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酒色

二十六、酒色

墨猷衛的戰旗消失在山林里,凌雲頂的吐庫族人開始分批下山。

經歷了這一夜,吐庫勇士們對石老實觀感大變,經過他身邊時,眼睛裏的陌生與不屑變成和崇拜了敬佩。

呼來提護着卓公主下來了,啞巴烏蘭抗着小石頭;呼來提剛要誇獎他厲害,一番話就使對方退了兵。卻見石老實面含憂慮,沉聲對他和卓公主說道:“事情看來很好,其實,我們今後都生活在刀口上。諸明揚帶兩千墨猷衛駐紮宛州府,就卡死了你們西歸的道路。庄懷王的意思很明白,現在風陵渡這萬多吐庫族人和卓公主,名義上可以自由生活,其實都是人質;諸明揚導演的這場捉放的遊戲是在提醒卓公主,朝廷隨時可以發兵滅了這些人。卓公主個人名義上自由,但她如果離開風陵渡,後果會是什麼?這一招很陰險,剛才,聽諸將軍的口風,他們本來接到命令是把你們都抓回洛陽軟禁起來,是朝萬歲身邊某個近臣提的建議,對你們用了這恩威並重的招數。我現在只想知道:是誰為庄懷王出的這個主意?這個人不論是誰,都將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他對你們太了解了。”

“奶奶的,漢人真陰毒!”呼來提被石老實一說,才明白自己這些人成別人刀板上的肉了,惱的罵起來。剛罵出來,就想到身邊的石老實,不好意思的笑笑:“石先生,莫怪,真刀真槍的打誰也不怕,就是死也落個痛快。這樣太揪心,俺不習慣這些。不如從別的路走,回草原又不是只那一條路。”

卓公主看着身邊經過的族人,嘆口氣。她才真是作繭自縛,當初來到風陵渡避難,是迫不得已;龍騎將到處搜索她的蹤跡,西去的道路都被封鎖了,東邊是一片平原,只有在桐柏山深處隱居。在這裏生活了一段后,也是她提出的建議,讓族人分批進來,一邊學習中原人的生活方式,一邊培養後輩人才,為吐庫族的今後打下基礎。但如今,生活在這裏的人都成了別人的嘴邊肉,怎能讓她不內疚。

“呼將軍,風凌渡看似四通八達,其實回草原只有兩條路,一是走洛陽,那就不說了;另一條是走河溯,那裏正在打仗,余政淮也不會允許奧妙從他那裏離開。還有一條離開這裏的路,走水路到江南,那裏還不如呆在這裏,林章嚴是頭老狐狸。石先生,你以為我們今後怎麼辦?就在這裏等死?”

石老實聽卓公主如此悲觀,呵呵笑了:“事情也沒你想的那樣絕望,我不過說說最壞的情形;卓公主、呼將軍,只要大汗在,你們就是安全的。中原的如今已成亂局,三、五年內,庄懷王沒力量有大作為。況且,三、五年後,小石頭就長大了,別忘了,他是六王爺,是庄懷王承認的當朝六王爺;有這個身份,他能幹很多事情。等小石頭把林家小姐納為六王妃,只要他夠聰明,在朝廷中的分量誰能抵禦?只要有塞外大汗和江南林家的支持,時間越長,小石頭的身份越金貴,那時,風陵渡的一切都會不同。”

聽石老實這樣一說,卓公主捶他一把:“那剛才你還說我們是人質,隨時有危險。”

“我只是提醒你們,今後萬事要小心。還有就是,皇帝身邊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誰呢?”說完,石老實又陷入沉思中;離開洛陽七年了,雖然消息不算隔閡,但他還是想不出那個人是誰。

回到風陵渡,進了無花酒館後院竹林的小樓,卓公主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鬆弛下來,癱在椅子上,看石老實把小石頭放在床上。

小石頭的情形穩定了些,雖然還是不說話,眼睛沒那麼獃滯了。但他臉上恐懼的神情是那麼濃重,肌肉都扭曲了。七年前,小石頭剛被卓公主救出皇宮時,他幾乎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兩年來,石老實和卓公主慢慢的把庄王朝的事情和權利鬥爭的殘酷一點點說給小石頭,就是不為了使小石頭漸漸對以前的經歷有個心理準備;無奈,七年前的遭遇太過殘酷,那加在小石頭身上的磨難,還是出自他的親生父親庄靖王。

接下來的三天裏,薩諾師傅每天來給小石頭看病,但小石頭似乎除了卓公主誰也不認識了,每天只喝酒,飯菜是嘗也不嘗;卓公主衣不解帶,整天陪在小石頭身邊。卓公主是不忍看兒子受罪,心裏更感到愧疚。

好在,小石頭喝的是墨猷衛送來的御酒,勁頭比那五花酒為大;小石頭喝無花酒能七、八壇不嘴,喝那御酒,一壇下去就醉過去了;只要沉醉的時候,小石頭才能解開緊鎖的眉頭。

七、八個夥計在石老實帶領下,在酒坊內的一間庫房忙和着,完工後,石老實來叫卓公主去查看。

一進庫房,卓公主就叫了出來,這裏被佈置成皇宮酒窖的樣子。四周牆壁上用毛毯裝飾成華麗的紋飾,雖只得其形,富貴之氣還有幾分;中間一大火籠,火籠上是個類似乾坤瀧的大型琮器,這是石老實早就準備好的。

“這樣就能治孩子的病?”卓公主不解的問。

石老實摸着自己複製的乾坤瀧,揮手把夥計們趕出庫房:“多年前,我看過些醫書,只學了些皮毛;這些年一直想着小石頭的病根,就與薩諾師傅一起琢磨出這個法子。心病者,藥石無治,只要解開他的心結,石頭自然就回恢復。他是驚恐過甚,又怒火攻心,鬱結在那裏。對應的是怒、恐二症,書上說悲情治怒,思辨治恐。石頭那時年幼,落下這個病主要是因為恐懼;其症恐懼是里,怒氣是表,只要使他重溫那使他恐懼的情景,明白其中的真正境況,石頭會好起來的。”

假的就是假的,乾坤瀧是一塊采自宛州府北邊獨山的的上好玉石,請獨山最好的玉匠費一年之力才完成。獨山玉質堅韌微密,細膩柔潤,通體光澤透明,色澤斑駁陸離。如此大一塊玉石,耗費了無花酒觀頗多積蓄。卓王妃一眼看去,竟與那真乾坤瀧有五分相似。

卓公主還有些擔心,也沒別的辦法,只有相信石老實的主張;七年來的日日夜夜,她能看出石老實對小石頭的感情,要不然,她也不會傾心於這個書生。比起英武、豪強、地位、身家,西域將軍林戎哪點都比石老實強。

入夜,小石頭喝了一大壇御酒,又一次醉去,石老實脫光他的衣衫,放進假乾坤瀧。

夥計們把一壇壇酒傾倒進去,緩緩淹沒裏面的空間;酒也不是那烈性御酒,是無花酒館的無花酒;這是為了使小石頭不受傷害,石老實可不會庄靖王的那套法術,也不會控制酒液。

夥計們在外面燒起炭火,火籠漸漸灼熱,安放在上面的假乾坤瀧中,慢慢冒出一絲絲煙氣。

小石頭被溫熱的酒液催動,身體不安的扭動着;石老實站在假乾坤瀧旁邊,一支手拉動一根繩索,每過一會兒,就把沉浸在酒液中的小石頭拉上來呼吸幾下,生怕他被憋死;一支手還不斷伸進去試探酒液的溫度,把小石頭煮熟了,這個,也不合適。

火勢漸旺,假乾坤瀧內的五花酒變得燙手,石老實一邊吩咐夥計們減火,一邊又倒進去一壇五花酒。

三個時辰過去,小石頭的醉意早就醒了,迷離的眼神漸漸清朗,剛開始還很吃驚,后又變為焦慮、緊張、恐懼、絕望。

卓公主和石老實在外面看着他,鼓勵着他;小石頭又一次上來呼吸時,哭了出來。

卓公主想要把他抱出來,石老實看看老薩諾,吐庫族巫師搖搖頭;巫師們對精神感應最敏感,小石頭如今的情況是有好轉,但距離痊癒還差很遠。

一夜過去了,小石頭每次上來都掙扎着想要出來,卓公主早心疼的不敢看,縮在一角,也在無聲的哭泣。

石老實也想放棄了,但知道這次如果不能徹底治好小石頭,下次的機會更家渺茫,最後,把兩個老怪物叫了來。

雲霄道長一看到假乾坤瀧就怪叫一聲,這個東西還是他畫出來的圖形,石老實可沒資格見識乾坤瀧那樣的國之聖器。

“阿彌陀佛。石頭施主有福了,經云:法譬如水,能洗諸有垢穢、若井、若池、若江、若河、溪、大海,皆悉能洗諸有垢穢。其法水者,亦復如是,能洗眾生諸煩惱垢。如今石頭施主就如在法水中洗滌,我來教他兩卷經,安撫他的心神。”摩蘇和尚卻坐在旁邊**起了佛。

雲霄道士似也有所悟,抓起一壇御酒喝兩口,剩下的全倒進假乾坤瀧:“讓他在裏面練酒,如今,只有讓他干點事情,才能忘卻以前的遭遇。”

石老實拍一下腦袋,找出那塊雲牌丟遞給小石頭。

假乾坤瀧內,小石頭接過雲牌,眼睛裏的光芒不再散亂,似乎回想起一些事情。身體漸漸沉下去,在假乾坤瀧底部冥息沉思。

夥計們又一次加火,五花酒液渾濁起來。石老實看小石頭半天沒上來呼吸,有些着急,拉動繩索把他扯上來。

這次,卻見小石頭依舊在閉目沉思,身體自然鬆弛,胸口處閃出綠芒,如一個光罩,環住他**裸的身體。

石老實和雲霄道士驚呼一聲,小石頭的酒蟲再次開始蛻化了。

九天九夜,火籠一直在燃燒,小石頭也一直在假乾坤瀧內沉浮。

假乾坤瀧裏面的酒換了多少次,石老實也忘記了;反正無花酒館酒窖里的三百壇酒都被用光了,十八壇御酒用完了。

酒坊外面,夥計們也已經連續多天沒好好休息,連那雲霄道士都累得瘦了一圈;他在指點夥計們不斷蒸出一鍋鍋酒液,少加練制,就要送來給小石頭消耗。說起釀酒,雲霄道長可是把好手,就是不用小石頭幫忙,釀出的酒也比石老實高明多了。

最清閑的是和尚,他坐在那裏**經,有時就偷睡一會兒。

最後一天,不只無花酒館的所有存貨都已用盡,風陵渡所有酒館的酒都被小石頭用完了。

釀酒,除了耗費大量的糧食,還需要酒麴和酒藥。糧食還好說,這幾天雖然耗費了二百多擔粟米,但風陵渡糧行里儲備有充足的糧食。那酒麴和酒藥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弄出來的,特別是酒麴,在這個寒冷的季節,誰制曲沒個十天半個月成熟不了,沒了酒麴,蒸什麼糧食也出不了酒。

其時,天降大雪,本是酒館生意興隆時,但所有在風陵渡經過的客商,都只聞到酒香,想喝酒卻是不能,跑遍全鎮,哪家酒館都沒一滴酒,五花酒館這幾天更是連門也沒開。

這是小石頭的酒蟲第五次蛻化;三年前,小石頭就突破了第四層心法,卻怎麼也不能再進步一點。石老實和雲霄道長都在思量,也許,酒星之術第四層後面的修鍊就要藉助器具,只是這耗費的酒也太多了,裝滿這假乾坤瀧要十壇五花酒,只要酒氣稍淡,小石頭就浮上來,身體不安的扭動。石老實就要向裏面加酒,不到一定濃度,小石頭的酒蟲就不繼續蛻化。

外面到處堆着空酒罈,無花酒館積累了多年的老底,這一下被折騰個精光;連十多天前小石頭在八獸爐內練出的那幾壇酒也被用上了,雖然石老實和雲霄道士都心疼,那可是比什麼都寶貴的酒,但小石頭比什麼酒都寶貴,卓公主一擺手,那些寶貴的酒就成了小石頭的補品。

只看這陣勢,酒星之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修鍊的,如今,窮風陵渡一鎮之力,卻還供不上小石頭這次蛻化的消耗。

石老實和雲霄道士在勞碌的同時,都在想一個問題,如果修鍊到這個層次,誰來供養自己?這還是第五層,誰能估計出再高一層要耗費多少酒?

最後一下午,從三樹峽運來的葡萄酒也被用上了,裏面兌上了烈性御酒,石老實說,這樣才能用。

暗紅的葡萄酒把假乾坤瀧內被染了層艷紅,小石頭就在這血樣的艷紅液體內沉浮;卓公主坐在椅子上,疲憊的看着裏面的兒子,這九天酒夜,她也憔悴了許多,眼角的魚尾紋顯露出來,鬢角,几絲白髮散亂在那裏。

石老實正心疼着這個美人,卓公主的表情忽然有些怪異,有驚奇、有喜悅、還有些羞愧。

石老實看向假乾坤瀧內,小石頭依舊舒展着身體,胸口處的綠芒收斂;只是,他那少年身體上某處也舒展着,在紅色的酒液里,如奇峰異起在跨下,是那麼突兀,且驚人。

雖然,小石頭還不到十三歲,雖然,他那裏連毛也沒一根。

“物暴長才,必夭折;功速成者,必易壞;不推久長之計,而造卒成之功,皆非遠大之資。阿彌陀佛,罪哉?孽哉?福哉?禍哉?酒心初成必成鬼,男子體內陽氣健旺,女子體內陰氣強盛。酒色原本不分家,此言不虛,又一段孽源,阿彌陀佛!”摩蘇和尚又**起了佛。

石老實心頭微震,和尚怎麼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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