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先帝忌日
此時的皇宮裏,魏國泰正大發雷霆。金輝落入威遠侯的手裏,這讓他始料未及。齊瓊和齊琛這兩個蠢蛋,什麼時候竟然也如此精明?莫非是背後有高人指點?可是魏國泰思來想去,這威遠侯麾下幾乎都是有勇無謀之輩,他一向不將他們放在眼裏,沒想到這次卻狠狠摔了個跟頭。看來,那威遠侯病危的消息,是放出來掩人耳目的!
是他大意了!魏國泰狠狠地摔了一個杯盞,眼中一片陰霾。
這金輝出身低賤,沒什麼背景勢力,很不打眼,又有些計謀,他這才放心將一些事交給他去做,畢竟這樣的人,最後想讓他消失,可比弄掉一個世家子弟容易得多。
何況,這金輝與崔文瑾的側妃姚氏還有些淵源,借他之手蠱惑那蠢婦替他們做些事倒也便宜,沒想到的是,威遠侯這老狐狸竟然注意到了金輝這個小角色身上,竟然想到從他這裏下手!
魏太后揮手讓丫鬟下去,眼波流轉,知道自己這會兒湊上前去只會無端受牽連,便只在魏國泰十來步遠的地方坐着。待魏國泰周身陰暗氣息散去了些,她才敢端着新的茶盞上前去。
“哥哥您消消氣。”魏太后嬌媚地側身坐到他腿上,替他撫着胸口。
“一個小小的金輝,就算是讓他們抓住了,也翻不起多少風浪。”魏太后道,眼神忽然迸射出一絲陰冷,“區區威遠侯,他壞不了咱們的好事!”
她臉上立即又露出嬌媚可人的笑:“過不了多久……哥哥您就能真正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而我,也終於能正大光明地做您的皇后了,咱們的孩兒,會是太子,對嗎?”
雖然是反問句,但是魏太后卻並不指望魏國泰會回答。她悠悠然地笑了起來,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真正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的那一天。雖然她如今貴為太后,可是卻一天也沒有成為過皇后。那是她永遠的不甘。
而過不了多久,只要計劃成功,她就能成為他的皇后,她要昭告全天下,無論如何,她也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
裴婉瑩將安兒哄睡了后,前往書房找崔文瑾。
崔文瑾這人,單看外表,外人只會當他是一個文弱書生,加上那純良無害的微笑,令人毫無防備。但是,裴婉瑩知道,若是小看了他,只怕會自食惡果。
書房裏,裴婉瑩見到崔文瑾背手站在窗口。夜色已深,她便揮手讓丫鬟去取了大氅來。
裴婉瑩替他披上大氅,崔文瑾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露出淡淡的笑意。
“安兒睡了?”崔文瑾問道。
裴婉瑩點了點頭。她知道,別看現在府里一片祥和安定,過不了多久,這一切也許就不復存在。她的叔叔和哥哥們、十一皇子崔文恩以及崔文瑾的心腹們,此刻正馬不停蹄地奔波在外,想盡一切法子說服那些在外的將領們為他們所用。
論朝中勢力,他們不如魏國泰;論邊關威嚴,他們不如威遠侯。所憑的,不過是對社稷百姓的一腔熱血而已。
無論如何,絕不能讓戰火再起,決不能讓百姓們再次身陷流離失所的境地。
“叔祖父如今不知在何處。”裴婉瑩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毒未解,所剩時間卻不多了。
崔文瑾倒是不在乎地勾唇笑了笑:“有阿喬在足矣。”
“哼!”門口傳來一聲冷哼,拄着拐杖的阿喬出現在門口,他的身後,染秋略有些擔憂地看着他,卻不敢上前攙扶。
“你倒是偉大。”阿喬額上冒着冷汗,看得出來這一路他走得很是辛苦。雙腿殘廢多年,如今想要再次站起來,就必須付出比常人多百十倍的努力。縱然汗水濕透衣衫,那又如何?他連死都不怕,還怕這點痛罵?既然決定做了,就必然要做到最好!
“你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崔文瑾看着阿喬問道。
阿喬將一側的拐杖交給身側染秋,從胸口摸出一個小瓶,丟給崔文瑾。“外叔祖父命人送來的。”
崔文瑾拔出葯塞,將小瓶放到筆下一嗅,便知是克制他體內毒素的葯。
“辛苦你了。”崔文瑾淡淡一笑,阿喬並不領情,從染秋手中一把奪過拐杖,扭頭就走。
崔文瑾歉意地看了裴婉瑩一眼,道:“我陪他走走去。”
裴婉瑩瞭然一笑,點頭道:“去吧。”又想到阿喬衣衫單薄,便對染秋道:“快去給阿喬公子取了大氅來。”染秋領命而去。
回到自己的住處,裴婉瑩令人取了熱水洗了個澡,便換了褻衣靠在床上讀阿娘給她的信。
信中說道,姐姐裴婉怡與表格蔣行章的婚事已經定了。表哥因為蔣家之事,在魏國泰把持朝政之日內,便無法走仕途之路,老爺子便索性讓他與婉怡婚後去打理臨平新開的書院。與他們同去的,還有裴家幾個幼兒,說是生性頑劣,讓他們去臨平書院好生修身養性一番。
裴婉瑩知道,這是老爺子良苦用心。臨平與金陵,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若是金陵出事,臨平自然能夠知曉,表哥與婉怡也有足夠時間帶着裴家的幼兒們離開。老爺子這是給蔣行章和婉怡想好的退路啊,也是為了給裴家留點血脈啊。旁人都不可信,唯有自己冷靜智慧的親孫女能信了啊。而蔣行章他品行端正,也是有目共睹,加上他愛慕婉怡,定然會拚死護婉怡和孩子們安全。
裴婉瑩自然知道蔣行章是個忠厚兩全之人,前世他不愛婉瑩,尚且拚死護她,何況這一世和他同生共死的是他最愛的婉怡,又怎麼會不拼盡全力?
若是京中之事失敗……起碼婉怡和裴家稚子們尚有一條活路,想到這裏,裴婉瑩心中就安然些許。
崔文瑾回來的時候,已經夜入三更。裴婉瑩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卻見他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焦躁。
“怎麼了?”裴婉瑩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能讓崔文瑾焦躁的,恐怕是大事。
“文安命人傳回消息,慕容氏與魏氏決定聯手……”崔文瑾沉聲道。
慕容氏乃賢妃母族,十一皇子崔文恩的外族。慕容氏……竟然決定和魏氏聯手?這可真是應了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一個活死人一般的賢太妃,一個聾啞皇子,慕容氏只怕早就放棄了賢太妃和十一皇子。相比之下,與魏氏的合作,才能給他們帶來更多利益。
裴婉瑩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們失去了一位強有力的助手,而魏氏,則多了一條臂膀。想要與之抗衡,更難了……而他們行動之日,已經近在眼前。
“三日後你我需得進宮一趟,我已經與賢太妃說好,到時候她會看顧與你。”三日後乃先帝忌日,他們身為兒子兒媳,不得不前去拜祭。
前些日子,魏氏屢遭打擊,估計防備越發森嚴,雖然如今他們依然將威遠侯一派當做最大的對手,但是難保就不會因為被逼急了就見誰咬誰。
***
就如崔文瑾預料的,到了先帝忌日這天,百官來朝,在小皇帝的帶領下前去朝祭。
魏國泰乃百官之首,自然是站在前列,威遠侯位高權重,自然也不會落在後頭。而崔文瑾與裴婉瑩,雖然無實權,卻掛着攝政王與攝政王妃的名義,在這種場合當然也要站在前面。
一道道程序下來,一身正服的裴婉瑩累得幾乎邁不動腿了,腦袋更是重的抬不起來。
崔文瑾這時偏不在身邊,她畢竟是女流,不可能所有程序都一同參與,便只好在這邊跪着等。
最過分的是,這種祭拜典禮,是不許吃東西的,甚至連喝口水都不許。
就在裴婉瑩又餓又累快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宮女悄悄地跪到了她身邊,塞給她一個一個小的可憐的酥餅。“王妃,太妃讓奴婢來伺候您的。”宮女小聲地解釋。
裴婉瑩抬頭看了賢太妃一眼,見她對自己淡淡地一笑,忙感激一笑。那酥餅雖然小,對此刻的裴婉瑩來說卻是頂頂大的驚喜。用袖子掩唇,裴婉瑩小心翼翼地吃了那酥餅,胃裏才略感覺好受了些,才有力氣撐到了典禮結束。
終於到了休息時間,眾女眷回到後宮,裴婉瑩看到那宮女跟在賢太妃身後,低垂着頭,溫順得很。她對着賢太妃笑了笑,賢太妃也對她報以微笑。
只是……裴婉瑩沒想到,她與眾人一道坐了沒多久,便覺腹中翻滾,只能出聲道:“臣妾失儀。”
魏太后坐在最上首,今日倒也沒有給她臉色看,只是略傲慢地哼了一聲,便讓宮女帶她去凈房。
恰好,那宮女正是之前給她酥餅的那宮女。裴婉瑩一想,大約是賢太妃不放心,才叫自己的宮女出來陪她吧。這麼一想,她原本的戒心倒也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