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冰酪
驚叫聲,是嬌兒發出的,她為小美人撩起門帘,先看到裏面的尷尬,馬上就飛紅着臉放下門帘,也就把剛邁進一隻腳的苟家四小姐堵在門外。
劉竟為小石頭收拾着衣服,他的臉竟也紅紅的;說到底,劉竟還是比較憨厚的。
小石頭舒口氣,聽着門外的慌亂,感到可笑,這可怨不得他,劉帳頭家可沒苟家那麼多規矩。
苟星恆似乎在苟家地位不低,此時出門與小美人見禮,一會兒,陪着小美人一同進門來。
今天的小美人雖然還是那麼漂亮可人,神情中卻少了以往的驕嗔,想來經過這次變故,她也如小石頭一樣,明白了些江湖的險惡。小石頭竟有些心疼,他最喜歡看到的,還是無憂無慮滿臉戲謔的小美人。
“怎麼樣了?劉師弟,我剛到家,聽二長老說你的頭差點被人割下,現在看來,是慘點。”
“還好,謝小姐。”小石頭臉上堆起笑,輕輕嘟囔出幾個字。
苟星恆在一旁解釋:“劉公子現在不能多說話,那一刀太深,傷了筋;不過,再過半個月應該就沒事了。這還多虧尊主和二長老慈悲,為他動用了寶貴的麒麟汁;只靠我的本事是治不了那麼重的傷的。”
“哦!原來他真是差點掉腦袋,我還以為是父親騙我呢。”小美人到底藏不住話,說完自己就笑了;“你也夠有福的,整個麒麟門知道麒麟汁的人不多,見過的更是沒幾個,能用上麒麟汁的人,活着的我只見你一個。”
“話不能這麼說,劉公子這次立下大功,用麒麟汁為他生肌活血是應該的,尊主說:如果真讓不怕死的劉歡死在麒麟門,大家就不用等別人來,各自散去好了。”苟星恆今天說的話,小石頭可沒聽過,他只知道門前守護的是劉半石與劉山牙,苟星恆與劉竟也一刻不離自己身邊。幾天來,他一直在找機會見兩個老怪物一趟,卻一點機會也沒有。
聽苟星恆說完才明白,現在他竟成了麒麟門的英雄。不過,那麒麟汁是什麼東西,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難道就是帶面具的尊主用來給自己敷傷口的東西?
苟星恆與劉竟被小美人婉言請出這間西廂房,劉寡婦有自知之明,也離開了。
溫暖的手輕附在小石頭額頭,小媒人身上的香氣也傳進鼻孔,賞心又悅目,小石頭的眼睛順細藕樣的手腕看上起,半截玉臂在輕綢大袖中誘惑着小石頭的眼,喘出的氣粗了些,身上唯一健康的地方,就更健康了。
“你很舒服呢,不用動也不用幹活,想幹什麼都有人伺候,連那——都有人伺候。小師弟,這次,你是威風了,別個就倒霉了。”
“嘿嘿,你想舒服也可以啊,回去在床上躺三天試試,管叫你再不說舒服。”小美人的手挪開后,小石頭的眼睛立即變迷醉為正常,壓抑住呼吸,與小美人說笑。心裏卻想,如果把劉竟換成小美人,那就是在這裏多躺一兩個月,也是愜意的。
嬌兒丫頭把手中提着的東西解開,是個黑罈子,打開罈子,從裏面取出個玉壺,倒出一小碗蓮子羹,遞到小美人手邊。
“這是冰酪蓮子,來之前,專門用讓從師姐那裏討來;喝下去,清心明氣,解除熱毒,對你是最好的。”小美人說著,把枚小銀勺在碗裏攪幾下,把一顆晶瑩的蓮子送到小石頭嘴邊。
入口,冰涼舒適的感覺陶醉了小石頭,在這初秋的日子裏能喝上冰酪蓮子羹,小石頭忘了用口中術,轉一轉就下肚。冰酪雖沒有酒氣,看來也是用酒為底釀出的療傷上品。
但是,小美人只喂他三口,就放下勺子:“味道怎麼樣?小師弟,用過麒麟汁的人,身體內燥氣旺盛,所以才給你喝這個,現在感覺好些沒?”
感覺是好,卻不是小美人想的那樣;那天,麒麟門尊主拿出一瓶紅色稠液滴在小石頭脖子上創口處,小石頭雖然在裝昏迷,卻真感到熾熱的暖流順傷處席捲全身,連拳拳酒心也舒服得急速躍動;只瞬間,身上的傷就好了七七八八,拳拳酒心得到大補后,竟漲大幾分,原本純粹的綠中,也有了絲絲光瑩瑩的紅線;跳動起來強勁有力,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狀態,似乎真是顆心臟了。
不過,那樣的經歷已經過去,用下麒麟汁三天內,小石頭根本就沒睡覺,一直在吸收練化身體內的燥熱,現在的小石頭雖然還感到燥熱,卻不是因為什麼麒麟汁,是為了面前的小美人。
嬌兒乖巧的走過來,紅着臉端起小碗繼續喂小石頭喝冰酪蓮子羹,小美人在一旁看着,撲哧一笑:“我看,你們兩個到很般配,不如這樣,過兩年等你修出酒神后,請二大爺允許,把嬌兒許配給你好了。”
嬌兒臉更紅了,簡直比小石頭流出的血還紅,手也顫抖起來。其實,這小丫頭看起來還是滿不錯了,身材比小美人還高一些,也更豐滿,特別是人看起來很單純,也是個明眸皓齒、嬌麗迷人的美人,整個身上除了溫柔如水,好象就沒別的了。
不過,小石頭此時聽到這樣的笑談,滿腹火熱化為冰涼,這就說明在小美人眼裏,他還是與嬌兒一個層次的下人;也難怪,比起英武的少年將軍,小石頭身上的光彩就沒那麼顯著了。
“真是好主意,松小姐,你可不能後悔;嬌兒姐姐,你願意嗎?咱家雖然不能天天吃到這樣的好東西,你也可以用上丫鬟,至少,再不用伺候那些小姐太太,再不用看人家的白眼,被人吆喝來訓斥去,也不用怕當成東西送給誰。”這幾句話,小石頭說來與那冰酪般寒冷。
嬌兒丫鬟終於受不住,丟下碗跑出去了,她還沒聽明白小石頭話里的意思,只是感覺不好意思……
小美人這時才正經起來,仔細看着小石頭,似乎她以前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師弟。
“我不是那個意思,師弟,你別多想,事情——不說這些,你不會明白的。大師兄又回料場去了,這次,他是再沒有出頭的機會。”說到這裏,小美人似乎有些難過;“爸爸說,洛陽局勢不明,把我也趕回來,說是不經尊主允許,再不許出酒庄的門。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在王爺那裏究竟做什麼了?畢學士被人刺傷了,據說是你下的手。大家都說,是苟家看畢大學士在萬歲面前得意,搶了他們風頭,派出刺客想要殺畢學士。萬歲雖然沒說什麼,但是——但是。”
“但是,苟家的名譽大大的受損,那個洪海將軍叫你把我交出去,對不對?”小石頭忍住疼痛,冷聲道;“四小姐,離開了苟家,你一錢不值,甚至你那幫朋友都不會拿正眼看你。還有你那個好姐妹綠汐小姐,她為什麼接近你?”小石頭拿出得自綠汐的藍玉瓜在手上旋轉着,又刺激小美人幾句:“你不過被一群王爺公主當猴子耍,連個王府管家也能利用你,別真把自己當成寶貝了,我看啊,就是在那個洪海將軍眼裏,你也不過是個解悶兒的玩物而已。”
說完,小石頭閉上眼,再不看小美人。他對眼前這個傻丫頭失望之極,原來今天不是來關心自己的傷,是為從自己這裏找個說法,好應付洛陽那幫王公子弟。
“不是這樣的,你——哼!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天下英雄多了。”小美人惱怒的滿臉通紅,卻不能怎麼樣小石頭,說完一跺腳,帶着嬌兒走了。
“我根本就不是英雄。”聽小美人出門后,小石頭才嘟囔一句。
小石頭越想,心頭越是火大,奶奶的,如果小美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裏敢這樣對自己說話?老子不用如今的身份把你弄到手,就不算本事!
苟星恆進來,看到床前剩下的半碗冰酪,說一聲:“這東西,好看好吃卻無太的用處,享樂之物。”
晚上,二長老來看自己這個英雄徒弟,還帶來壇好酒;小石頭也喝了幾口,苟星恆連忙制止。
二長老如今對小石頭的關心,是誰看來都眼紅的,不為別的,就為小石頭的海量肚腸暴光后,山莊裏有頭臉的都來看望這個百年不遇的奇才,連麒麟門尊主都有意收小石頭為弟子。連花香茶道道主都說他二十年後必成酒中豪傑,又立下大功,大家都知道,小石頭很有希望在未來的某天成為麒麟門尊主。
這次來,二長老先檢查小石頭口中術的進境,又把後面的心法傳給小石頭。對小石頭的進步,老頭除了吃驚,就是得意。
臨走時還囑咐着:“反正也不能動,正好把這門功課好好做做,等你傷好了,就正式開始;既然花香茶道那娘們說你二十年後必為酒中豪傑,我不把你培養成魔頭,豈不顯得咱太沒本事?”
“師父,我背上的字怎麼辦?”小石頭連忙叫住二大爺,這是他這幾天最操心的事情,簡直是越想越彆扭。
“全靠你自己,只要你的本事夠大,就能自己消去;小子,你可記好了,留給你這個字的畢大學士,將是你的第一個對手。沒修鍊到超越他的本事,就不能出師門。”
二長老在小石頭身上摸幾下,滿意的眯眼笑着:“真是個好材料,竟把那寶貝的靈氣吸收完了。師父當年我還用了十天才吸收完,你啊,不只是個練酒的好材料,也是練武的好苗子;比你的大師兄好多了,最好的就是有膽氣、夠機靈。”
想起老冤頭,小石頭心有不忍,問道:“師父,大師兄真的不能回師門了嗎?他其實——這次弟子能安全回來,全靠大師兄幫忙。”
“別再提他。”二長老嘆息一聲,“他這是第二次犯錯,不是看他有本事,對師門忠心耿耿,這些年又沒荒廢了功夫,他連這次機會也沒有。小六子,你知道他的老婆是誰?就是他斗酒贏回來的,姓張的那小娘們也是花香茶道的人,那娘們跑后他才對說出來,是我可惜他是個人才,把這件事瞞下來。如果被尊主知道,子山早就被扔進酒窖了。不過那娘們也真漂亮,到現在,他也沒忘了她。那次,他是去江南,在揚州遇到那娘們后,就被迷上了,等知道人家的身份后開始比試,賭注就是如果他贏了,姓張的女子為他做十年老婆。人家輸了真給他做了十年老婆,十年一到,拍拍屁股就走了。現在想來,也不知道那娘們在這裏探聽到多少我們的事情?早知道她是花香茶道的人就。給你說這些是為你提個醒,別走上你大師兄的老路。花香茶道的女人都是美人,卻不是做老婆的材料,那是一群只愛茶、愛權、愛自由的野心家,十年夫妻說走就走,連個孩子也沒生下。”
二長老說是教訓,小石頭聽來卻兩眼放光,對修鍊酒術竟有痴狂的感覺。原來,賭注竟可以是這東西,如果自己那天與綠汐也這麼約定,現在不就有個美人伺候了?
“啪!”一聲,二長老在小石頭大腿上拍一掌:“小子,想什麼呢?”
“沒什麼,我在想,大師兄真可憐。”
“可憐?知道可憐就要看開些。”二長老老而成精,怎麼能看不出小石頭的**頭,卻沒說破;“你早晚要過這關,到時候才知道可憐是什麼意思,先提醒你一句,進了麒麟門,不戒任何東西,只要你有本事擔當就行;但是卻戒心魔。心魔一生,酒神立破;破而不立,永墮魔瘴!”
“什麼意思?”小石頭抓着頭問,實在是太深奧了。
“什麼意思?看到你大師兄的下場沒?他這次連對手的面也沒見,只聽到聲音就怕了,這就是心魔,只要沾上花香茶道的娘們,酒神一定被破。什麼意思?茶能解酒,就這意思。好好想想吧,別為了女人毀了大好前程,茶香雖不醉身,卻醉心!”
二大爺說完,起身走了,等換班來伺候小石頭晚上起居的苟童進來時,小石頭還在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