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曹皇后僥倖得生 張文遠引兵入許
一具具屍體按照曹沖的意思被壘在太極殿中,彷彿小山一般,皇帝陛下的身體則單獨的平放在龍椅前的黃緞上。眾士兵默默的幹着這一切,每個望向皇帝屍體的人,眼中都不由的閃出一死迷茫。
曹穎從密室的小窗默默的看着這一切,卻有一種哭不出來的感覺,她的四個同胞哥哥有三個卧倒在這個大殿中的小山裡,而造就這一切的,便是第三個哥哥。她甚至看到了她的小侄兒曹睿從小山中露出的半張臉來,好在她還沒看見這個小侄兒最親密的朋友曹宇也在裏面。她也知道,曹宇肯定不會在這裏,因為他是曹沖的親弟弟,他將從這堆小山中得到自己的榮華。
曹穎兀自坐倒在地上,卻哭不出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嘈雜,接着便聽到一陣哀號與憤怒的叫喊。曹穎趕緊站起來撲到那個小窗上,只見原來在搬運屍體的人紛紛沖向大殿門口,卻一個個都被外面的弓弩手射了回來,謾罵聲四處響起,卻根本無法阻止弓箭的襲來。曹穎睜大了眼睛,難道是曹植又回來了?想起這個名字,曹穎的身體不由的一顫,這個才高八斗的哥哥,早已經證明了他的才能絕對不只是作詩。
曹穎冷冷的看着這一切,甚至懶得去看,相對於這見血的攻擊,卻遠不如子建幾壺毒酒再加上事後一人一刀的補充來得殘忍。曹穎退了回去,坐倒在塌上,睜着茫然的眼睛,順勢躺了下去。在這無思不想的境界裏,不知道過了多久,卻被身邊的一陣熱度驚醒,爬起來一看,只見大殿之上早已經火焰熊熊,本來已經清掃一空的大殿上,又已經是滿地屍體了。
屍體在火焰的熏烤下,慢慢的做着一些古怪的動作,發出一陣哧哧的聲音來,彷彿是在嘲笑着這個還無法解脫的靈魂一般。曹穎覺得一陣解脫,彷彿得到了那火焰的召喚一般,忽然沖向門去,瘋狂的拉那被卞夫人下令鎖住了的門,卻只拉開了小小的一條縫來。曹穎彷彿又如失去了提線的木偶一般,坐了下來。透過那個縫隙,正好看見龍椅前的劉協,那個給予了自己皇后稱號的人。曹穎雖然知道這個皇后其實是父親給予的,但她還是依然相信自己父親只是想要這個皇帝做得更懦弱。正是自己的父親殺死了皇帝的妻子一族與她的孩子,才讓自己成為了這個皇帝的妻子!
或許父親早已經知道了今日,卻依然的將自己推向了火坑!曹穎狠狠的想道,卻又趕緊的搖頭,因為也是這個父親,曾經從兇殘的匈奴人的手中奪回了蔡琰,這個美麗而多才的女人直到現代依然感恩於父親,而父親卻被無所求,還幫助她成親立家。“父親啊,你將是怎樣的一個人!”曹穎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被燃燒的龍椅壓在了下面,或做了一堆火焰,自己身邊的地面,也開始發出一陣哧哧的聲音,熱量早已經侵入了曹穎的身體。
曹穎忽然褪下了身上的霞帔,卻又茫然得走到了踏上,慢慢了躺了下來,將兩人交十放在胸前,閉上了眼睛。火焰的肆虐,將曹穎送入了彌留,當感到自己的腳尖一動的時候,曹穎卻已經睜不開眼睛了。
難道這就是死後的世界?一陣清涼的感覺從額頭傳來,又慢慢的浸透全身,當這種快意將要消失的時候,又是一陣涼意傳來,又慢慢的浸透全身。曹穎忽然睜開了眼睛,卻看見幾個婢女模樣的人正驚喜的站在身邊,其中一個高叫着什麼,曹穎卻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曹穎努力想要坐起來,幾個婢女趕緊托起她的頭來,讓她能夠看到這個房間的一切。她剛要開口問話,卻忽然看見門外走進來一個幽雅的女人。說她幽雅,只因為她便是蔡琰,“我還沒有死么?”曹穎問了一句,卻發祥自己根本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喉嚨里也是一直刺痛。
蔡琰走到曹穎身邊,輕聲的說著什麼,卻發現曹穎卻只是搖頭,蔡琰趕緊叫來一個太醫。轉眼,一個老人的聲音從門外面穿來,緊接着,曹穎便看見蔡琰進來,將一個小瓷瓶送到曹穎嘴邊。曹穎張開了嘴,頓時覺得一股涼意轉進了喉嚨,卻看見蔡琰一隻手中舉出一個牌子,上面寫着“含在口中。”曹穎乖乖的點了點頭。
在溫暖的床塌上躺了一日,曹穎終於又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心中終於有了幾分快慰。因為那不能示人的寂寞,確實已經將她壓抑太久。一個傍晚時分,蔡琰為她穿上了一件雪白的霞帔,讓使女將她扶了起來,終於讓曹穎能夠自己站立。蔡琰恭聲道:“太醫道皇后只是還有火毒未清,只要養得幾日就好了。”曹穎對着這個幽雅的女人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蔡琰回了回禮,引着曹穎走出那門,卻看見一個大紗當在自己身前。透過那薄紗,就看見十於人跪在堂前,那些人見到曹穎出來,紛紛高呼道:“臣恭迎皇后!”聲音未停,卻已經聽到有人已經開始輕聲哭泣,曹穎隱約看見鍾繇站在前列,便道:“鍾大夫可知道現在出了什麼事?”
鍾繇忙上前施禮道:“自皇上賓天之後,許昌城中皆道曹子秦弒君誅兄。子秦將百官困在世子府中,已過十餘日。聽聞曹沖麾下王基引兗州兵與北營夏侯尚一起將南營樂進全軍困在穎陰大營,如今詳情卻不知道,老臣也是趁世子府偶一鬆懈,才得見皇后。”說完,竟是老淚縱橫。旁邊一俊美男子站出來道:“曹沖弒君,不可寬宥,我等應趕緊打算,或避難荒野,或投諸諸侯才是,斷不可斷了我大漢之祚!”蔡琰在曹穎耳邊輕聲道:“此妾夫董祀也。”
曹穎點了點頭,卻問道:“諸位可知子建何在?”董祀道:“聽聞卞夫人子僅有子建逃出生天,卻不知其何在,只是斷不可能逃出許昌。曹沖已在許昌四周布下重兵把手,城中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以在下之見,子建當還在許昌城中,大概已躲藏妥當,只望其能逃出曹沖魔爪!”董祀已然對曹沖憤恨,數次直呼其名。曹穎聽得董祀所言,卻是一驚,道:“既然子秦如此謹慎,鍾大夫如何可以到此?”
鍾繇暢言道:“老夫教導子秦數年,對其也了解一二……”話沒說完,卻忽然聽到門外一個恭敬的聲音道:“弟子曹沖拜見鍾先生!”眾人一驚,忙回過頭,卻見那門被輕輕退開,一個俊美的身影閃了進來,正是曹沖。董祀見到曹沖,大叫道:“我殺了你這個弒君殺兄之人!”忽然撲了過去,還未衝到一半,便看見曹沖身後人影一閃,一少年忽然出現在曹沖身前,手中短矛投出,將董祀肩膀射穿釘到了壁上。董祀頓時疼得汗如雨下,欲要拔出短矛,那矛卻紋絲不動,董祀猶一聲不響,只將曹沖狠狠的盯住。
曹沖微微一笑,便走上前來,用手撥開薄紗,看着曹穎微笑道:“妹妹出落的日益漂亮,兄長甚慰。”蔡琰跨步上前道:“此乃大漢皇后,閣下豈敢如此說話!”曹沖笑道:“魏王世子沖,拜見皇后,恭應皇后入宮。”說完,還微微屈身對曹穎一躬。蔡琰:“弒君之人,怕是將污了皇後車駕!”曹穎輕聲道:“弒君之人,非是子秦。”曹沖一聽,忽然哈哈大笑,轉身對眾人道:“諸位可聽得皇后所言?弒君之人非是子秦!”蔡琰趕緊退到曹穎身邊道:“皇后休要受此賊脅迫!”曹穎點了點頭,曹沖卻衝到曹穎身邊道:“皇后既知弒君之人不是沖,當知道真兇何人,何不說出,以寧天下之疑?!”
曹穎一聽到天下二字,早已肝腸寸斷,彷彿自己便是這天下的祭品一般。聽得曹沖問來,卻是只道:“某也知,只知弒君之時,子秦尚在殿外而已。”曹沖笑嘻嘻的看着曹穎,直將曹穎看得心中發毛,才道:“皇后在此已不安全,恐怕真兇得知皇后在此,將不利於皇后。當即刻與我到世子府暫住,待真兇落網,再做打算。”曹穎回頭看望堂下,只見那少年領一群士兵將眾人圍在中間,董祀也已經昏了過去。便回頭對曹沖道:“子秦可願放過眾人?”曹沖笑道:“皇后之命,沖不敢不從。”說完,一揮手,將眾人驅了出去,那少年上前,將董祀肩上短矛拔出,董祀頓時跌落在地。曹穎看着少年面熟,便道:“莫非夏侯妙才子夏侯霸?”那少年回頭裂嘴笑道:“正是夏侯霸,多謝皇后姐姐**叨了。”曹穎苦笑道:“你父親可好?也在許昌否?”
夏侯霸望了望曹沖一眼,道:“還請皇后姐姐先到世子府中,我等一家便可日夜暢談。”曹穎只得苦笑着,任曹沖將自己帶到馬車上去。曹沖將蔡琰與曹穎一同載回到世子府中,尋得環夫人,環夫人將曹穎安到自己園中住了下來,讓蔡琰侍侯左右。蔡琰侍侯曹穎換上平常衣裳,道:“皇后衣飾,僅僅有霞帔一套再無其他,只得在環夫人處取得一些,卻不得體。”曹穎苦笑道:“寄人籬下,豈可多求?保暖足矣。”說完,便回過頭去。蔡琰一邊幫曹穎理着后墜,一邊嘆氣道:“若劉公嗣在,卻不知有如何的妙辭來。”
曹穎聽得心中大動,驀然想起昔日青梅竹馬之時,不由的一陣神往,黯然道:“不知劉阿斗如今如何。”蔡琰道:“聽聞公嗣自皇叔過逝之後,歷經數年之戰,終將荊州囊獲,如今已平漢中張魯,轉眼將南並益州。”抬頭卻看見曹穎並沒聽上心,便轉口笑道:“聽聞公嗣上尚未成親,卻不知為何。”曹穎聽得,轉口問道:“為何待到這般年紀還未成親?莫非其家中長輩竟不急於此?”蔡琰笑道:“聽聞其身邊有馬騰之女,此女對劉禪有恩,劉禪便將之留在身邊,卻一直未成親。”沒等蔡琰說完,曹穎卻已經黯然道:“只怕此心非可比彼心,非讓好事多磨罷了。”說完,眼中卻多了幾分顏色。
曹沖靜靜的依在塌上,鄧艾在旁邊恭聲道:“玉璽已不知去向,宮中所有人等,皆死於太極殿,但仍為能尋到玉璽。只怕是皇后……”曹沖擺了擺手,笑道:“唯有天下,方才是天下,未有先有玉璽而有天下者。”司馬懿贊道:“世子所言甚是,袁公路手持玉璽而身死名滅,可為前車之鑒。”
曹沖笑了笑,回頭對司馬懿道:“可知樂文謙做何打算?”司馬懿道:“臣帶了樂琳親往拜會文謙,當終其一會,他竟一言不發。以在下所見,樂文謙忠勇智略,當知如今南營數萬之兵,盡在其一慮之間。若其不應我等,王基將軍與夏侯尚將軍可一擊而破。”曹沖嘆道:“沖本無心傷人,如今卻使得許昌陷入如此境地,衝著罪也。不知當如何面對父親大人。”司馬懿沉聲道:“若不知如何見,那隻得不見得好。”曹沖冷冷的笑道:“如何不見?”說完,將司馬懿死死盯住。
司馬懿被盯得汗流浹背,顫聲道:“以臣之學,曾讀太史公書上雲冒頓事,知冒頓之時,匈奴強盛非常,數勝高祖……”曹沖看着司馬懿的小心翼翼,哈哈大笑道:“此事非仲達所能謀,沖自有安排,你只好好做事即可。”司馬懿趕緊應着,退到一邊。正此時,忽聽得一陣腳步聲來,兩個少年出現在門口,正是夏侯霸。夏侯霸上前道:“張文遠將軍已抵許昌,如今駐軍城外,將軍之子張虎隨在下前來拜會世子!”
旁邊那少年趕緊上前跪地磕頭道:“張虎拜見世子。”曹沖趕緊起身扶起張虎,笑道:“果真是虎門之子,文遠將軍能引兵前來,小將軍當居首功,我心甚慰。”張虎起身笑道:“此乃世子之能也,非虎之功。若無世子教授,以虎之能,如何能說服父親前來?”司馬懿等人紛紛上前與張虎見禮,司馬懿道:“樂進之軍恐怕將久住生變,如今文遠將軍既到,可一鼓作氣,令樂進屈服。”曹沖聽過,默然點了點頭,司馬懿與張虎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