用的纏枝花卉紋的,妝花雲龍紋的,也有彰顯身份的螭龍出水圖,五爪金龍圖樣的,還有素雅如水墨山水畫一般的游魚、花卉、山水等各色圖樣,這麼大一疊,簡直堪稱古今花樣大全了。
我選了一會便眼花了,便摞開手,直接道:“就是做香囊袋兒,想必在宮裏或是正式場合也多不帶的。還是往微服時用的上頭想,如此這有着龍紋,金龍圖樣的一概不用。”我一邊說,慧雅便一邊把花樣子揀了一遍,挑出一大部分出去。
“這下剩的裏面,太過平常的不要。”我邊想邊說,慧雅便又揀出一部分,如此剩下的裏面,我再一一瞧過,最後選定一副錦鯉戲垂花的樣子。魚生動,花秀美,鯉躍龍門又隱隱烘託身份,那花是江南常見的紫薇花,又暗合著我的出處,倒是十分適合。
選定了樣子,慧雅便為我做了綳面,挑了上好絲綢做面,交到我手裏,說這是送心意的東西,斷不能假手他人,定要我自己綉來。
我只好愁眉苦臉的開始我生命中第一次繡花……然後無比懊惱自己怎麼選了鯉魚的圖樣,這身上一片片的魚鱗要綉出光澤來,要用到七八種不同陣法,反覆走線,顯出層次高低,這樣魚鱗甲才能熠熠生光,魚兒也才能生動活波。可真是要了我命了,第一日繡的頭暈眼花,手臂酸麻,才堪堪完成一片鱗甲。
我哀求的看着慧雅,慧雅卻好整以暇的道:“看,這便是一年多不拈針拿線的後果了,要是以前,小姐綉這條魚也多不過一日就成呢。多綉兩天,手熟了,以往的功夫自然回來,那時就快了。”
“慧雅……”我抓着她的手,可憐兮兮的看着她,撒嬌耍賴:“你幫我綉吧……”
慧雅正色道:“這是小姐第一次送皇上東西,若是民間,這是定情分的信物。小姐怎麼可以馬虎對待呢?要不是自己動手,哪能顯得出真心?這針線上頭的東西,男人可敏感着呢,別指望他們瞧不出誰做的。”
我紅着臉唾她:“呸,你還是個沒出閣的女孩子呢,就敢說男人的話了?你可了解呢!”
慧雅道:“我既已定了心死活是不嫁的,那就沒什麼忌諱,有什麼說得說不得的?只要是為著小姐好,我就不避諱。”
我見她說這話時坦然篤定,有一種斬釘截鐵的意味在裏面,便知她的心意終究是無可轉圜,暗自嘆息一聲,便不忍心再拂她心意,乖乖點了頭道:“既然這樣,說不得,我可要好好熬幾日了……”
唉,這幾天可別想碼字了。
從此後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便都用來綉那錦鯉了。也不知是我的悟性高,還是真如慧雅所說,以前徐書瑤的手藝蘇醒了,幾日之後,果真越做越順手起來,十餘天之後,圖樣已完工大半,就剩描邊和勾線了。
這香囊的綉面備好,便要做形狀,這個倒簡單,用棉布縫了袋體,填充上棉花固定形狀,我做的是一個六邊形,線條簡潔有力,最主要是這個形狀用來放錦鯉戲花圖正合適。完了打上絡子,墜上橙黃-色流蘇。下剩的,便是往裏面填香料了。
用什麼香料好呢?
上用自然是龍涎香,但既然是備給微服的,龍涎香就用不上。男人應該用什麼其他的香合適呢?
要是有古龍水就好了……我這麼一想,忽然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記得曾經看過一篇關於香料萃取的文章,方法倒不複雜,左右這香囊已經這麼費功夫,索性就做到最好。乾脆自己來做古龍水吧。
說做邊做,我當即列了一個香料單子,晚間啞婆婆來送飯時,我便讓她將單子帶去內務府給小路子,讓他幫忙準備材料。自從內務府恢復對壽安宮的日用供應,我和慧雅便偶爾自己開小灶做東西吃,但分例菜仍舊每日送。過年皇子們不上學,沒法聯絡辰哥和三阿哥,只要讓啞婆婆代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