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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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這三王爺面容白凈,五官並不出眾,但組合在一起有種沉靜優雅的韻質,他轉過身來時,蘇青荷才發現,他鬢間已有了幾縷明顯的白髮,許是他保養的實在很好,那幾縷白髮並不顯蒼老,反而有種仙風道骨的意味。
如果不是聽容書之前說過,這三王爺已經年過四十,她都要誤以為他是剛及弱冠的年齡。
三王爺抖了抖袖袍,目光落在段離箏身上,做訝然狀:“賢侄,你怎麼來了。”
段離箏似笑非笑:“王爺,你就不必拐彎抹角了,你派人調查蘇青荷時,怎麼會不知我也在鴻來客棧?”
三王爺完全沒在意段離箏有些陰陽怪調的語氣,爽朗地大笑,眼角爬上了細細的魚尾紋:“昨日本王在宴席上問你是何人相的玉,你為何死活不開口?害得本王廢了好些力氣,兜了一個大圈子,才知這位相玉師原來就住在你對面。”
三王爺轉身對一旁的蘇青荷含笑點頭,抬手示意她落座:“蘇姑娘,請坐罷,在我這兒不必拘謹。”
蘇青荷淺笑着點點頭,落了坐,隨即有個容止端麗的侍女過來斟茶。
三王爺飲了口茶,對蘇青荷緩緩道:“本王突然差人叫你來,是有些唐突了,不過本王沒有惡意,純粹是想請你過來坐坐,交流交流玉石上的心得。”
蘇青荷靦腆地笑:“我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要說跟王爺交流心得,那可真是折煞我了。”
“何必妄自菲薄呢,”三王爺聽慣了這種奉承的話,語氣有些不咸不淡,“那日侯府宴席上,那件黃龍玉一出可謂是艷壓群場,本王送給靖江侯的月尾石擺件都有些拿不出手了。”
蘇青荷心裏一沉,該不會是這三王爺因那黃龍石丟了面子,來興師問罪的?
於是回得語氣更加恭謹了:“王爺說笑,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微末伎倆。”
三王爺看了眼始終垂着眼的蘇青荷,又看了眼正不耐地挑眉看他的段離箏,覺得這二人甚是有趣,一個絲毫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喜怒哀樂全擺在臉上,一個是八面玲瓏,為了不惹上麻煩,恨不得低到塵埃里。
有點意思。
既然對面的人有心裝傻,三王爺索性開門見山,直接把話搬上了檯面說:“蘇姑娘,你有沒有聽說過朝廷即將開始選拔御用相玉師的事?”
蘇青荷猶豫道:“略有耳聞……”
“有沒有興趣去參加?”
“不怕王爺笑話,對於相玉,我不過是略懂皮毛,連相玉師的名頭都不敢擔,何況是御用相玉師……”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直接向皇上舉薦,你無需參加前面的統選,屆時直接和選出來的五人一同參加最後的殿試。”
蘇青荷蹙起眉:“多謝王爺抬愛,不過我並不打算去參選……”
“為何?”三王爺倒是真愣了,多少人奢求不來的事,她竟然想都沒想就回絕了?
幾日前,蘇青荷便聽到過雲映嵐和韓修白在談論御用相玉師的事,她當時就沒放在心上,相玉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愛好,沒有想去拿它爭富貴的念頭,且她現在的生活就已很滋潤了,荷寶齋每月給她賺的銀兩足夠她一輩子吃喝不愁,何苦要跟那一堆各懷鬼胎的人去爭什麼二品官?
最重要的是,若當了京官,那便意味着這輩子就要留在京城了,她對這京都並沒有什麼歸屬感,兗州才是她的家。
蘇青荷定了定神,凝聲道:“不瞞王爺,今日我本是打算啟程回兗州的,我在兗州還有半大的弟弟需要照顧,店鋪也需要人打理,我來京城其實就是為了幫段公子一個小忙,並未有常住在京城的打算。”
三王爺放下茶盞,輕笑了一聲:“我道是因為什麼,這還不簡單,把你幼弟接來京城不就行了?若當選了御用相玉師,還擔心沒有府邸住?至於兗州的店鋪宅院什麼,交給管家僕人打理便好……”
蘇青荷輕吐一口氣,不打算再跟這王爺兜圈子,抬眼看他直言道:“我性子散漫慣了,怕會在那宮中惹出什麼禍端,比起錦衣玉食,我還是喜歡更自在些的生活。”
“你覺着本王的生活不自在嗎?”三王爺眨眨眼,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金鑲玉帶,抬頭環顧了他那擺滿了各種名貴玉器珍玩的博古架,還有那他身後站了一排活色生香的美婢,“人能不能活得自在,取決於他手裏的權,還有腰包里的銀子。”
蘇青荷微微笑了笑,不可置否。
三王爺嘆口氣,沉吟道:“蘇姑娘,其實你真是多慮了,御用相玉師並不需要時常進宮,在宮外有專門的敕造瑰玉坊,那才是你平時工作的地方。平日裏,御用相玉師的工作並不繁忙,只有在每年鄰國使臣來訪進獻奇石珍寶時,為了不落人口實,彰顯我大國風範,才需要御用相玉師們出馬。平日坊間無事時,你甚至可以回兗州小住一段時日也是沒問題的。”
蘇青荷微微挑眉,她倒沒想到御用相玉師是在宮外工作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去試試也未嘗不可……只是,這三王爺為何平白無故地舉薦她來去做這御用相玉師?還這般苦口婆心,若說他沒有什麼小心思,蘇青荷是不信的。
這麼一塊誘人的餡餅掉在地上,撿還是不撿,蘇青荷有些犯難。
三王爺見蘇青荷有些動搖,沒有繼續緊逼,反而叫婢女端來了棋盤,笑着邀蘇青荷博弈一局。
蘇青荷是個貨真價實的臭棋簍子,哪裏敢出來賣弄,連連推拒。三王爺見她是真露了怯,便與段離箏面對面坐下,他執白子,段離箏執黑子,就這麼旁若無人地酣戰了起來。
蘇青荷雖棋下得臭,但是局勢看得分明,棋局剛開始,二人可以說是勢均力敵,黑子隱隱佔上風。然而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黑子的分佈零散而無章法,之前白子有幾處破綻,都被黑子大意地錯過了。
下到尾聲,白子只需一步便能定輸贏時,三王爺突然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來對段離箏笑道:“你今日心緒不定,本王勝之不武,就下到這兒罷。”
段離箏沒說話,手指還捻着一顆黑子,目光落在棋盤上,好似在琢磨棋局,又好似在思考旁的什麼事。
過了片刻,段離箏放下棋子,對三王爺清聲道:“王爺,我們不多叨擾,先告辭了。”
“也好,時辰也不早了,”三王爺走到蘇青荷面前,眼神似有深意,“御用相玉師最後的殿試選拔是在下月初九,在此之前,你若改了主意,便託人來府里捎個口信,我自有安排。”
蘇青荷應了一聲,沖三王爺微福了福身,隨段離箏轉身朝門外走去。
***
從王府出來后,二人並排走在熙攘的朱雀大街。
蘇青荷忽而悶悶地問了一句:“你覺得我該答應王爺嗎?”
“雍王其人並無太多城府,你不必擔心。”
段離箏一下便聽出來蘇青荷心裏真正想問的是什麼,頓了頓又道,“確實如他所說,御用相玉師並非你想像中那般整日和宮人打交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可以一試。”
他在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有着略微的不自然,然而正頭大糾結的蘇青荷並沒有注意到。
段離箏低着頭,心裏正想着方才那句昧心的話,暗自有些惱自己,他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說,把她留在京城。
希望她若當上御用相玉師后,不要怨自己騙她才好。
走了半響,蘇青荷忽然抬頭,感到漸入冬日的暖陽灑在臉上,長長呼出一口氣,轉而對他眯眼笑起來:“那就試試罷,總覺得不去皇宮裏看一看,是件憾事。有多少人連紫禁城什麼模樣都沒見過呢,這機會實在棄之可惜,就算不能選上,能看一眼天子真顏,倒也值了!”
段離箏被她這番“看一眼皇帝也值了”的說辭震了震,隨即像想到了什麼,唇角勾起,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笑:“希望你見到聖顏后,還會這麼想。”
剛費了好些勁才下定決心蘇青荷被他噎了一下,又想起前幾日他對自己冷冰冰的態度,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沒有,我只是……”段離箏很詫異她會這麼問,想了想又覺得解釋起來很麻煩,索性垂眼道,“算了,我討厭你。”
蘇青荷不敢置信地停下腳步,怎麼會有這種人!就不能委婉點說么!
段離箏自顧自地轉着輪椅走,蘇青荷氣呼呼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隨即又抬步跟了上去,誰叫她倆順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