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殿選前
?一秒記住【千千】.,為您提供精彩閱讀。
時間過得很快,然而在京城的日子並未感到乏味。
蘇青荷平日無事便跟着容書去玄汐閣兜一圈,打着改良圖紙的名義,在後院作坊來回溜達,不時湊上前,和玉雕師們攀談一番。夥計們都知曉每月為店鋪提供圖紙的是她,也都笑臉相迎,對於她的問題都耐心的回答。
然而時間一久,夥計們都有些注意到,蘇青荷雖和他們討論的是圖紙問題,但眼神卻一直往解石機上瞟。
不得不說在硬件方面,玄汐閣要比荷寶齋好太多了,像一些解石架、琢玉用的水凳,都與兗州城出土的大相逕庭,用木製齒輪來代替了粗麻繩,效率幾乎要快上一倍。然而京城距兗州實在山高路遠,這些大塊頭等運到兗州,估計也都顛散架了,蘇青荷想購置些帶回去,也有心無力。
蘇青荷便想着趁此機會向那些玉雕師們取經,學得理論,看能不能回去自己動手改造一番。
容書頗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在店裏轉悠,心中腹誹店裏最好的玉雕師可就住在你對面啊,放着現成的大掌柜不用,捨近求遠地跑來眼巴巴地問夥計,這不是浪費資源嘛!
這幾日,段離箏都是一個人窩在客棧里琢玉,聽聞容書說蘇青荷經常跑店裏騷擾夥計,只是輕勾起唇角,清亮的眸子閃過笑意。
之後段離箏對她這種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致使蘇青荷以為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每天特意起得很早,就為了避開他,卻不知她這點小心思早被他看在眼裏,不想戳破罷了。
殷守不知是以為她已回兗州了,還是有別的事要忙,這幾日也沒到客棧里找她,蘇青荷也樂得整日泡在玄汐閣里。努力沒有白費,不過短短几天,蘇青荷不僅研究透徹了解石機的原理,還從玄汐閣里來往的少爺小姐的穿衣打扮上,敏感地嗅到了一絲即將在首飾上掀起的潮流。
京城融合各族文化,是繁華時尚的代名詞,一旦興起了什麼潮流,其他四大州郡都跟着有樣學樣,然而由於地域交通的限制,基本什麼新鮮玩意等流傳到了兗州,人京城早已過時了。
蘇青荷立馬動筆寫了封信寄回了兗州,告知盧騫先囤積些紫羅蘭翡翠,製作成耳墜指環類的小首飾,紫羅蘭的春天要來了。再者把新畫的圖紙及近日研究的升級版水凳、解石機理論一併附了上去,怕盧騫看不懂,蘇青荷還畫了幾張局部的齒輪刨面圖。
盧騫是個聰明人,好好琢磨應該能領會,難的是那些個精巧的齒孔,要做成恐怕得費些力氣。
那日蘇青荷寄完信,回客棧時正拐進走廊時,和段離箏撞了個正着。鴻來客棧再大,它也是個客棧,儘管蘇青荷成心想躲,總有碰巧撞上的時候。
段離箏沒有像往常一樣穿着玄衣,而一身寶藍底鴉青色雲紋束腰錦衣,襯得他氣質多了幾分清朗與閑雅,仍舊隨意地披散着墨發,眉眼清俊不羈。
蘇青荷心裏還在耿耿於懷上次他那句“我討厭你”,瞟了眼段離箏那像細瓷新玉般的皮膚,心裏泛起濃濃的艷羨,我還討厭你呢,你這個皮膚比我白、長得比我好看的傢伙!
不過作為她的衣食父母——提供翡翠原料的大礦場主,蘇青荷還是不敢對這位爺不敬,只乾巴巴地說了句:“段公子,早啊。”
“想不想去看看御用相玉師的統選?”段離箏沒注意到她略不正常的語氣,嗓音帶着一絲剛睡醒的慵懶,眼神也像罩着一層朦朧的薄霧,使他往日孤鷙的稜角削弱了三分。
蘇青荷心思一動,緊接着想起在慈光寺撞見的那一幕,明知雲映嵐會勝出,此時去看也沒多大的意思,於是興味索然道:“我就不去了……”
聽到的答案與預想中的不同,段離箏眼中的迷離褪去,有抹暗色漸漸沉澱下來,她方才眼裏流露出的神情分明是想去,為何又……
“蘇姑娘,去看看吧,今日貢院那邊可熱鬧了,那排場,比起每年的春闈來也不遑多讓。”容書眉飛色舞在一旁插口道。
“你們先去罷,我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你們若看得熱鬧,回來跟我說說便好。”蘇青荷笑了笑,轉身同他二人擦肩而過,徑直回了房間。
段離箏有些疑惑地看向容書,容書撓撓腦袋,試探地問:“少爺,您……最近得罪蘇姑娘了?”
段離箏抿唇想了半天,肯定道:“沒有。”
“那她是怎麼了……?最近好像見着您就躲,若說是因為去玄汐閣取經而不想讓您知道,那也不至於啊,且她前日已差人給了王爺答覆,為何不願去看看統選,屆時去殿選時能有所準備也是好的,她就這麼不想跟您呆在一塊兒?”
容書每說一句,段離箏的臉色就差一分,而喋喋不休的他完全沒察覺,直到段離箏轉身回屋,冷冷地丟下了一句:“閉嘴,快去快回。”
“少爺,您讓我自個兒去啊?!”容書詫異地微張着嘴,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段離箏連頭都沒回,雋秀低沉的嗓音飄來:“回來后把統選時的情景同她說說。”
容書瞬間耷拉着臉,蔫蔫地應下,孤零零地一人邁出了客棧大門。
***
日落時分,容書興沖沖地回到客棧,沒忘記自家少爺交代的話,第一件事便是去敲蘇青荷的房門。
房門應聲而開,蘇青荷拉開門,便瞧見汗水淋漓、臉漲得通紅的容書站在她面前,於是忙請他進屋坐着,給他倒了杯茶喝。
容書一邊喝茶,一邊同蘇青荷講起今日御用相玉師統選的情景。
略過那人山人海的場面不提,這初試統選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筆試,考官臨場出題,參選者們需要在一個時辰內作答完畢,題目只有短短的兩字,韻和蘊。而第二三部分,便是當場相玉作圖,區別在於一個是有考官定題,一個是自由發揮。其中筆試的成績佔三成,后兩部分的成績佔七成。
第二部分要相的玉是一塊藕粉種的雙色翡翠,淺春色和青綠色,質地比芙蓉種還要細膩些,此玉一搬出來,圍觀的人群都騷動了,因為太美了,讓人看第一眼,便能聯想到春天伊始,萬物滋潤蓬勃的景象。但考官的定題讓人大跌眼鏡,題目是玉琮。
玉琮是一種內圓外方,用來祭祀神祗的禮器,模樣矮小又笨重,與藕粉種翡翠輕盈靈動的質感,完全不搭界。據容書說,考官一亮題板,近乎一般的參選者都傻眼了,玉琮這類的器皿並不常見,在前朝這玉琮數量還算多,但隔朝換代后,玉琮這類東西基本都淪為葬品了,甚至有小部分人連玉琮啥樣都畫不出來。
蘇青荷聽到這嘴角浮現笑意,玉琮款式簡單,設計圖樣並不難,這題考得便是人們對於玉器的知識儲備,以及玉器與翡翠原料的融合度,設計出來的款式要能壓住藕粉種翡翠的靈動感,不然便會顯得淺薄沒有厚重感,更體現不出祭祀時的莊重。
而第二塊相的玉竟是一塊狗屎地,黑褐色的底章,上面斑塊點點,像是爬滿了蟲蟻,唯一的一抹翠色還生嫩得讓人心中發緊。此玉一出,圍觀的人群又騷動了,因為能找到這麼一塊噁心的廢料,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蘇青荷畢竟沒有身臨其境,僅憑容書的形容,只能想像個大概。若她猜得沒錯,這題應該考的是參選者的應變能力。作為一名合格的相玉師,不僅要有錦上添花的功力,讓那些珍稀美玉煥發出光彩,也要會變廢為寶,讓本身沒有價值的翡翠,經過雕琢后,搖身一變,成為眾人喜愛的玉器,相較於前者,後者才是更為難得的。
最後勝出的五人名單要三日後才能公佈,公佈后,緊接着第二日便是進宮殿選了。
蘇青荷謝過容書後,隨後關起門來細細思量。這相玉師統選的困難程度,尚在她的預料之內,如果沒有黑幕的話,她有把握爭取到那五個名額之一,但是撞見了雲映嵐和韓修白二人的對話后,蘇青荷便失了信心,天曉得還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雲映嵐,最後留給普通平民百姓的名額會有幾個。斗石擂台發生的事,她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然而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三王爺的出現對蘇青荷來說,既是麻煩,也是及時雨,讓她手忙腳亂的同時,心底隱隱燃起了一絲戰意。
蘇青荷給自己倒了杯茶,熱水一遇冷氣便旋出裊裊的霧。不是自己的終不能強求,既然你我都想要這御用相玉師的頭銜,那就在殿試上見真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