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87_87508“你哭了？”
發現她紅腫的眼睛，顧航驚訝又心疼，“佳佳，你遇到什麼事都告訴我好嗎……”
顏佳低頭撓了下眉毛，“其實，說出來有點丟臉……我今天被公司開除了，因為弄丟了一件衣服。”她輕輕的說著，目光有些黯淡，論文開題沒過都沒哭，失去實習工作卻哭了，到底自己還算不算一個學生……
看她那副自嘲的模樣，顧航沉默了，沉默望她良久，腦海里想起那天在路邊撿到她時，她一臉崩潰的坐上機車去送道具，每件事都認真得一絲不苟。“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努力了。實習以後還可以再找，不過……你很愛現在這份實習，對吧？”
“嗯，這是我第一份實習，想用最認真的態度去對待。我第一天去bi報道時，整整花了一晚上在想明天穿什麼衣服去，活了這麼久從來沒這樣認真過。”顏佳說，每天去那座寫字樓會有很多未知，就是這種未知讓自己覺得一切都很新鮮，好像對外面世界的好奇一旦發生，就再也停不下來。職場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社會人又會是什麼樣子，焦急又迫切的想知道，也想為畢業找工作提前打好基礎，誰都知道，空白的簡歷對自己也沒有任何好處。
“已經不是懵懂的新生了，也該認真規劃自己的未來。還沒拿到正式的錄用offer，總覺得好不甘心。”所以，現在不想放棄。她決定去找回那件她弄丟的衣服，這是扳回分數的重要籌碼，雖然現在已經是負分狀態。
顧航很乾脆的表示，就拿他那件，不用再找了。
顏佳堅決不同意，那是她弄丟的就應該由她找回來，如果找不到就承認是自己弄丟。她勸他放心，她還有一次個人申訴的機會，“就算沒有任何勝算，我會整理好這一個月來的收穫與體會，去找主編還有總監簽字，不管結果如何……就當死也要死得瞑目吧。”
她一個人自顧自的說著，穿過兩旁設計展的招貼海報，也穿過各色畫廊的幕布橫幅，光影交疊中，兩人的影子剪碎了又重合，他今天穿着bally的棉質白襯衫，系了窄款黑領帶，跨越半個北京城只想見她……
路上被安唯不停提醒超速了又超了！60沒看到嗎！要被拍照了啊喂！嘖嘖，顧航你無藥可救了！安唯這麼說他，他卻不顧一切的趕來。看見她的時候才發現，幸福有時很簡單，只需，見到你。
他耐心聽完她的夢，發現……他的公主有一點倔強，有時倔強到好像不需要他的存在。這種心情非常微妙又複雜，她像一隻自由的飛鳥，是他這一秒不去抓住，也許下一秒就會飛走。
“佳佳。”他叫住她。
“嗯？”
顧航望着她不諳世事的模樣，胸口忽然抽緊，你想要的，我來幫你實現。儘管這會是她討厭的一種手段，但如果這樣可以抓住她，他不會放手。
忽然，一輛疾馳的摩托車從兩人面前橫穿而過，顧航想都沒想就抓住她的手，死死的抓住，不讓她接近危險的一步。
她呆在原地，世界好像靜了一秒。
風起，樹影搖曳，沙沙。沙沙。
月光映出女生滿臉粉紅的模樣，她害羞得不敢抬頭，臉藏在劉海下，心都要跳死了……
明明只是被他牽着手，卻好像被全世界寵愛了一樣。顏佳不敢去看自己的手，也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害怕又擔心如果他要說什麼，她該怎麼辦。同樣的緊張也蔓延在男生起伏的胸間，緊張得他手心都出汗，竟忐忑汗漬是否會被她嫌棄……
六月的風，莫名的燥熱。
整個臉頰到脖頸彷彿發燒了一樣，顧航抬手鬆了松黑色領帶，解開襯衫領口的第一粒扣子，繃緊的喉口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你……想去哪？”
“啊？”顏佳整個大腦都燒得暈暈的，天知道他剛才問了什麼。
顧航突然好笑的看着前方，“我們這樣打算去哪？”
顏佳不明所以的抬頭看了一眼前方——厚厚一堵牆，爬山虎牆上開出了細碎的小花，兩人這才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今晚不能再蠢……
他目不轉睛的盯住她緋紅的臉頰，眼中星辰璀璨，這種近乎傻傻的快樂，有生以來，第一次。
已經義無反顧的要陷進去，陷到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地步。男生悄然別走了視線，這種沉淪的眼神，不想被她看到，他蹙起眉，帥氣又自信的臉上流露出青澀的苦惱。
因為心底里一個聲音已誕生：你……沒救了。
***
第二天上午顏佳終於找回那件衣服，司機大叔一直開車回家后在車後座下方發現，之後熱線客服通知顏佳去的士服務中心取回。她感激的拿到衣服，下午就回bi大樓找主編和總監簽字。
bi的蘇珊女士是中國第一代時尚主編，她本人卻非常謙虛的自嘲，在那個一杯限量版可口可樂，一隻香奈兒2.5包包就能忽悠大半個世紀中國時尚的年代，她成為bi中文版的主編。
在bi大樓里，稱蓉嬤嬤為谷蓉的兩位，一個是蘇珊，一個就是laker。蘇珊的年紀比谷蓉大，是一位優雅知性的太太，但絕非是老太太，因她有着無限爆發的工作激情與永不退伍的時髦裝扮，她是bi時尚雜誌的靈魂人物。而一流雜誌就是一個人的雜誌，二流雜誌是一家人的雜誌，三流雜誌才是一群人的雜誌。
bi中文版從創刊到現在霸佔中國女性時尚雜誌頭把交椅的地位，除了laker精明獨到的眼光，還有蘇珊的個人風格堅持，她曾說，不要讓bi跟隨編輯老去，bi的精神是勇於敢於推翻昨天的自己。平日幾乎很少能見到這位打扮時髦又氣質不俗的太太，她永遠是國際工作事務繁忙併忙裏偷閑在度假村適時休假。
顏佳除了報道那一天見過她，之後再也沒見過。今天這次簽字她事先打電話問她的助理，才好不容易逮到蘇珊在中國停留的時間，而見面地點是在麗思卡爾頓酒店一樓大堂。紅色長沙發那坐着的一位身穿l高級定製黑白連衣裙的太太，搭配低調奢華的珍珠項鏈，蘇珊不管任何時候，都會如同一位恬靜的法國貴婦人出現在人們面前，舉止優雅而得體。
目光卻很敏捷的掃完顏佳的申請表格，蘇珊太太的笑容有幾分懷舊味道。“又是谷蓉在頑皮？她啊……總是頑強又不給人臉面的作風。好多小姑娘都怕她，不過年輕時，也和你現在一樣，執着的追着攝影師跑……”
不知是不是非工作場合原因，蘇珊請顏佳享用了酒店的高級下午茶甜點，還聊了一些格外的話題。她說對於谷蓉，有很多人是當時不理解她的。事後會發現，其實她那樣嚴厲的做法，節省了不少時間。“谷蓉她剛來bi那會，目標是成為像弗里蘭那樣的成功女性，工作作風也向她看齊，強勢，不容人質疑，她操刀的專題大片陪伴bi多年一直沒出過紕漏，也是因為她這樣強勢的作風。”
“所以，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希望你可以理解。”蘇珊主編說到蓉嬤嬤，似乎在說一個小姑娘，甚至提到那時她、laker還有谷蓉三人通宵達旦的討論決策bi方向，迎來bi發行量突破千萬的一刻，那是屬於他們的燦爛青春，他們最好的青春獻給了bi，顏佳第一次聽到關於bi不一樣的故事。彷彿能看到70年代中國最早騷動的青年們玩時尚的態度，嗜美追夢，無所顧忌，那時還不是一個看臉的時代，沒有過多ps，也沒有錐子臉，模特們韻味十足。
然而時間在行走着，新的一代有更新的想法和表達。顏佳希望用閨蜜般的語言方式去詮釋有愛的美容推薦。這是她一直想做的時尚美容編輯，想和你、你們一起美。讓bi的美容專欄有如閨蜜般貼心溫暖。
蘇珊聽完顏佳的解釋與決心，又是一番感慨，這行投入成本並不低，如今時尚編輯不比她們那會，現在工作成本太高，家裏沒幾個零頭也不敢把孩子送到時尚圈裏來倒貼錢。因為也只有你自己時尚了，才能教別人如何時尚。蘇珊點評今天顏佳的打扮很得她心意，心想不愧是葉美芸女士的女兒，書香門第出身，氣質大家閨秀。
“真正愛這行的會一直做下去，並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願你可以保留這份初心，小姑娘。”說罷，在紙上輕盈落筆。
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顏佳真心感謝蘇珊的認同與鼓舞。
也想起難怪君君說去見蘇珊完全不用有心理壓力，全bi都愛她，因為和她聊天就像聽一場高雅的古典音樂，回顧她最好的昨天，也期待她給bi更棒的明天，然後她會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鼓勵你加油……運氣好的話，還會請你吃好喝好。顏佳的確酒足飯飽一頓，便立即回到公司找laker，如果今天她不能見到他，再次見他需要等一周后，明天他即將出發去米蘭……
由於剛聽完蘇珊太太的懷舊故事，laker的青年期也被挖出了一角，他曾經也是一個穿喇叭褲，吹得頭髮亮卷的時尚青年呢！這讓顏佳覺得他是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為了維繫最權威的形象才表現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顏佳走進他辦公室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張面癱臉，冷冰冰的瞥她一眼，然後繼續低頭喝他的……粥。
果然像助理說得那樣，laker在這個時間點就是喝粥。用景泰藍的瓷碗裝一碗有機豆子們煮成的有機粥。他會喝得不緊不慢，不緊不慢，不緊不慢……
顏佳等他喝完那粥等了半小時已過去……最後他放下瓷勺，問顏佳，“這裏面有什麼？”
說一碗粥也太簡單，她又仔細想想，有米、白糖、各種豆子之類的？
“這裏面有花生、綠豆、蓮子、紅豆十五克，紅棗、薏米、麥仁三十克、糯米一百克、白糖二十克。sissi（美容組組長）曾經回答過這個問題，這是她的答案，也是正確答案。作為編輯，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sissi會是一個很好的老師。”laker低眉審閱完那張表格，在最下方位置飛快的畫了個l。這就是他的簽字。
完全不用她極力解釋昨天情況，甚至表決心的環節都免了，連昨晚年溪唐欣教她的策略也不必用上，顏佳目瞪口呆，更讓她驚訝的是，她被調去了美容組，那是她夢寐以求的美容組！顏佳覺得幸福來得太快，萬分激動的說一定會努力成為合格的美容編輯，她一定會證明，不後悔選擇了她。
laker面無表情的否定她的看法，“對我而言，不是選擇你，而是選擇一個適合這個職位的人，今天我選擇的是一個實習編輯。去做實習編輯該做的事，stephanie。”他的眼神平直，如端正塑像般站立姿勢，“並且，我相信蘇珊，如同我若干年前相信她一樣。是她贊同，讓你去美容組。”
但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前陣子的北京會議中，美國高管做出的新決定，中國這邊將分割出去兩個新公司，進行股份制融資，他不過是賣某個未來新董事會成員的一個面子，但這些灰色規則他並未提及，鑒於那位葉女士的要求。
顏佳走出bi大樓，已是豁然輕鬆，原本以為會是一次艱難的申訴，突然180°轉彎轉向了一切美好的開端，她連忙發微信告訴群里的三個女人，今天晚上她請吃飯！她終於留在了bi！
又想了想，給顧航也發條短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他的回復很簡單——“說好的，你怎麼感謝我的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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