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圍追堵截
這是一個普通的深秋之夜,涼風徐徐,桂子飄香。月光皎潔明亮,星子璀璨奪目。同時這又是一個註定不會平靜的夜晚,不知多少高官清貴在暗自長吁短嘆,夜不能寐。這一本小小賬冊的影響,絕對不僅僅在於朱毅與朱顯兩兄弟之間的博弈。
它裏面所記載的內容足以讓無數商鋪關門大吉,也足以讓無數高官清貴烏紗落地,聲名掃地。所有人都想要暗中操控賬冊的下落,所以註定了郭承嗣,鍾紫苑進宮之路充滿了荊棘及險阻。
郭承嗣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淡薄的月光下,影影綽綽可以看見小巷裏許多黑衣人如鬼魅般悄然出現,他們手持利刃正一步步朝着被圍在中間的三人逼近。
采茵一張俏臉變得慘白,她越發警惕的握緊了手裏的匕首,一場廝殺似乎一觸即發。
沉默中,一名黑衣人緩步而出。他面不改色的掃了地上那兩具屍首一眼,陰沉的道:“將軍既然沒有死在契丹人的草原上就該惜命才是,何必做這費力不討好之事。只要交出賬冊,即可全身而退。夫人還如此年輕貌美,相信將軍也不希望她陪着你一起命赴黃泉吧!”
蒼老的語調,熟悉的面容讓鍾紫苑悚然一驚,她不可思議的低叫道:“他是客棧里那個掌柜......”
“讓夫人見笑了!老夫刑三,奉王爺命令在那悅來客棧才當了三天掌柜而已。”淡薄的月光照亮了刑三滿是皺紋的面容,他的微笑依然如菊花綻放。可他渾濁眸子裏卻帶着殘忍的戲謔。
“你確定就憑你們能攔住我的去路?”郭承嗣絲毫都不感到意外,反而取了草帽露出自己的真容。他雙眸微眯,語氣森然的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不妨回頭看看再大放厥詞!”
刑三驀得回頭望去,身後除了自己的同伴卻空空如也,並無他人。“不好,上當了!”他猛地回頭,正好看見郭承嗣一腳踹開了鍾紫苑身後緊閉的門戶,三人飛快的躲了進去。隨即大門“啪”的一聲被緊緊關上了。
“想跑,哼,只怕沒那麼容易!”刑三冷哼一聲。剛想命人翻牆過去抓人。黑漆漆的圍牆后卻突然飛過來幾個物件,砸在地上發出幾聲脆響。
刑三忽然想起,據說那位將軍夫人極善使用-迷-葯,而且手段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他忙高呼道:“小心-迷-葯!”
其餘的黑衣人聽到他的招呼立刻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並且急速退後。過了半響,刑三見似乎並無其他的異常,才捂着口鼻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小心上前。藉著淡薄的月光,他驚愕的發現從牆那頭扔過來的居然只是幾塊碎粗瓷片而已。
“上當了!快追。”刑三鼻子都氣歪了,他立刻氣急敗壞的大喝道。
“人呢?剛剛闖進來的人呢?”
居住在宅院裏的倒霉主人很快被揪到氣紅眼睛,拚命咆哮的刑三面前。主人膽戰心驚的指了指另一邊牆壁上靠着的木梯,結結巴巴的道:“跑,跑。跑了.......”
“追,趕快追......”刑三一把推開了倒霉的主人。厲聲喝道:“賬冊若是入了宮,咱們的家族全都要倒霉。”
郭承嗣,鍾紫苑,采茵三人低着頭在另一條路上飛快的疾走着,後面遠遠可以看見那些黑衣人追趕的身影。前面卻漸漸變得繁華而明亮,眼前一片奼紫嫣紅,嬌媚的迎來送往聲不絕於耳,就連空氣中都隱隱飄着濃郁的脂粉香味。這條路鍾紫苑十分熟悉,正是男人們最喜歡的銷金窟-風月街。
此刻正是風月街生意最好的時候,除了錢袋子嘩嘩作響的男人,媚-騷-入骨的女人外,還有不少五城兵馬的官兵,配着腰刀在此巡邏。
鍾紫苑眼睛一亮,低聲道:“往那邊走,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擋住他們!”
“好!”
三人逐漸靠近風月街,離五城兵馬司的人也越來越近。忽然,郭承嗣注意到,今晚這些官兵們巡邏並不像往日那樣懶洋洋的做樣子,他們的手有意無意的壓在腰間的佩刀上,眼睛卻警惕的在那些尋花問柳的男人們臉上仔細的來回掃視着。
郭承嗣腳下不由一頓,心中暗生警惕。他眉頭微皺,稍一尋思便輕聲道:“那些官兵似乎靠不住!”
采茵驚聲道:“那該怎麼辦?”她忍不住回頭望去,發現遠處的黑衣人已經越來越近。她不由苦笑道:“前有狼後有虎,今晚似乎對咱們非常不利。”
“誰說的!,我覺得這條風月街才是我的風水寶地!”鍾紫苑看着前方正在各顯神通,揮舞着各色綉帕,努力拉客的妓人們。還有幾個勾肩搭背步履蹣跚前來尋歡作樂的醉漢,一雙眸子瞬間亮的驚人.......
後面的刑三瞪着一雙陰鷙的眸子,眼睜睜看着郭承嗣,鍾紫苑,采茵三人混在醉漢們的身後,躲過那些官兵的視線混進了風月街。他不由跺着腳暗罵道:“果然是一群酒囊飯袋,這麼大的三個人居然都發現不了。”
見到刑三等人急匆匆的趕過來,五城兵馬司中一名為首的騎尉立刻迎了上去,他還未來得及開口,卻招來刑三劈頭蓋臉幾記響亮的耳光。
騎尉不明所以,捂着臉敢怒不敢言,刑三卻陰森的低喝道:“沒用的東西,這麼多人看着,還讓人進了這條街。你這一雙招了要了何用?還不如挖了乾淨!”
騎尉渾身一顫,忙抱拳道:“屬下一時疏忽,請大人息怒。那人既然進了風月街,咱們兄弟們只需要守住幾個街口。再派人進去一間一間的搜尋。諒這些賤民也不敢隱瞞,區區三人就如瓮中捉鱉,定不會誤了大人以及王爺之事。”
刑三眸中閃過一絲凶光。他低聲道:“此事不宜張揚,就說是在抓逃犯。”
“是。”騎尉得了命令,立刻下去暗中吩咐。
刑三卻領着那幾個黑衣人在暗處脫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底下象徵身份的官服。看那刑三官服前的老虎圖案,赫然是一名三品武義都尉。
五城兵馬司官兵的貿然搜尋,立刻引來了風月街妓人及恩客們的極度不滿。尤其這些恩客中有好些都是勛貴之家的不肖子孫,手頭有錢又有人。他們別的本事沒有。吃喝玩樂,惹事生非的本領卻不小。於是在幾個當紅妓人的暗中鼓噪下,這些人便讓手下的眾小廝與五城兵馬司的官兵鬧騰了起。把措手不及的刑三弄了個焦頭爛額。
刑三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三品武義都尉,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以震懾那些妓人-龜-公,那些勛貴子孫卻都不會將他放在眼裏。偏偏賬冊又是及其隱蔽之事,不得張揚。刑三看着面前一張張囂張跋扈的面容。心中不由大恨。恨不得立刻拔刀出來將這些糾纏不休的廢物全都砍了。
就在刑大被團團圍住不能脫身的時候,一家妓館幽暗的後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幾個護衛抬着一頂青布小轎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轎子旁還跟着幾個素衣素裙的女子,抱着包袱哼哼唧唧的邊哭邊走。
“站住。什麼人?到哪裏去?”這群人還沒有走出多遠,立刻被好些在暗中警戒的官兵給團團圍住,為首的正是才挨了幾記耳光的騎尉。
官兵們一邊詢問,一邊提着燈籠警惕的照亮了每個人的面貌,一絲都不敢大意。
一個年紀稍大的妓人忙扭着腰肢上前,未開言先遞出幾塊銀子到那騎尉面前。而後陪着笑臉道:“軍爺見諒。咱們這裏一位姑娘得了惡疾。眼見沒得救了,又不能讓她在館裏落氣。平白招惹晦氣,所以趁着天黑抬出去。”
騎尉看着她手裏起碼十兩重的銀錠子,不自覺的吞了一下口水。平素她遞出這些銀錠子,他一定會接了,然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了。可今天不同,今天之事太大,他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少啰嗦,滾一邊去!”騎尉毫不客氣的推開了那妓人,而後親自從手下那裏搶了一盞燈籠提在手裏,隨即掀開了那厚密的轎簾。
他還未來得及細看,就聽那幾個抬轎子的護衛嚎叫一聲,七手八腳的退出老遠。那幾個原本哭哭滴滴的素衣女子,也抱着包袱尖叫着驚慌失措的跑開了。
他們怪異的舉止讓騎尉心中直突突,定了定神才仔細的望了過去。轎子裏直挺挺的坐着一位姑娘,她身上纏着許多的白綾。估計不是這些白綾將她身子束縛住了,她也不能僵硬的端坐在轎子裏。那個姑娘眼眶內陷,面容枯槁,唇色蒼白乾裂。果然是一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模樣。
這些都罷了,姑娘的臉上,手背上的皮膚幾乎全部紅腫潰爛,還佈滿了黃色的膿點,看着十分噁心。騎尉嚇了一跳,忙收回燈籠,喝問道:“是什麼鬼東西,怎麼這麼難看?”
那個年紀大的妓人小心翼翼的挨近一些,極為忌諱的嘀咕道:“是楊梅瘡!”
“楊梅瘡?”騎尉怪叫一聲,立刻摔了手裏的燈籠跳出了老遠。四周的光線越發昏暗了,可是就看了這麼一眼,他還是覺得自己渾身都癢了起來。
這楊梅瘡不但難看還傳染性極強,並且還是致命的絕症。哪家妓館若是有人得了這楊梅瘡,整間妓館都最少要封館半年以上。
“我的爺!小點聲,小點聲......”
可惜,他的一聲喝叫已經驚動了其他館裏的妓人。於是那些緊閉的後門紛紛被打開了,從各個妓館湧出許多奼紫嫣紅的妓人們。她們紛紛叫嚷道:“是誰得了楊梅瘡?誰得了楊梅瘡就自己爬出去等死,可別在這裏害自家姐妹呀!”
“就是,就是,在哪裏呢?”
那頂孤零零的青布小轎立刻成為她們的目標,有人大着膽子提起燈籠湊近去看,不一會驚叫聲時起彼伏,讓整條陰暗的小巷子都沸騰了起來。
“晦氣,晦氣,真是晦氣,大人你快讓她走吧!要是死在這裏,或是傳染給誰,咱們姐妹還怎麼做生意呀!”
“就是,大人,你行行好。最多你下次來玩的時候,咱們姐妹都不收你的酒水銀子。”
“大人.......”
這一片鶯鶯燕燕的聲音把騎尉大人的頭都給吵昏了,不過那個恐怖的楊梅瘡患者的確是讓他心生忌諱。他暗暗尋思片刻,隨便點了幾個下屬,吩咐道:“你們幾個,把這玩意抬走。其餘的人全部回去,一個都不能出去。”
這些官兵誰不知道楊梅瘡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疾病,他們在黑暗中互相推諉着,誰都不敢上前去碰那轎桿。最後還是騎尉大人氣不過,踢了其中一人屁-股蛋子一腳,才磨磨蹭蹭的出來四個人。摸黑將那頂轎子扛在肩頭,晃晃悠悠的往巷子外走去。
騎尉還來不及細看,又被一群鶯鶯燕燕巧笑嫣然的團團圍住。這個說:“官爺辛苦了,到咱們那去坐坐吧!奴家給你斟酒唱曲。”
那個說:“還是去我們那吧!新來的廚子做了一道鴛鴦雙炙,那味道可是連宮裏的御膳都不能比。”
“呸!說得你好像吃過宮裏御膳似的。”
“怎麼沒吃過,老娘我以前有位裙下臣,就是御膳房的庖丁。”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被她們這麼插諢打科,可憐的騎尉大人腦袋都大了。他不得不擺起官威大聲吆喝道:“都回去,都回去,誰要是再敢阻止本官辦差,全部都當做逃犯的同黨一起抓回去。”
呼啦啦的,不用他再喊第二遍,所有的妓人又都全部搖搖曳曳的回了各自的行館裏,就像她們出來時一樣那麼突兀。
騎尉大人心中升起一絲怪異的感覺,他摸着後腦勺想了想,又開口問身後的下屬:“你們可看清了,她們沒人出去吧?”
有人上前,諂媚的道:“屬下看的真真的,除了那頂轎子,沒有其他人出去。”
提到那頂轎子,騎尉大人又生生的打了個冷顫,隨即自我安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們幾個都看嚴實了,再不許放一個人出去。”
“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