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改姓
兩個孩子的前程是‘得’,那樣的前程似錦,總要失去點什麼來換,所以沒有歡欣鼓舞,沒有抱頭痛哭,霍修帶了丈母娘,帶着張氏和兩個兒子第二天就靜靜悄悄,匆匆忙忙的去了會稽縣。
臨行前,霍修寫了一份家書給施家田的霍恩陳氏。所以那邊也沒有人上來,一棟寓意三代同堂的‘三間四耳倒八尺’的房舍,只剩下霍忻然霍悠然,也不是霍忻然霍悠然單住着。上回霍三姐冊了貴人,廣陵郡主還使了嬤嬤來提點霍家人禮儀,這一回是她自己的大事,不請嬤嬤,廣陵郡主請了一批先生來,不是一個,是一批,因為要學的東西太多,禮,樂,射,御,書,數,全部學起來,琴棋書畫不通是不通,知道得知道,不僅霍忻然樣樣都學,霍悠然也是,短期內學不到精髓,沾點皮毛也是好。
霍忻然日日出去騎馬,再也沒有被人搶了場子。霍悠然一天八個時辰排了功課,仕女,該是什麼樣子了?霍悠然想起很久以前,霍恩說周氏王族是泥腿子,至今這泥腿子洗乾淨有四十年了,而自個兒,卻是還佔着濃郁泥腥味兒的兩條泥腿子。的導演郭寶昌是養母買來的孩子,隨着嫁入同仁堂樂家的養母,而被樂四老爺收為養子,他敘述往事的時候曾經說過,幼時常常被宅門裏的少爺小姐們取笑。
所以真進到那個門裏,也不是萬事大吉的事,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學習,才能立住。
孟母為兒子三遷,只是想給兒子找一個好的學習環境。霍悠然還記得,那一年在華川縣,廣陵郡主的冷漠。那麼現在,廣陵郡主為霍忻然霍悠然開啟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雖不曾相見,霍悠然也感覺到了廣陵郡主作為母親的誠心。
從夏天到了秋天,院中的月月紅凋零了一地又一地的花瓣,凋零的花瓣掃起來,又堆在泥土上作為肥料。
在中秋之夜的前夕,廣陵郡主府張燈結綵,廣陵郡主府三扇紅漆紫銅大門敞開。四頂小轎從正門抬進去,在內院的垂花門落下。
除了霍忻然霍悠然,廣陵郡主還收了一子一女。依據長幼,四人依次出轎,另兩位原也是一家,一對姐弟,姐姐鄭頤兒十三歲,皮膚白凈,五官周正,氣質婉約可人,弟弟鄭破兒十一歲,手短腳短,忠厚敦實的樣子,身量和霍忻然九歲的時候差不多,笑起來一對虎牙,大禮未行,名分未定,四人也只互相友善的笑一笑。
四人穿堂過廊,沿途郡主府內的丫鬟婆子,應該是全部到齊了,密密麻麻的分列兩邊,垂手而望。
廣陵郡主住在思寧堂,不是祈盼平靜安寧的意思,霍三姐說,寧是宋國國都金陵的簡稱,廣陵郡主思的是金陵。
整個思寧堂雕樑畫棟,穿紅着綠的丫鬟婆子不像外頭那些隨意的站着,而是一列一列有序的在院中站着,看着便是有分派的樣子,差不多六十個人,鴉雀無聲,就顯得鄭重肅穆。
廣陵郡主的丈夫去世前的爵位是鄱陽公,所以廣陵郡主穿着她的一品公夫人的禮服,坐在一張八馬奔騰的紅木高背大椅上,廣陵郡主的左手,同樣一把椅子,放着丈夫趙元裕的牌位。
按理,認子的時候得有本家人站着,廣陵郡主把丈夫的牌位都請出來了,這個本家就是趙家。數月前,就趙元裕夫婦收養孩子的事,越國已經照會了宋國,現認子當天,正屋內也沒有趙氏宗族的長輩觀禮作證。
一個本家長輩也沒有,這場面在莊嚴肅靜之外,就有點冷冷清清了。冷清便冷清,從霍忻然開始,四人依次向趙元裕的牌位敬茶,叫聲父親,再向廣陵郡主進茶,叫聲母親。
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五者備矣,然後能事親。
一個年過九旬的老者,眼不花耳不聾,對着霍忻然等四人教導人子之禮,而後霍忻然鄭破兒送上親手抄寫的孝經,霍悠然鄭頤兒送上兩身針線,這禮就算成了。
從此霍忻然霍悠然,鄭頤兒鄭破兒,變成了趙忻然趙悠然,趙頤兒趙破兒,這還是廣陵郡主容過情的,只把四個人姓改了,沒換四個人的名。
“大哥,大姐!”
“二弟,二妹!”
趙忻然趙悠然,趙頤兒趙破兒相互見禮,四人便是兄弟姐妹一家人了。
再往後,廣陵郡主離座,立在院中的丹犀之上,趙忻然趙破兒,趙悠然趙頤兒分立在廣陵郡主的兩側,廣陵郡主穿着公夫人的禮服雍容華貴,朗聲對院中的僕從道:“從今而後……”廣陵郡主露出欣喜,望過她的二子二女,高了一個音量繼續朗聲道:“……便是爾等的主子了!”
廣陵郡主簡潔霸氣的宣佈完畢,眾人齊齊拜倒磕頭,行禮問安,敬呼趙忻然大少爺,趙破兒二少爺,趙悠然大小姐,趙頤兒二小姐。
時已近午,這吃的第一頓飯就是‘禮’,趙忻然執壺,趙破兒握杯,為廣陵郡主斟上一杯酒。趙悠然捧箸,趙頤兒拿勺,為廣陵郡主夾菜舀湯。
喝過一杯酒,四人告坐,菜色向流水一樣上了又退,席間伺候的人雖多,卻一聲不聞。
寂然飯畢,漱口盥手之後,又上了茶來,廣陵郡主用的不是茶,是釀了三天的桂花酒,淡淡的酒香,帶着點兒桂花的芬芳。霍三姐說,廣陵郡主有很嚴重的失眠症,從不飲茶,倒是這個酒,剛開始這酒也是葯,泡過藥材喝得微醺也好睡覺,只是後來,葯喝多了也是害,私底下一年比一年酗得厲害,無日不飲,也無人能規勸。廣陵郡主在過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日日一個人喝悶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天霍三姐想提點趙悠然的,就是這件事,為了這件事,田芳生前愁得白頭髮都掉下一把來。
這回廣陵郡主聞着酒香沒接,對捧酒的江嫂子道:“換杯水來。”
江嫂子笑出笑紋來,換了一個白瓷繪彩的杯盞,盛了一杯溫水來。
廣陵郡主接了杯盞,和四個人略帶疏離的說起了功課來:“先前你們的課業都是我定的,以後要怎樣,你們想着日後,你們的資質在那裏,自個兒安排吧。”然後又說起了家事,把紅川給了趙悠然,把金蕊給了趙頤兒,有四個二十齣頭的小廝,阿松,阿青,阿柳,阿英,趙忻然和趙破兒一人兩個。這六個是廣陵郡主用慣的老人,忠心見識,比剛剛配出來的強。
“院子備下了,你們去看看,是人是物,有不滿意也可以換。”
別說趙忻然等四人要磨合,乍然收了這麼大的四個孩子,廣陵郡主也有不自在,喝完了手上一杯水,就叫四人回去收拾屋子。
一個人,往後跟着一列人出去了,廣陵郡主身邊只剩下江嫂子,黃香和玉雨三人。廣陵郡主靠在貴妃榻上寧神想着一些事情,不自覺的睡了過去。江嫂子依舊在她腳下做針線,做得幾針抬個頭看主子,抬了幾次頭才發覺廣陵郡主是睡著了,默默念了一聲佛,悄悄的往外頭……
“趙秧!”
江嫂子聽到廣陵郡主夢裏磨着牙咬出來的話,又是一嘆!
那一位,是天下第一的狠角色,誰能奈何他!
趙忻然趙破兒一路往外院去了,趙悠然趙頤兒肩並肩的走到兩人的閨閣,兩人的院子在思寧堂的右下角,一人單獨的一棟二層三間小樓,隔着一間屋子的距離並排矗立着,一汪活水引過來,轉了三個彎流過去,一個彎曲處建了一個是石亭,一個彎曲處搭了一個鞦韆架,一個彎曲處露天放着一條根雕的矮桌矮凳,餘下植草栽樹種花,一年四季綠意不絕花香不斷。
趙悠然沒空細賞樓外的景色,樓內的擺設,進門第一件事就讓紅川拿冊子,按着冊子清點實物,從雕花拔步床,隔斷的十二扇山水大屏風,黑漆嵌玉石的梳妝枱各抽屜收了多少首飾,到待冬日才用的黃銅點翠貼貝手爐,一件件趙悠然親自過了目。霍三姐說,那一年在華川縣郡主府門房見到的水芝,來年就被攆出了府,因為她老娘在外頭生了病,她為籌藥費把郡主屋裏一個兩年沒用過的,巴掌大的玉佛手香爐拿了出去,還沒有走到當鋪門口,連人帶物被押了回來,當著全府奴婢的面兒打了十板子,就任她自去和重病的老娘相依為命了。
現在趙悠然是主子了,她不知道主子是什麼樣兒,或者說,那個還全然陌生的母親希望她的兒女們有個怎樣的主子派頭,但絕對不是‘二木頭’那個樣子,是個奴婢也能把主子的累絲金鳳拿了。
冊子上所有的物件,就是趙悠然在郡主府擁有的財物了,保管好它們,是趙悠然的義務。
趙悠然讓紅川稱了一遍多寶閣紅匣子裏的碎銀子,拿出五兩碎銀來,一兩賞了紅川,一兩賞了自己剛剛娶了名字的兩個丫鬟朝露和晚霞,一兩賞了屋裏專司打掃盥洗的四個婆子,還剩下二兩,趙悠然使了朝露去隔壁問問,還有兩人共用的一處小廚房,那一處怎麼賞?雕樑畫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