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戰略
三角形的吊墜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看就是被人認真打磨且珍重對待的寶物——不知是什麼材質的黑色表面上密密麻麻的鑲嵌着精細又繁複的銀色花紋,因這花紋過多且完全與材質表面平齊,竟讓整個吊墜都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明亮感。
“是既非銀色又非黑色的既矛盾又和諧的複雜體。”切嗣若有所思的盯着已經掛在妻子勃頸上的吊墜如此想到,與其說是評價吊墜還不如說是在評價製作了吊墜的人。
前幾天在和伊藤見面之後,回到家中的他就直接將這吊墜送到了愛麗手中。面對着因接到禮物而滿心歡喜的妻子,有那麼一瞬間切嗣承認自己再次產生了動搖——如果能一直都看到她的笑容該是多麼幸福?不過這種幻想早在童年時代就被他丟棄到了那片彷彿焚燒了一切的火海深處。
現如今活着的,不過是被夢想驅動的空殼。
他坦然說出物品的來處,對於妻子由此產生的懷疑——對手送的物品也可以毫不猶豫的使用嗎?切嗣卻沉默着一直沒有回答,那個男人,昔日的摯友、可惡的情敵、未來的可怕對手,直到此時他依然信任到底。
甚至,在又過了一會兒之後,他還說出了:“如果我發生意外死亡,你就去尋求伊藤的庇護吧。”這種沒志氣、讓人痛徹心扉的話。
“r,請問我們接下來的戰略是什麼?”記憶的碎片如春日的浮冰般在水面起起伏伏,從門外走進來的英靈卻打斷了切嗣的回憶,作為給自召喚saber后就通宵徹夜不眠搜集資料研究對策的丈夫送早餐的愛麗斯菲爾則也早已經將餐盤放到了書房的桌上,她輕盈的站在一邊,溫柔的注視着自自己進入書房就一直在出神的丈夫。
切嗣如夢初醒般瞥了saber一眼。
像是跟誰生着悶氣一般,他沒有回答saber的問題,但是,大腦卻不由自主的開始轉動——戰略那種東西,如果不考慮對手的話就毫無意義。
今早傳來的消息是,本次聖杯戰爭中,除了r之外的職階均已到齊。
對手們的資料也已經擺在了桌上,不,現如今還無法確認到底是誰召喚了berserker,不過只是目前的對手就已經足夠讓人重視了。
更何況,在這些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值得一提的r們之外,還有一個名叫伊藤誠的傢伙。
事實上,最讓切嗣擔憂的也正是他。
其他的魔術師,不管是多麼技藝精湛、天資優異的天才都好,切嗣都有與之決一死戰、平等為敵的信心與勇氣,可唯獨伊藤,就算明知他已經被計時塔的魔術契約束縛住手腳再也無法使用魔術,可那個男人最讓人恐懼的從來都不是魔術,而是,他那出神入化的計謀使用、完美無瑕的細心縝密、體察入微的觀察力、無孔不入的計劃安排……以及,至今回想起來仍然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情緒控制能力。
有他作為正統魔術師遠坂時臣的輔佐,無論正道還是偏鋒,都讓人覺得無從下手。最起碼,切嗣以往慣常對待魔術師的奇謀——現代槍械什麼的就無法在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遠坂時臣身上達成效果了。
切嗣不由自主的再次回想起餐館中與伊藤見面的場景來——門上的金屬鈴響動,絲毫不差的,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學究臉,以及,對方坐下后,臉上浮現的極符合他外在形象的淺淡笑容:“選擇這個地方真是讓人為難reads;。”
他當時這麼說。
想到這裏,像是被什麼猛然點醒了,切嗣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是的,伊藤誠除了是遠坂時臣的輔佐外,他還有一個相當重要,在本次戰爭里可以算是累贅的身份——他是一舉一動皆受民眾矚目的精英政治家。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遠坂宅。
位於一樓拐角處的書房掛着厚重的深紅色天鵝絨窗帘,雖然擺着很多資料,但每份資料都堆放整齊使其看上去相當整潔有序的書桌上規規矩矩的放着兩隻紅茶杯。
微弱的水汽從杯中散發出來,給整個書房都添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茶香。
桌邊圍着三個人,分別是:遠坂時臣、伊藤誠和言峰綺禮。距離書桌有一段距離的沙發上則悠閑坐着一個大清早就舉着紅酒杯微閉雙眼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的休閑服青年。
“戰略戰術如果不考慮對手就毫無意義。”可以說是不謀而合吧,伊藤同樣選擇這句被衛宮切嗣引用的名句作為開場白,雖說如此清晨就開始討論戰爭未免有些讓人不快,不過為了達成遠坂家歷代以來的夙願,就算比現在更多努力幾十倍也屬應該——伊藤一邊如此漫不經心的思考着,一邊繼續說道:“雖然截止到目前為止我方毫無疑問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不過如果貿然暴露實力,接下來等待我們的毫無疑問就會是另外幾方的聯合。”
“所以,不管是為了今後有力量隨時出其不意,還是為了保持優勢,目前我們都要營造出各自為政的假象。”
時臣和綺禮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就此算是正式達成了共識——他們之前當然也如此考慮過,但不知是什麼原因,或許是對伊藤本人的尊敬吧,是以就算是如此毫無新意的說法只要是從伊藤口中說出也可以讓他們付以全神貫注的注意。
“接下來……”伊藤按照順序將今晨剛傳到的資料連同之前的搜集成果一一擺到時臣與綺禮面前,被裝訂成冊的材料里,詳細記錄了r們的各項信息,從姓名、年齡、性別到童年事迹無所不包。甚至,在每位r資料的旁邊,各職階的從者也一一被排列了出來,雖然從者資料頁上現在幾乎除了職階之外的信息都是空項,但之後需要掌握什麼信息,需要注意哪些方向卻因此讓人一目了然。
略微瞥了一眼剛剛睜開眼睛朝這邊看來的休閑服青年,伊藤轉移視線,再次從桌上拿起兩份文件,一份遞向被時臣稱為“王中之王”的archer,另一份則相當自然的遞向他自己的身後。在那裏,有他事實上的,那個從召喚到現在,既不知道名字,亦不知道其響應聖杯召喚的目的,甚至還從沒有過交流的berserker。
之所以說是事實上的從者,是因為無論按照哪種理論,無法使用魔術的伊藤都是無法召喚從者的。但考慮到伊藤和時臣身體相連的特殊性,以及自berserker出現后就一直一聲不吭跟在伊藤身後的舉動,目前也只能做出如此判斷。
伊藤的手在空中稍微舉了一會兒,對面的berserker卻毫無反應,那雙金色的雙眸無聲的凝視着伊藤,有紅色的火光在眸間流轉。
“berserker沒有理智,他無法看懂這份資料。”身後時臣為berserker的舉動做出了合理的解釋,不過不知為何卻不能如此輕易放棄,伊藤略有些怔忪的看着那雙沙漠般乾涸的雙眸,似曾相識的感覺穿越時空而來,讓人不禁有點疑惑起來。
他幅度很輕的抿了抿唇,隨後,伊藤徑直將資料放到了berserker身邊——倒不是對抱有berserker可以理解他這份尊重之舉含義的期待,只不過是,按照投入與產出的公式計算,這是更為有利且沒有任何損失的行為,他如此告知自己reads;。
伊藤不再理會berserker,他走回桌邊,環視了一圈確認大家都已經閱讀完畢那些資料之後,他擺出了六張照片,分別是:衛宮切嗣、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韋伯·維爾維特、遠坂時臣、言峰綺禮以及伊藤自己。
他將衛宮、艾爾梅洛伊、維爾維特三人排成一排,時臣、綺禮及自己排成另一排,兩組對立。
時臣的目光非常自然的停留在艾爾梅洛伊的照片上。
伊藤了解他的想法,在這世間絕大多數魔術師眼中,能殺死魔術師的,唯有魔術師,是以,作為還未出師的魔術學徒維爾維特不具威脅性,而聲名赫赫(臭名昭著)的魔術師殺手衛宮切嗣則根本不配為敵。
伊藤淡淡的將另外一張女性照片放到了艾爾梅洛伊的照片身邊,隨後開口:“根據調查,作為自幼就得到一切的天才魔術師,艾爾梅洛伊並沒有一定要藉助聖杯才能完成的理想(確切的說,這傢伙狂妄的簡直覺得就連根源也可以憑藉自身的天賦到達),再聯繫到他剛剛訂婚的事實,不難得出,他參加此次聖杯戰爭的目的,僅為向並不愛慕他的未婚妻彰顯實力的結論。”
“是以,針對他的戰略目標不如放在他的未婚妻身上,因為不是主要的參戰者,那位女士所以無論在警覺性上還是在防禦度上都不會格外注意,那麼,只要找機會將她和擁有的艾爾梅洛伊分開,抓住她就可以將艾爾梅洛伊驅逐出戰局。”
若無其事的說完這完全違背了紳士準則的方法,伊藤就將以上兩張照片推到了一邊。
他接着指向維爾維特,說道:“根據我之前得到的消息,維爾維特是在與艾爾梅洛伊發生課堂衝突后離開的計時塔,同時他還帶走了艾爾梅洛伊本來預定好的聖遺物,那麼,少年的意圖由此可以解讀,他是為自己正名而來。順帶一說,維爾維特的成績一般在b-以下,從既往的情況來看,他較為偏向論證血統與魔術迴路之間關係的理論研究。”
雖然並未直言,不過只此幾句就已經足夠表明,這個意氣用事的少年,無論從能力上還是意志上都不是足以與其他人相提並論的對手,無需多加註意。
伊藤的眼神凝聚在對面組最後一張照片上,不顧時臣厭惡的眼神,伊藤繼續說道:“事實上本次戰爭中最需要我們注意的就是衛宮切嗣。”
“這個男人對我們的狀況十分了解,對於戰爭也有着勢在必得的決心(想必不會有誰比哪怕獻祭妻子的生命也要達成目的的決心更堅定了),更重要的是,他跟我一樣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不顧時臣下意識毫無道理的反駁:“那個傢伙怎麼可能與你相比。”伊藤繼續說道:“所以無論我們在外在表現上多麼具有欺騙性,衛宮切嗣都不會相信我們沒有結盟。”
“並且因為我以往的事迹,他也會因我而把時臣視為最大的勁敵。”明明是毫不客氣的把自己視為了影響事件的最中心,但伊藤的語氣依然是平鋪直敘的冷靜:“所以為了讓他放鬆警惕,綺禮……”
伊藤忽然把頭轉向一直看着他的言峰:“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吧?我和時臣身體相連的事實。”
言峰綺禮表情凝固。
伊藤輕描淡寫的繼續說道:“那麼現在就把這個消息散佈出去,對於本質上蔑視魔術師的衛宮,他會認為時臣會是我的弱點,而對於認為平民都是弱者的艾爾梅洛伊、維爾維特這類正統魔術師,他們也會認為我是時臣的弱點,從而,增強他們對於自己可以戰勝的信心。”
“這就是削減他們實力,迷惑他們行進方向的第一步。”
男性的話音剛落,在房屋的窗邊,之前一直百無聊賴的青年,唇邊露出了有趣的微笑。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