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為了彌補這方面的不足,父親決定讓她嫁個狀元郎,而他相中了城中一位今年剛中舉人的許姓書生,無條件支持他念書,等來年殿試時全額支持他進京趕考,條件是進士及第就須返鄉娶她為妻,當個官夫人。

陸紛紛曾經趁出外逛街時,偕同丫鬟繞到許家,偷看了那人樣貌。

他是個普通人,樣貌中等,身材中等,不醜不俊不出色,惟一可取的就只有一身的書卷氣質,讓他看起來順眼了些,但總的來說,她不喜歡那個男人,她不是她理想中的夫婿模樣。

回家後,她跟父親抗議,不想嫁給那個人,對於這點,父親一反常態的堅持,非要她嫁給許舉人,將來好當個威風的官夫人。

要是過往,父親一定順着她的。

她不想嫁給那個人啊!陸紛紛氣惱的癟嘴。

家裏又不缺錢,她也看不出那官位能幹啥,為何不讓她嫁個喜歡的人呢?

說來說去,不就是父親愛面子而已嗎?

為何她要為了父親的面子,去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她不依她不依她不依啦!

「這雪怎麽落個不停啊,馬車到底何時才能到家啊?」身後,丫鬟玉珠還在叨念個不停。

陸紛紛聽得煩,轉頭低斥,「玉珠,你就別羅唆……」

馬車忽然震動了好大一下,將主僕二人嚇了一跳,害怕得抱在一塊兒。

「發生仟麽事了?」玉珠對着外頭的車夫大喊。

「好像撞着啥東西了。」車夫停下馬車,躍下觀察地上的突起物。

「撞着東西?」陸紛紛好奇心起,就要開車門。

玉珠拉住她的袖子阻止她,「小姐,外頭冷,別下去。」

陸紛紛不以為意的回頭笑道,「你怕冷就待在車上,我下去瞧瞧。」

陸紛紛的個子雖然清瘦,但是身子骨十分健壯,對於冷的感受度比一般人低,當他人冷得全身發顫,她卻認為是清爽宜人的好天氣,而她的肌膚,一年四季都是溫溫暖暖,鮮有冷涼的時候。

玉珠還想阻止小姐的莽撞之舉,就聽到車夫驚駭的喊,「完了,撞着了人啦!」

「什麽?」陸紛紛心口一驚,甩掉玉珠拉袖的手,提裙下了馬車,奔來車夫身邊,着急的問,「你撞着人了?」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啊!」驚慌的車夫真怕那人若死了,他可就要送官府判刑了。

陸紛紛藉由馬車上的燈火看出那個躺在地上的的確是個人,可能是因為剛才風雪大,掩去了躺在地上的身體,是車夫撥開了雪,才發現那突起物原來是個人。

「你別擔心,」陸紛紛安撫他,「這人看起來倒在此地已久,不是因為你撞傷才倒地的。」

「這麽說,他死了嗎?」車夫仍是驚駭。

陸紛紛抿了下唇,「我瞧瞧便知。」

陸紛紛才要矮身,車夫就忙喊,「小姐,若是個死人可就不吉,您千萬別碰啊!」

陸紛紛白了他一眼,「我不碰怎知道是不是個死人?萬一他還活着呢?延誤救治,害他死亡,豈不跟殺了他一樣?」

「但是……但是……」車夫囁嚅,不知所措。

打小被保護得很好的陸紛紛,可說是沒過過壞人,天不怕地不怕,當然也不覺得就算是個死人又有什麽好怕——因為她從未親眼見過死人。

她脫掉右手的毛呢手套,撥開車夫未撥盡的、在那人臉上的殘雪,一張慘白無血色的臉孔露了出來,她看了,不覺胸口一窒,心臟倏地狂跳。

熱燙的血液在體內急速奔流,不是因為恐懼或害怕,而是因為——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那幾乎可說是她夢想中的夫婿模樣!

她情不自禁將燈火移得更近,好能打量得更為仔細。

他有兩道斜飛入鬢的濃長劍眉,說明這人的果決、專斷與強大的意志力。

他有一管如山隆起的挺鼻,這令飽的輪廓突出,十分搶眼。

他有一雙略薄的菱形唇,嘴角堅毅,可見這人性格中的不易妥協。

可惜他眼眸緊閉,她無法看到他張眼時的模樣。但她猜測這人的眼必定炯炯有神,如天上星子,或如一潭幽湖,一望了,就被吸引了進去,無法自拔。

「小姐?」車夫狐疑的喊,心想小姐不是要探看那人是否還活着,怎麽突然在發愣,該不會是嚇着了吧?

陸紛紛恍然回神,連忙伸手探他鼻息,他的鼻息十分微弱,她無法判定他是否仍有呼吸,只好低下頭,直接以最柔嫩的臉蛋去感覺,卻不小心讓那冷透的鼻尖碰上嫩頰。

她的心這會更是亂了分寸,還差點讓手上的燈火掉了下去。

她是怎麽着,慌裏慌張的?

陸紛紛暗斥了自己一句,定下心神來,重新去感覺似有若無的呼息拂在頰面的感覺。

「他還活着!」陸紛紛抬首宣佈,車夫立刻鬆了好大一口氣。

陸紛紛叫喚尚待在車裏,觀望着不肯接近「死人」的玉珠下車,一起幫忙將這人從雪中挖出來。

那是一名十分高大的男人,她們費了好一會勁才將他身上的積雪清除。

挺拔健美,高大強壯,面容俊美……

陸紛紛激動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心想,這不就是她理想中的夫婿模樣嗎?

莫非是上天聆聽到她的祈禱,實現了她的願望,將她要的人送到她眼前來?

這可是天賜的恩典啊!

上天給予的禮物,她怎麽可以不接受,這可是要遭天譴的!

「小姐,現在怎麽辦?」玉珠問看起來似乎莫名發著愣的陸紛紛。

「把他帶回去。」陸紛紛立馬下了決定。

「什麽?」玉珠與車夫難以置信瞪大眼。

「小姐,您說笑的吧,這是名陌生人……」車夫面有難色。

「你撞着了人,還敢不負責?」瞪着車夫的陸紛紛面有責怪之意。

「呃……」車夫心想,剛才小姐不是說這人不是他撞傷的,而是原本就倒在這的嗎?怎麽這會他得負起責任來了?

「小姐,可是這真的是名陌生人,擅自帶回去,恐怕……」玉珠心想,萬一是個壞人,豈不是引狼入室?

「既然是咱們的馬車撞傷了人家,自然要負責到底!」陸紛紛不容置喙,完完全全將這人會倒在地上,還受了傷的責任全攬上身。

車夫與玉珠面面相覷。

「都是你驅車沒看路。」玉珠怪罪車夫道。

車俠指着自己的鼻尖,百口莫辯。

「小姐,要怎麽把他帶回去?」玉珠心想這人體型那麽高大壯碩,恐怕只有將人五花大綁在馬車上一途了,可問題是,要怎麽綁上去?

「我們一起將他抬到馬車裏。」

「我們……一起?」玉珠還沒開始搬,就覺得手快斷了。

這人的體型看起來十分高大,要抬到馬車上恐怕不是易事……於是玉珠又看向車夫。

「這……我一個人沒辦法的。」車夫乾笑。

沒用的傢伙。玉珠心中暗啐。

「快點幫忙!」陸紛紛解下頸上紫狐裘的系帶,將暖裘放到男人身上,希望藉此讓凍在雪中的軀體增加些溫暖。

「小姐,你的裘衣……」很貴的哪。

「咱們得讓他保持溫暖,否則他凍也凍死!」陸紛紛不耐的催促,「快幫忙啊,發什麽愣?」

「好……」玉珠與車夫這才無奈的彎身幫忙,有的抬肩有的抬腿,而這男人遠比想像中還要沉重,尤其在大雪中,他的身軀僵硬,光是要將他塞進馬車,就讓三人一頭一臉汗,完全感受不到冬夜的寒冷了。

男人被安置在馬車內側,虛軟的靠着車廂而坐,陸紛紛瞧他臉色青白唇發紫,心口就疼。

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倒在路中央呢?

且他衣上那暗紅色的圖樣,應該不是衣服的花樣而是血跡,該不會是哪受了傷,所以才會昏迷在雪中吧?等帶他回家,一定要好好幫他處理傷口。

在馬車裏,陸紛紛吩咐玉珠,「把火盆端過來些……小心,別燒着他的腿了。」

「噢。」玉珠用腳將車上取暖用的火盆踢近男人腳旁,望着男人蒼白的臉容,她有些不安的問。「小姐,他不會醒過來吧?」她很怕出事啊。

「醒了不正好,表示他無事?」這樣她就可以清楚看到他眼睛的模樣了。

「才不好呢,萬一他對我們怎樣,或者行兇……那我們不就完了?」玉珠驚駭的低喊。

「他凍得像冰柱,就算真醒了,也無法對我們怎樣吧。」陸紛紛白杞人憂天的玉珠一眼。

玉珠嘴巴動了動,還想說些什麽,陸紛紛麗眸一瞪,她只好將未出口的憂慮吞下去。

小姐實在太沒有防備之心了,身為丫鬟的她只好多擔待,真要有什麽萬她只好挺身當替死鬼了,嗚嗚嗚……陸紛紛將暖裘拉到男人的下巴邊緣,小心而仔細的裹起冰冷的身軀。

「我們上路吧!」她對着車夫喊。

「駕!」車夫扯動韁繩,命令馬匹往前行走。

在不遠處的屋檐上,有雙在夜色中特別明亮的眸眨了下,冷冷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須臾,那雙如野獸般犀利的眸消失在夜色中。

馬車約略又行了一刻鐘,才回到陸府,陸紛紛特別交代車夫自後門進入,因為她不想擾醒府中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她的父母。

「小姐,您不通知老爺夫人?」玉珠詫異。

「我娘最會驚慌失措,她若知道我撿了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回來,一定喳呼着不祥、污穢,立刻把人丟出去:而我爹最會小題大作,他一定認為這男人身上必定發生什麽事才會倒在路邊,且他又受了傷,必定先叫官府來抓人。」

玉珠不得不佩服小姐透徹的分析,老爺跟夫人的可能反應的確與此相差不遠,但——

「這人總是陌生人,您將他帶進來,不覺不妥?」玉珠還是覺得不安,「萬一他真是什麽殺人要犯呢?」

「那也得等他清醒,恢復力氣才有可能對我們下手。」陸紛紛表面看來十分冷靜的分析道。

玉珠的疑慮,她壓根兒沒想過,此時此刻的她只有一個想法——她想看他的眼,想看他張開眼時的模樣,是不是與她想像如出一轍,是她理想中的完美男子。

「那……我們要將他放到哪去?」車夫問。

「放到我房中吧。」

「小姐房……」玉珠差點尖叫出聲,是陸紛紛眼捷手快掩住了大張的嘴,要不,真會將不管睡着或沒睡着的統統給喊來了。「小姐,這是個男人,於禮不合!」

「救人要緊,管什麽禮不禮!」陸紛紛輕瞪玉珠,「不放我房,要放哪?就算放客房,我也得在客房照顧他啊。」

「照顧?」玉珠傻眼,好像這是小姐今日發明的新詞,前無古人,從未聽過般的詫異。

「別跟我羅唆了!」陸紛紛滿臉不耐道,「誰才是主子啊?我怎麽說你們就怎麽做,難道我這個主子想做啥,還得一一跟你們交代,等你們准許?」

車夫與玉珠互看一眼,默然點頭。

在陸紛紛居住的房中,還有兩名丫鬟等着她們回來才敢去安歇,可當她們發現主子竟然跟玉珠還有車夫搬着一具「屍體」入房時,均詫異的瞪大眼,喉口因恐懼而發緊,張了老半天,說不出半個字來。

「玉玲。」陸紛紛吩咐其中一名面色如土的丫鬟,「去通知老爺夫人,我從小姑姑那回來了,並說我睏倦想歇息了,就不過去問安,他們也不用過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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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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