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被人求娶的待嫁姑娘
崔鈺一聽到徐清明的聲音,淚水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又怕徐清明看到她的臉,連頭都不敢抬,側着臉就往繡球花里躲。
徐清明其實是沒看清崔鈺的。
他剛剛從娘親斗姆元君那裏回來,元君聽聞獨往了千萬年的大兒子有了心愛的人,着實開懷,連心無所戀而放任垂暮起來的臉,都重新幻化回了盛年的華美。不但拿出她大婚時的珠徽玉勝,還反覆交代徐清明,要他定把那孩子帶去給她看看。
他就這麼懷着滿腔的熱血,帶着澎湃的愛意,回到為他的小姑娘建起的繡球花海。
在院外,他見到沖他擠眉弄眼的姜小白,又隱隱聞見小姑娘身上馥郁的軟香,歡喜得連心都柔軟起來。
結果一踏進院子,就看見崔鈺歪倒在地面,被兩個不該存活的東西抓着肩膀,還有個連臉都讓人記不清的東西,用不想要命的話,責罵著她。
徐清明震怒。
真的是震怒。
五百年前,在人間,他以為他能護崔鈺周全,他以為他把他所有最好的,全都給了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可她不開心,她甚至以為他不曾愛她,還為了護他,斷了腿,喪了命。
到如今,在天界,在他徐清明可以一手遮天的天界裏,她明明該策馬揚鞭肆意縱橫的,可她居然在這片繡球花海里,倒了地,挨了罵?
“你們的手,也敢碰她?”
徐清明面若冰霜,隨手揮過,四支小箭帶着雷霆之怒,直直射~穿兩個侍女的肩膀,衝擊帶着她們猛地撞向圍牆,拖地數里,濺起泥土灰塵。
“既然不想要手,我就幫你們廢掉。”
徐清明聲音里含着冰渣,沉重的威壓伴着怒意,洶湧地湧現出來,周身浮着雷霆電閃,竟迫得整座九重天界的天,都佈滿黑鴉烏雲。
院外姜小白突然喉頭漫出血的甜腥,扶住圍牆,顫顫巍巍跪倒在地。
院內兩個斷臂侍女眼鼻冒血,昏迷倒地,生息漸弱。而那個不可一世的高傲公主,已經四肢無力地趴伏在地,額頭緊緊貼住泥土地面,渾身顫抖着,大口吐血。
她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求饒:“帝君!帝君饒命!我是香花啊帝君……我是玉帝的六女兒香花公主……”
徐清明充耳不聞。見崔鈺忽然又往繡球花莖后鑽,還伸手拉住花莖遮擋起臉,那模樣,就好像是在躲着他,他心裏不解又慌亂,也顧不得那鮮血浸滿的一團,徑直走向崔鈺。
“小鈺兒,”他小心地撥開花莖,輕聲問,“你怎麼了?我是徐清明啊,為什麼要躲我?”
崔鈺哽咽地捂着臉,扭頭想跑,被徐清明從背後一把抱住。
他跪着抱住猛烈掙扎的崔鈺,用力地把她箍在懷裏,安撫地一遍遍溫和地說:“沒事了。沒事了小鈺兒,我在這兒,我在你身邊,沒人能欺負你,沒人能……”
徐清明戛然而止。
他滿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崔鈺指縫裏滲出的血,慢慢把手放到她手上,慢慢拉開她的手,慢慢看着她臉上猙獰嚴重的傷痕。
崔鈺感受到他的僵硬和遲疑,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疼得緩不過來。
她轉身推開徐清明,起身就要再跑開,卻被他迎面按進懷裏。
“你放開我……”崔鈺瞪大眼睛,咬緊牙關,不肯落淚,“我這個樣子,不配和勾陳大帝糾纏不清。”
“誰做的?”徐清明喉間滾動,聲音發啞。空中烏雲又濃重一層,雲中隱約有雷電纏繞閃過,顯得愈發恐怖陰森。
崔鈺咬牙並不作聲,徐清明卻已經猜到了。他把崔鈺用力揉在懷裏,沉沉地問腳下狼狽的香花公主。
“玉帝的女兒?”
“是啊是啊!”香花公主如抓住救命稻草,猛地磕着頭,嘴裏吐出的鮮血流滿了衣襟,她捂着胸口忍住劇痛,抬起頭凄凄懇求,“求您……求您……收了法力吧……”
“玉帝的女兒,就敢傷她?”
徐清明咬着牙,聲音里輕蔑夾雜着憤怒,眼睛黑得駭人。
他逼近一步,周身雷電就濃重一圈,天地輕微地顫動,空中烏雲里雷電轟鳴,紫紅色的驚雷閃電積聚積聚。
突然霹靂直下,重重砸在香花公主抬起的臉上!
她的臉瞬間血肉模糊,耳根嘴角眼角都四裂蔓延來,整張臉全是焦黑的裂痕,痛得她頓時昏迷過去。
這時,姜小白虛弱地爬進院子,手掌膝蓋都磨出了血。她臉色慘白地再跪倒,用儘力氣地高聲喊起。
“二叔,求您收了法力吧……您的雷霆震怒,已經波及人世陰間,會毀了這天下蒼生,滅了這世間萬物!求您……不要……”
她終是沒能壓住那口心頭血,滿嘴鮮血“噗”地噴了出來。
“姜小白!”
崔鈺雖然一直莫名其妙,突然天就黑了,突然人都倒下開始吐血了,只有她好端端的,能跑能鬧,能和徐清明吵架,但當她看到一向張揚的小白姐姐吐血,心裏還是驚地不行,在徐清明懷裏拳打腳踢要衝過去。
“別走。”徐清明不肯把她放開,用的力氣更大。
“那你把什麼法力給收了啊……”崔鈺急得又要哭,慌不擇路般咬住徐清明胳膊。
“好,我收。”徐清明啞着嗓子,不動聲色收了外溢的發力。
周遭的事物像是虛晃了下,天空瞬間放晴,陽光明媚普照,方才的陰霾似是未曾發生過。
姜小白神色鬆緩,疲憊地吐口濁氣,身子一歪軟倒下去。
“大地。”
徐清明聲音剛落,門外閃進大地戰神面無表情的臉。他全身銀衛鎧甲,抱拳時鱗片作響:“末將來遲,帝君贖罪!”
“送長公主回瓊花宮,讓她好生休息,”徐清明又用力按了按要掙扎出懷的崔鈺,皺起眉吩咐,“再把那顆玉露丹也給她帶去。”
說完,徐清明也不管崔鈺鬧騰,橫抱起她就要騰雲向外走。大地戰神見香花公主還半死不活躺在泥里,沒忍住多嘴問了句怎麼辦。
徐清明抵着崔鈺的額頭,連步都沒停:“別讓那烏雜玩意兒髒了我的花,丟出去!”
徐清明剛走,本來昏迷不醒的姜小白半睜開一隻眼,見自家二叔沒了影,立馬拍着屁股站起來,把大地戰神嚇了一跳:“長公主您?”
姜小白一手捏着脖子,另一手伸到大地戰神眼前,一臉無賴地笑:“我沒有大礙,就不勞戰神跑一趟了,把玉露丹給我就成。”
大地戰神掏藥瓶的舉動明顯很不情願,眼看姜小白搶一般塞進自己懷裏,他的臉發黑:“長公主,帝君說給您一顆。”
姜小白嚴肅地拿出瓷瓶,拔開塞子,朝手心裏嘩啦啦倒出一大把藥丸,然後把瓶子塞好,扔給大地戰神。
“勾陳上宮萬年雪靈芝磨成的丹藥,我爹爹那裏也不過幾顆~替我多謝二叔。”
她一頓,挑起嘴角,露出個狡黠的笑。
“哦,別忘了,還有二嬸。”
大地戰神聽到“二嬸”,再沒敢爭辯,默默收了瓷瓶,還特意向姜小白求教該把香花公主“丟”到哪?
姜小白不屑地冷看一眼香花:“到底是西王母最疼的女兒呢,也不能隨便就丟了。她不是成天把有哥哥掛在嘴邊嗎?把她丟到她哥的宮門口好了。”
大地戰神聽罷,拎起香花並兩侍女,向姜小白行禮離開。
姜小白撫了撫還發悶的胸口,仰頭吞下顆藥丸,心口的淤血頓時消散,四肢的傷痛消失,喉頭的血腥氣都被淡淡的雪蓮香佔去。
她滿面霞光的退出院子,看着暗門點點合攏后,姜小白朝勾陳上宮的方向輕輕笑了笑,腳尖輕點,靜靜離開小院。
裏面的繡球花依舊滿園盛開,有風時搖曳落花,有光時枝葉伸展,絲毫不知,因為它們,牆外的人事,已經地覆天翻。
徐清明抱着崔鈺,落到一座雲霧繚繞的小山頂上。
山頂長滿奇花異草,中央是個破得頂都塌了的茅草屋,徐清明把崔鈺放到茅屋裏的矮木墩上,拎起草筐,出屋埋身在花草里,不時拔幾根草丟進筐子裏。
崔鈺看着看着,忽然就不再難過了。
以前也總是這樣啊,她在外面闖禍遭殃,總是徐清明幫她圓事出氣。他有理沒理都會護着她,誰碰她一個指頭,他就要把那人手給廢掉。
但在外面看着是風光,回家以後她就得挨罵挨罰,不管她有理沒理,徐清明罵起她來都一點不留情,當著他面兒,崔鈺不敢哭,可每每回屋,她都要哭到眼睛腫成核桃仁。
……我以前居然連哭都不敢看給他看啊?
崔鈺抽抽嘴角,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她直蹙眉,正好被進屋的徐清明看到。
他眉頭皺得更緊,端着手裏盛滿搗好葯泥的碗,沉步走近,接着,單膝跪在崔鈺跟前。
崔鈺嚇得直接蹦起來,還沒站直,立刻又跪下去了。
青天大老爺~
崔鈺又想哭了。
這可是勾陳大帝~九重天裏萬神全歸他管~
他站着,別的神仙別說不敢坐,連站着都不敢站,全臉着地在那兒跪拜着打顫呢。
崔鈺聽徐清明臭着臉、不耐煩地問她“幹嘛”,也沒敢說是自己不敢受他的跪,倒是徐清明先明白了。
他幾乎被崔鈺氣樂了,輕哼着把她攔腰摟到眼前,手指往盛葯的碗沿一敲,那葯泥就如細流般流淌起來,慢慢由灰綠色的粗糙粒,變成了象牙白的羊脂膏。
徐清明雖然臉色不愉,但手指卻異常輕柔,他挑起微涼的藥膏,慢慢抹到崔鈺的傷口上。指尖劃過處,傷口頓消,沒留下一絲痕迹,肌膚甚至比原先還要細嫩些。
崔鈺一直獃獃看着他,又大又亮的眼睛眨都不眨,裏面徐清明的模樣映得清清楚楚。
“我給你的簪子呢?”徐清明突然開口。
“啊?啊!”崔鈺一愣,歡喜地應了,隨後手忙腳亂從懷裏拿出來,獻寶般捧到徐清明眼前。見徐清明沒動,還特意把手往他那兒送了送,一臉“看就在這兒呢~我保存得好吧快來誇我~”的得意樣。
徐清明被她氣得都不想說話了。
他伸手按了按額角,壓住暴跳的青筋:“既然簪子你帶着,為什麼當時不拿出來?”
崔鈺一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他又要開始罵她了。她軟塌塌地垂下頭,眉毛耷拉着,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裝可憐也沒用。”
雖然這麼說著,徐清明的聲音卻輕柔起來,他取了濕帕子幫崔鈺擦掉藥膏,看着小姑娘水滑的側臉,心頭的火消掉大半。
“知道錯在哪兒了嗎?”
崔鈺小聲:“不該擅闖禁地?”
徐清明眯眼。
崔鈺連忙挺直腰板,舉手認錯:“我不該和公主起衝突我錯了!”
旁邊的碗突然“啪”一聲,裂成兩半。徐清明緩緩揉着眉頭,胸腔都有些起伏。
“她算什麼?也配和你起衝突?”徐清明耐下性子和崔鈺講,“聽話,我給你的簪子,你要一直戴着。你只要戴出來,就沒人敢對你不敬。”
崔鈺乖乖點頭。
徐清明抬手,把木簪插~進她的發間,手順着她的青絲滑下,落在她的臉上。他用手背蹭蹭她的臉,又把手指滑到她的唇上,碰了碰。
崔鈺抬眼看徐清明,他卻把手放下了,嘴角露出一點笑,有點無奈,滿滿縱容。
“算了,就你的性子……以後我就受點累,把你這個小累贅帶在身邊吧,省得又被人欺負了,再招得我心疼。”
崔鈺靜靜地看着他,良久良久,她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啞。
“我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麼呢?”
徐清明微微笑着,沒有回答。
他牽起她,一起走出小屋。
站在百草中,崔鈺抬頭,恍惚看到遙遠高空中,有黑點以雷霆萬鈞之勢猛衝下來。
幾乎下一瞬,那黑點就接近了。
崔鈺看着服駕兩條神龍的烏金寶車,喘息都慢慢放輕了。
等更近了,本來猙獰劇烈的雷電,開始如藤蔓般服貼地纏繞在車上,兩條龍也低下雄傲的頭顱尖角,溫順地在山邊停住。
“應龍青虯,”他側頭,看向身旁的崔鈺,嘴角噙着笑,“它們拉着的,便是雷車。我說過,要送給你。”
徐清明拉緊崔鈺的手,走向雷車,走得沉緩,莊重。
“雷車乃尊神座駕,旁人無詔不得乘。上次現世,是為玉帝與王母大婚。”
徐清明踏進雷車,朝站在山崖邊的崔鈺伸出手。
“崔鈺。”他喚她。
“我徐清明,願以這萬神九天為聘,為勾陳上宮,迎來它等待千萬年的女主人。”
“你,允,還是不允?”判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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