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封賞
87_87100方越棋皺眉看了一眼凌戟,走到方侯爺和方夫人面前,行禮問安。
方侯爺眼圈烏黑,方夫人也有些憔悴,兩人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一起去方老太太房裏去了。
林玄英走過去,看着凌戟道:“昨天回的京?也不先給我們帶個消息,聽說你這次是衣錦還鄉哪。”
凌戟目光淡然:“不算什麼,封賞還在後面。”
林玄英一滯:“拽什麼拽!”
“比你拽。”方越笙白了他一眼,“科舉名次不靠前,一個小小的工部員外郎,有什麼前途可言。”
林玄英氣結。
凌戟看向林玄英:“我已經聽少爺說了,這一年來多虧了你上下打點,才沒白白遭罪。能有今日的局面,也要多謝你的幫扶。”
“這聲謝大可不必了。我也不全是看你的面子,萬事總有個是非曲直。”林玄英笑了笑道。
凌戟點了點頭,扯了扯綉了暗花的衣袖:“今天還要進京面聖,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林玄英知道他想要說的大概是平國公府遭人陷害之事,這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的,便點了點頭:“你空閑了直接去林府找我。”
凌戟早飯也沒吃,牽了那匹馬過來,和方越笙辭行之後,跨上馬直奔京城。
方越棋端着碗走到院門邊,潔白的米粥里泡着金黃的油條,手裏還拿着一截蔥,一邊吃一邊道:“凌戟走了?”
林玄英和方越笙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就算落魄了,好歹是也是名門貴公子出身,何至於此啊?!生活的磨難果真如此殘酷么?
方越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二人,抹了抹嘴角:“看我幹什麼?越笙,去把騾子餵了,今天不賣菜,正好把板車刷一刷。”
方越笙想想凌戟人家進宮面聖去了,他卻要在這裏喂騾子洗板車,還有一個端着飯碗靠着院門吃油條就大蔥的堂哥。這對比如此鮮明殘酷,不由得他黯然失魂地去了廚房。
方越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用腳將院門踢上,端着飯碗又回屋去了。
這一天的早朝,比平日裏延長了許久。
按例奏完政事之後,皇帝龍顏大悅地將凌戟喚上朝堂。
這個一年前橫空出世的年輕將領,一舉殲滅福州海域上為禍數十年的七個海盜團體,繳獲的數百艘海盜船艦竟比朝廷的大部分戰艦更加精良,已盡數編入朝廷海軍,裝備出了兩支實力強悍的海上艦隊,自此海疆邊防可謂固若金湯。
凌戟緩步走上朝堂,行至階下,一絲不苟地行了大禮。百官注視之下,那些目光有探究,有懷疑,有嘲諷,有戒備,種種不善的竊視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卻安之若素,如入無人之境。
建州海盜為禍數十年,朝廷年年派兵征繳,這其中不知道養肥了多少各部官員。巨大的利益鏈之下,連佟將軍都捉襟見肘,無法撼動,只因佟老將軍也不是孤臣,為官數十年身邊多少關係牽連,誰在那個位置都不能一意而行。
如今他不管不顧地將這個金銀窩連根拔起,斷了多少人的財路,這等仇恨豈是等閑?此刻的處境,凌戟在進京之前就已預料,現在不過只是個開始。
皇帝微笑頷首,微微抬手道:“平身,凌將軍年紀輕輕便立下此等汗馬功勞,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佟將軍的請功摺子朕已看了,該賞,該大大地賞!”
凌戟俯身行禮:“海疆千萬將士,謝主隆恩。”
皇帝笑意盈然:“這等功勞如何賞法,各位愛卿可有良策?”
獎賞有功之臣,本是皇上一人聖心獨斷,現在他卻向堂下臣子問詢,一些人暗地裏交換了幾個眼神,對於皇帝的意思猜測不斷。
在朝為官,最重要的便是揣測聖意。表面要罰,不一定是要罰。表面要賞,也不一定是要賞。
幾番心知肚明的視線交往下來,也不過是一息之間,皇帝仍舊面帶微笑,探究的眼神逡巡於百官之間。
很快便有人出列,躬身稟道:“臣以為,建州海軍為國守疆,以弱勢於海盜的船艦,終獲大捷,安海疆之民,穩海疆之邊,此等濤天之功,自當論功行賞,從上至下凡金銀官爵等賞賜,還需細細訂個章法出來。”
第一個出列的便是那一身正氣的工部尚書崔如諾。
皇帝不動聲色地看着他。
崔如諾果然繼續道:“只是,這位半路出家的凌將軍的身份過往,仍需仔細辨明。”
他話音一落,大殿之內沉靜了片刻,皇帝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哦?崔愛卿難道對於凌將軍的出身有所懷疑?”
崔如諾聽着皇帝的聲音中正平和,並無憤怒,心頭一喜,顯然他是賭對了聖意。
凌戟和平國公府的關係,皇上豈會不知?剛剛削了平國公府的爵位,對於平國公府出身的凌戟,皇上又怎會一心一意地信任?賞了他,他會不會恃功而驕,對於平國公府的事情橫加干涉?皇上早有瓦解勛貴世家之意,如今好不容易將素有名望的平國公府扳倒,又豈肯再給自己樹下這樣一個障礙。
只是凌戟偏偏立下此等汗馬功勞,皇上不但不能查不能罰,還要開開心心地說賞。這揣摩聖意從中阻攔之事,自然就是他們這些忠心臣子的義務。
“啟稟皇上,當日平國公府勾結海盜一案,有一個平國公府的下人被順天府查探出來,懷疑平國公府是通過他與海盜傳遞消息,收授財物。此人姓名正好也是凌戟。這個名字有些劍走偏鋒,實不常見,微臣這才有些印象。如今凌將軍既然同名,在軍中乍起之日正是平國公府勾結海盜案發之時。事關國家大事,這其中的關聯實在不可忽視。凌戟軍如此一心為國為君,定要原諒我這等唐突之言。”
崔如諾面容方正,字字鏗鏘,所言皆是忠君正直之語,其中份量不可小覷。一言即畢,朝堂之上百官應和者眾多。
他們恨這個斷人財路的閻王,皇上也不願信任這個罪臣家奴出身的將領,這正是君臣相和,皆大歡喜之事。
再說平國公府的罪名是勾結海盜,這凌戟正好在同一時間殲滅海盜以此邀功,這其中若有什麼關聯被“查”出來,今日他有多大的功勞,到時便有多大的罪過。
立於前排的嘉郡王爺素來不過問朝堂之事,也從不表露態度,此時自然像往常一樣閑閑地立着,一雙眯着的眼睛卻看向挺直脊背立於百官之前的那個凌戟。
皇帝不發一言,面色沉靜,等着百官紛紛陳述利害之後,朝堂上再一次安靜下來,他才看向凌戟。
“凌將軍,對於眾愛卿所言,你有何辯解。”
凌戟一直安安靜靜地聽着眾位官員對他的彈劾和猜忌。
起初時那些言論還就事論事,無不是憂國憂民的忠君之言,後面漸次雜亂起來,出聲應和的官員官職不高,那些話語便夾雜了些明顯可辯的情緒。
憤恨,鄙夷。
恨是恨他斷人財路,鄙夷自然是鄙夷他的出身。皇上就算偏愛寒門,那些也必是正經農耕之家出身的子弟,一旦讀書入仕,身份當得一個清貴。但他這樣脫籍奴僕的身份,如今竟然與這些達官顯貴立於同一個朝堂之上。這簡直是對於百官莫大的羞辱,他們當然鄙夷。
凌戟面色波瀾不興,一撩衣擺,跪在階下。
眾人的視線盡數落在他的身上,等着看他如何自辯?!
“皇上,臣征剿海盜,大捷而返。此次入京,有些東西原本要呈上御前。如今已由五城兵馬司押運至宮門外,臣請准抬上殿前,由百官共證。”
這個凌戟在皇上面前回話也敢說得如此*,好似咄咄逼人一般。早有幾個官員相視一笑,面上均是不屑,還有人老成持重地微微搖頭惋惜。果然還是沉不住氣的少年郎,以為有幾個軍功就敢在皇上面前如此強硬,豈知當今聖上是最不喜被人左右聖意的。
皇帝面色果然不似先前那樣愉快,凌戟繼續道:“皇上看了,定會龍顏大悅。”
“哦?凌將軍這樣說,倒讓朕好奇起來。”皇帝淡淡笑道,“那便抬上殿來吧,讓朕也看看,是什麼東西能讓朕龍顏大悅。”
內侍下殿去宣,朝堂之上一時無事,凌戟仍舊挺直脊背立在階前,不言不語。眾人面面相覷,想不出來這凌戟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不多時,宮中侍衛抬了幾口大箱子,放至殿前。皇帝也饒有興味地站起身來,下了幾步台階。
凌戟躬身道:“皇上請恕臣唐突之罪。”
“朕恕你無罪。打開吧。”皇帝擺了擺手。
凌戟一把掀開頭裏第一口箱子,裏面赫然露出來處理過的碼得整整齊齊的七顆人頭。
離得近的官員一時不察,頓時嚇得面如土色,差點驚叫起來御前失儀,捂着嘴連連往後退去,凌戟身邊頓時空開了一片空地。
崔如諾原本離得凌戟最近,此時面色鐵青地瞪着凌戟,咬牙怒道:“你——這是驚擾聖駕!”
凌戟道:“這是那七名海盜,在海疆內外侵擾邊民,無惡不作,今已盡數伏法。”說完便將那箱子蓋上。
皇帝撫掌,哈哈一笑道:“好,好!大快人心!這些蠹蟲讓朕煩擾了這麼多年,比泥里的泥鰍還滑,無論怎麼剿都剿不幹凈。今日這般才叫好,痛快!”
凌戟微微一笑,又走向另一口箱子。周圍的官員頓時紛紛向後退去。凌戟一伸手掀開來,又將旁邊擺着的幾口箱子連連掀開,頓時整個朝堂之上被映照得珠光寶氣,流光溢彩。
這一次那離得近一些的官員又一次驚得瞪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幾口打開的箱子,簡直移不開目光。
一整箱碼得整整齊齊的黃金,一整箱碼得整整齊齊的白銀,一整箱琳琅滿目的珠寶,還有一整箱精巧細緻價值不菲的洋貨。
“這些是繳獲來的戰利品。”凌戟道,“九牛一毛,呈上御覽。更多的戰利品還在運往京中。”
這一次,皇帝的面上卻露出了幾分真心的笑容。
錢財誰不喜歡呢?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能少了銀兩,這照耀滿廷的珠光寶氣,比用什麼華彩文章來表的功勞都更加隆重動人。
在那些珠寶的旁邊,還剩下最後一個不起眼的木箱。便是那敵視凌戟的眾位朝臣,也不由得關注起來。
還有什麼比那些勾得人移不開目光的戰利品更加貴重呢?!
凌戟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掀開了最後那個箱子。
諾大的箱子當中,卻十分空蕩,乍一看去似乎空無一物,讓四面八方投注過來的視線多少有些失望。
凌戟彎身,從裏面取出一個半臂長的錦盒來,由內侍接過,呈給皇帝。
皇帝打開錦盒,取出一卷有些殘破的紙來,緩緩展開。
凌戟躬身道:“這是建州海域外的地圖。海盜盤踞海上數十年,在海外有幾個小島作為駐地,易守難攻,正是天然良港。”
“如今,已盡收歸我大華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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