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雙生花(下)
謝羽億幾近顫抖着,走向床邊,一步,一步,伸出手想要掀開那床被子,那床上的人竟慢慢的坐了起來!
披散的頭髮,背對着她,直挺挺的,一動不動。此時此刻的謝羽億渾身抖若篩糠,上下牙不停的敲打着。
“你……是誰?”謝羽億從牙縫兒里擠出了幾個字。
那人沒有搭話。
“嘿嘿嘿——”一陣刺穿大腦皮層的怪笑聲,鑽入她的耳朵,即便是她死死的捂着耳朵,也聽的一清二楚。
那人猛的一回頭,猙獰扭曲的面孔讓謝羽億幾乎昏厥。
“啊——”一聲吶喊震徹整個南山村。
“怎麼了,羽憶?”房間的燈突然亮了,李金澤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赤着腳衣衫不整的跑了進來。
謝羽億看到跑進來的李金澤一下子扎進他的懷裏,癱軟在他的懷裏,失聲大哭。
“有鬼,金澤,有鬼!”
“哪兒呢?在哪兒呢?”李金澤四處張望着。
“在……”謝羽億指着床上的手僵在了半空,原本坐在床上的人不見了……
床上依舊是她剛起身時候的模樣,連被子的形狀都沒有變過。
“羽憶,是不是白天劉阿姨和你說什麼了?才會讓你有所聯想?”李金澤拍着謝羽億的後背。
“沒……沒有,我剛剛下地看看你怎麼總是打鼾,吵的我睡不着,看你睡得太熟了就沒打擾你。剛想回床,就……就……”
“就什麼?”
“就發現我的床上躺着一個人!”李金澤的臉刷的一下子白了,剛剛溫柔的神色現下看,竟變得有些詭異。
“是你看花了眼吧!”他又笑着摩挲着她的發。
“可能吧,這幾天舟車勞頓折騰的我夠嗆!”謝羽億一頭扎進李金澤的懷裏,臉上的表情卻越發的恐懼了。
“來,我陪你睡!”李金澤掀了被子躺了下來,沖謝羽億招了招手,謝羽億笑着奔進他的懷抱。
很快的,李金澤的鼾聲又起了,而謝羽億,一夜未眠。
南山村還保持着最原始的生態,公雞報曉,預示着新一天的開始。
謝羽億揉了揉酸脹的眼,望着窗外明媚的陽光,誰能想到昨晚的不眠之夜是多麼的可怕,今早,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穿着睡衣的謝羽億推開了房門,雖然也是發出了一聲刺耳的聲響,卻比夜晚的那開門聲要清脆的多。有些寒涼的空氣刺激着剛剛起床的謝羽億柔軟的皮膚。涼涼的,好清爽!感覺昨夜的一切像做了一場夢一般。
院子裏的一切依舊和昨天一樣。
謝羽億那敏感的鼻子竟然聞到了飯香,一定是劉阿姨來做早飯了。她走到廚房,果然劉阿姨正在做着吃的。
“劉阿姨,這麼早?”
“謝小姐,你醒了?不早了,我們山裡人都習慣早起的!”劉阿姨掀開大大的鍋蓋,裏面一股子熱氣撲面而來,還夾雜着面的香味兒。
“劉阿姨,你蒸的饅頭好香啊!”
“快,謝小姐回屋等着去,我這就起鍋兒了!”劉阿姨手腳麻利的撿起鍋里的饅頭。
謝羽億回了屋,穿好衣服,化了淡妝,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等着劉阿姨把熱騰騰的饅頭端過來。而睡在裏屋的李金澤,此時也正在洗漱。
“金澤,快來吃飯啦!”李金澤依舊有些睡眼朦朧的走了過來。
“劉阿姨,我準備明天就去山上掃墓,後天就走!”李金澤拿起一個大饅頭,使勁兒的咬了一口。
“這麼快?”劉阿姨的神情糾結。
“啊,放心吧,錢我就不要了,明天讓墩子幫我拿些東西上山,我看他身體挺健壯的!”李金澤說。
“哎,行,今天回去我就跟他說。”劉阿姨的臉上立刻露了笑容。
早飯一過,李金澤又要出去,謝羽億沒有阻攔,也不打算跟隨,只是一笑。劉阿姨忙活着中午的飯菜,謝羽億幫着摘菜,淘米。屋外的天空湛藍湛藍的,相信此時南山村的村民已經開始為一天的生計所忙碌了,只有李家大宅依舊那麼蕭條。
“劉阿姨,你們當地都謠傳李家大宅鬧鬼,為什麼你還來幹活?”謝羽億把剛摘好的芹菜放到了盆里,劉阿姨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謝羽億的對面,也摘起菜來。
“哎,我在家也沒什麼事做,就合計着掙倆錢兒,給墩子說個媳婦兒,李先生找到我的時候,我一聽李家大宅就傻了眼,說啥都不敢來,後來他說他是李家大宅的二兒子,只是想來掃掃墓,不讓我在這兒住,只是白天需要我做幾頓飯,又說多給我結工錢,好說歹說,我才來的!”劉阿姨把摘好的菜也放進了謝羽億跟前的盆里。
“那你知道李家的祖墳在什麼地方嗎?”
“那,就在那片山頭上!”劉阿姨指了指遠方蒼翠的群山。
“看這樣子,還是個風水寶地呢!”
“這大戶人家啊,特別講究風水!”劉阿姨把摘好的菜放在菜板上,切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李金澤今天回來的特別早,他的手裏卻沒有拿着任何東西。
“金澤,今天回來的挺早的。”謝羽億接過李金澤脫下來的外衣搭在椅子上。
“我早些回來陪你,怕你害怕,讓劉阿姨也早點回去!”李金澤拍了拍謝羽億的胳膊,走到洗臉盆的地方洗着手。
夜,再一次的降臨了,這讓謝羽億似乎產生了抗拒的心理,總是害怕一個人的獨處,但是,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謝羽億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倦意卻襲來,恐怕她早已熟悉了這樣的場景,再對她沒什麼新鮮感了吧!哈欠接二連三的打了起來,眼皮子沉的直打架。最終還是招架不住周公的召喚,進入了夢鄉。
吱嘎——
半夢半醒間,那個同昨晚相同的開門聲又出現了!這讓謝羽億猛的睜開了眼睛,倦意全無,她下意識的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那個人影兒再次掠過她的窗下,依舊是悄無聲息的。謝羽億剛要起身卻聽見另一聲開門聲!怎麼會有兩次開門?她悄悄地走到李金澤的房間,猛的掀開他的被子,果然,李金澤不見了……
謝羽億第一時間便開門跟了出去,那身影走的極快,一晃兒眼兒就不見了。謝羽億提着膽子跟了上去,卻尋不見他的蹤影,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聽聞身旁的屋子裏有說話的聲音。
謝羽億扒着門縫兒往裏看,黑漆漆的一片,隱約對着門有一個身影在晃動,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求求你,放過羽憶吧!我們明天掃完墓就走,我發誓再也不回來了!”這是李金澤的聲音!為什麼他要求這個人放過謝羽億?
“呵呵,看來你還是沒有對她說實話,羽憶!她應該是我的!”說話的人嗓音有些變調兒,卻不是刻意裝出來的。
“他憑什麼是你的?是我先認識她的,不論我是誰,她都是我的!”李金澤強調的語氣有些強勢。
“你的?我才是真正的李金澤!”什麼?謝羽億捂住因驚訝而張大的嘴,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本想貼近聽清楚,卻不料一片飄來的樹葉落在了她的脖頸里,讓她猛的一哆嗦。
“誰?”黯啞的聲音猛的開了門,正對上偷聽的謝羽億!
屋內站着的正是李金澤,謝羽億顫抖着撲了過去,“金澤!他是誰?”
“哥哥,你是不是該告訴她真相呢?”
“哥哥?金澤,你不是李家大宅的二兒子嗎?怎麼……”謝羽億懵了。
“抱歉,羽憶,我騙了你!”李金澤低下了頭。
“怎麼回事啊?”
“我叫李金羽,他才是我的弟弟,李金澤!”突如其來的奇怪介紹,讓謝羽億招架不住。
“當初李家老爺子死的時候,告誡李家子女祖宅不能變賣,所以世代長房長子看守着李家大宅,這一輩便輪到了我,而金澤就外出闖蕩。平靜的日子終被打破,有一年的夏天金澤回來了,幾年未見面的我們徹夜長談,他說他在外過得不好,我便要他留在李家大宅陪我作伴。誰成想,他根本就不是回來陪我的,而是在外欠了一大堆債,他是回來躲債的,順便偷家裏的錢財!”
“你胡說,什麼偷?這是我家,我隨便想拿什麼拿什麼!”
“你若不是偷,為什麼要殺人?你為什麼要殺死發現你秘密的家丁?”
“他……揚言要告訴你,我拿家裏東西變賣的事,我不能讓他成為我的威脅!”
“那其他家丁呢?他們也發現了你的事嗎?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誰讓他們兩個在我處理屍體的時候出現了!”黯啞的聲音在此刻變得猙獰。
“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你也做的出來?”謝羽億紅着雙眼的質問他。
“那我應該怎麼辦?就算我喪心病狂,那他呢,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殺害,可能連喪心病狂都配不上他吧!”
謝羽億看着眼前的李金羽,滿臉的不可思議,“是的,我發現他偷家裏的東西,還殺了家丁的事,在他正在處理屍體的時候,打了他的頭,把他和家丁的屍體,永遠的關在了酒窖里!”
“可是你沒想到,我還能活着出來吧!今天,我就讓你嘗嘗被關在酒窖里的滋味。”李金澤與李金羽扭打在一起,正在這時院子裏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涌了進來,門一下子被踢開了,來人竟是墩子!
屋子一下子湧進十幾個村民,手持木棒,將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拉開,墩子用麻繩把李金澤捆了個結實,終於李家大宅的秘密落下了帷幕。
山上李金羽和謝羽億掃了李家的墓後頭也不回的下山了,留下的除了蕭條破敗的李家大宅還有墓上的那朵在忘川客棧看到的雙生花。
雙生花,一株上的兩朵花,互相吸取着彼此的養分,一枝的枯萎,才能換來另一枝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