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背叛
華燈初上,繁華喧鬧的大街上依然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這裏有無數的客棧,酒肆,茶館及各色商鋪。而且個個都是客似雲來,熱鬧非凡。誰讓這裏是長安呢!“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是它最好的寫照。
熱鬧非凡的大街上忽然來了一行七人,打頭的一個身材瘦削高大,穿着極為普通的青布長衫。頭上的草帽壓得低低的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只露出他那冒出不少青色鬍渣的堅毅下巴。他身後還跟着兩個戴着錐帽遮住面容的姑娘,其餘幾個都是目露精光的男子,雖然衣飾簡單,卻個個腰挎鋼刀氣勢洶洶。只是他們的衣飾還有鋼刀上都沒有特殊的家族標記,所以很難看出來歷。
七人徑直來到了位於街尾的一家客棧,一位店小二立即從客棧里跑了出來,點頭哈腰的賠笑道:“幾位爺是住店還是用飯?”
領頭的抬頭往客棧裏面瞧了一眼,見裏面坐了七八桌的客人,喝酒的,划拳的,唱曲的,好不熱鬧。他蹙了蹙濃眉,沉聲道:“我們要住店!”
“好咧!住店裏面請......”店小二笑眯眯的應了,然後吊起嗓子,抑揚頓挫的吆喝道:“掌柜的,幾位爺住店.....”
留着山羊須的掌柜見到這七人頓時眼前一亮,一張老臉笑得猶如菊花般燦爛無比。他笑呵呵的道:“客官來的可真巧,咱們客棧恰好還有五間空房。天字一,二,五號房。還有地字九,十號房,間間都是坐南朝北,通風又乾淨。不知客官想要哪幾間?”在他看來,二個姑娘,五個大男人,怎麼也得選三間房才成吧!
領頭的壓了壓帽檐。低聲道:“我們只要一間。”
掌柜的笑臉猛地一僵,他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道:“只要一間?”他懷疑的看了看那兩個嬌怯怯的姑娘。又看了看那五個魁梧高大的大男人。他真的想像不出這七個人怎麼擠在一間屋子裏睡覺。難不成......他看着那倆個姑娘的眼神忽然變得晦暗不明。
領頭的惱怒的重重咳了一聲,才拉回了掌柜那天馬行空的想像。他不耐煩的道:“少啰嗦,我們就要天字三號房。”
掌柜忙陪着笑臉道:“客官可是聽錯了?那天字三號房已經有人住進去了,客官不如考慮天字一號房。那一號房可比三號房大得多。保管能讓各位客官睡得舒舒服服。”
掌柜的話音剛落。領頭的手一拍,一錠起碼有十兩重的銀錠子重重的砸在櫃枱上。他沉聲道:“麻煩掌柜的與那天字三號房的客人說一聲,請他們將三號房讓出來,這銀錠子就算是我賠償給他們的。”
“至於這二錠......”他在櫃枱上又放了同樣重量的兩錠銀子,慢條斯理的道:“算是給你的酬勞。”
二十兩銀子可以把他這間客棧包下三天三夜了,現在卻只是拿出來換間房而已!不答應的簡直就是傻子。掌柜的當然不是傻子,他利落的將那幾錠銀子收入袋中,而後笑容滿面的道:“幾位爺稍等片刻。我這就讓人去請他們把房間騰出來!”
這種得罪人的任務自然是落到了倒霉的店小二頭上,眼見他苦着臉磨磨蹭蹭的上了二樓。掌柜的暗暗的掂了掂袖袋裏沉甸甸的銀錠子。喜笑顏開的道:“幾位客官可還要用些膳食?咱們店裏的鹵牛肉,八寶肥鴨,清蒸鱖魚還是很出名的。”
“不用了。”領頭的雙眸如鷹般銳利,他緊緊盯着樓上的動靜,只拿後腦勺應付掌柜的笑臉。
過了沒多久,樓上忽然響起了嘈雜的喝罵聲,緊接着幾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罵罵咧咧的走了下來。店小二被他們夾在中間,戰戰兢兢的就像是待宰的小雞仔。
其中一個大漢大步來到櫃枱前,他濃眉倒豎狠狠一拍桌子,瞪着泛黃的凶眸對掌柜怒喝道:“是誰想要與你爺爺換房間?”
他的喝叫如平地里起了一個炸雷,直震得所有人的耳膜皆是嗡嗡作響。掌柜一下子認出面前這幾個大漢都是漕幫的幫眾,平素在這條街上不說橫行霸道,卻也無人敢去招惹。
掌柜立刻警覺的退後幾步,而後極為爽快的指了指面不改色的罪魁禍首道:“幾位爺息怒,就是他們想要與你們換房間。”他心中在暗暗叫苦,不該為了幾錠銀子得罪這些要命的煞星。
那漕幫的漢子狐疑的順着掌柜手指的方向打量了那群人幾眼,語氣極為不善的對領頭的吆喝道:“喂!小子,就是你們想與你大爺換房間?”
領頭的一拱手,不卑不亢的沉聲道:“不錯,不知兄台可否行個方便?”
其餘幾個大漢一把推開了面如土灰,瑟瑟發抖的店小二,殺氣騰騰的將領頭的團團圍在中間。緊隨在他身後的女子身子輕輕一動,他卻暗地裏緊緊拽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四名手下,都提高了警惕,有的甚至將手搭在了刀鞘上,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無比。
先前說話的漕幫漢子一把抓住櫃枱上的銀錠子,在手心裏拋了拋,而後吊著眼梢再次打量了領頭的幾眼。忽然大嘴一裂哈哈大笑起來。還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不錯,不錯,下次有這好事記得再找你大爺!”
領頭的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多謝!”
大漢將手裏還沒有焐熱的銀錠子直接拋到掌柜的懷裏,大大咧咧的道:“店家,三斤鹵牛肉,二隻八寶肥鴨,一條清蒸鱖魚,二壇燒刀子,其餘的你看着辦。全部送到天字一號房來。”
一場一觸即發的硝煙就這樣被無聲的化解,掌柜大大鬆了一口氣。忙陪着笑臉道:“是,是,客官要的東西馬上就會送上樓去。”這幾個漕幫漢子勾肩搭背笑嘻嘻的走了。
進到天字三號房。兩位姑娘迫不及待的取下頭上的錐帽,正是鍾紫苑與采茵。領頭的也慢條斯理的揭開頭上的帽子,露出他稜角分明略顯憔悴的俊臉,卻是朱毅認為已經中毒而亡的郭承嗣。
鍾紫苑環視了這不大的屋子一圈,蹙眉道:“這裏人來人往,每天都有人居住,有人打掃。東西只怕很難保存。”
郭承嗣沉聲道:“段嶺既然敢把東西藏在這裏,就一定是極為隱蔽之處,不會被輕易發現。就這麼大一塊地方。大家分開來尋找,定不難發現。”
“是。”那四名手下一抱拳沉聲應了,開始在屋子裏四處翻找起來。
屋子裏的陳設極為簡單,無非就是一張床。一個衣櫃。一條案幾和幾張圓椅。這幾樣傢具很快就被他們全部翻過,就連床都被拆開了,那些被子枕頭更加是被一寸寸砍成了碎片,偏偏就是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賬冊。
面對一片混亂的房間,眾人不由面面相覷陷入了沉思。
忽然聽到“咕嘰咕嘰”幾聲輕響,屋子裏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異味,一名手下捂住肚子,愁眉苦臉的道:“大人。屬下,屬下......”他面上訕訕的有些難堪。
鍾紫苑。采茵臊紅了臉。郭承嗣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那名手下如蒙大赦捂着肚子匆匆而去。
誰知他只是開了個頭而已,沒過多久,其餘三人的肚子也爭先恐後的鬧騰起來。郭承嗣看着他們爭先恐後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道:“看來那地下河的水果真是喝不得!”
鍾紫苑又好氣又好笑,她伸出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沒好氣的道:“這股味,真讓人受不了,采茵,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采茵嬉笑着,跟着鍾紫苑一起出了房間,將郭承嗣獨自丟在了滿是惡臭氣體的屋裏。
鍾紫苑與采茵在走廊上行走時,恰好與端着大托盤的店小二擦身而過。托盤上的濃香醬厚的八寶鴨子,暗紅色切得薄如蟬翼的鹵牛肉,還有翹着尾巴肉質潔白鮮嫩的清蒸鱖魚,散發著一陣陣誘人的清香。
鍾紫苑下樓時忍不住回頭望去,恰好看見店小二推開天字一號的房門,裏面嘈雜的喧囂聲傾瀉而出。采茵好奇的道:“夫人,你在看什麼?”
鍾紫苑回過頭來,淡然一笑,道:“沒什麼!”
在樓下坐了一會,估摸着房間裏的氣味應該散盡了,兩人才重新返回。回到屋子裏,依然只有郭承嗣靜靜的獨自坐在圓凳上。采茵又繼續在屋子裏翻找起來,她尋的極為仔細,就連每一塊牆磚都沒有放過。
當她按到床榻后一塊不顯眼的牆磚時,明顯感到那塊牆磚是鬆動的,她心中一喜,忙道:“大人,找到了!”
郭承嗣與鍾紫苑聞訊湊了過來,采茵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從牆磚的縫隙里小心插了進去,輕輕一撬便將那塊牆磚取了出來。那本讓所有人找破頭的賬冊正靜悄悄的躺在裏面。
采茵小心翼翼的將它取出來交到郭承嗣手中,郭承嗣謹慎的翻了幾頁后,面上流露出一絲驚喜。他利落的將賬冊收入懷中,從容的道:“東西已經到手,咱們走!”
“那其他人怎麼辦?”鍾紫苑有些遲疑。
郭承嗣無奈的道:“這東西牽連極大,根本就不能見光,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們回來沒有看到咱們,自然會回宮去復命。”他重新拿起帽子扣在頭頂,壓低帽檐遮住了自己半張臉。
采茵忙搶先幾步拉開了大門,卻見其中兩名手下已經返回,正好站在門口。對上他們驚詫的眸光,郭承嗣也不多加解釋只沉聲道:“走!”
他牽着鍾紫苑率先而出,采茵忙緊隨其後。那兩名手下面面相覷后,忙追了上去。
幾人低着頭快速穿過熱鬧的大堂,沒有注意到那幾個與他們換房的漕幫漢子正倚在樓梯上,冷冷的目送他們離去。
夜色深沉,五人急於回宮復命,所以走了一條最近的小路。這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巷子裏漆黑無比,所有住戶都是大門緊閉。只有其中一戶人家掛在屋檐下的殘破油燈,為這條巷子帶來一絲昏暗的光明。
郭承嗣那兩名手下走在最後面,他們看了看郭承嗣毫無防備的後背,又默默對視了一眼后,眸子凶光隱現。他們終於悄悄拔出了腰間的鋼刀,伺機而動。
這時恰好走到小巷的拐角處,沒有了那盞昏暗的油燈,真正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這是最好的時機,他們搶先幾步趕上前,狠狠一刀劈了下去。
天上的皎月似不願意見到這人間慘劇的發生,慌忙躲到了雲層后。半響后,它才悄悄探出頭來,藉著那淡薄的銀色月光,郭承嗣居高臨下冷冷的注視着面前口吐鮮血,眼神渙散的昔日下屬。采茵則機敏的將鍾紫苑護在身後,她手裏還緊緊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其中一人喘息着吐出一口鮮血,他極為不解的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們是睿親王的人?”
郭承嗣淡淡一笑,道:“你們並未喝那地下河的水,卻偏偏要裝腹瀉,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原來如此!”那人慘然一笑,道:“大人休怪,那本賬冊上,屬下的幾位長輩皆是榜上有名,屬下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那人艱難的說道:“這本賬冊,你們是送不到宮裏的,還是放棄吧!”
“我做事只問良心,只要是對的,哪怕是拼上我這條命也在所不惜!”郭承嗣站在那裏,靜靜的注視着他。黑如子夜的眸子裏十分平靜,既沒有被背叛后的憤怒,也沒有受到警告后的驚慌。那人連連慘笑,吐出幾口鮮血后,終於緩緩閉上眼眸。
鍾紫苑緊緊揪着自己的領口,她極為不安的道:“這本賬冊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只要被打開,還不知道有多少禍事在後面等着。”
郭承嗣不知道潘多拉的魔盒是什麼,他卻極為堅定的道:“就算是禍事,也是那些國家蛀蟲的禍事。他們自然是不想讓這賬冊見光,免得壞了他們清白的名聲,毀了他們錦繡的前程。可最後倒霉的卻是這全天下的百姓,我有義務讓他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大白於天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