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鐵龍生

第39章 鐵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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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自然是賭漲,”雲映嵐眯起雙眸,倏爾轉身,一邊把毛料抱上解石架,一邊清聲婉轉道,“請各位在場的公子少爺們幫忙作證罷。”

眾人紛紛應了,同時也三三兩兩地猜測她究竟是賭還是垮,從那嗡嗡的議論聲中,蘇青荷聽見猜雲映嵐賭漲的居多。

殷守低頭問她:“你就那麼肯定雲映嵐的毛料里什麼都沒有?”

蘇青荷眼角含笑:“不,那毛料皮殼隱隱透着綠意,松花表現也不錯,多半會出綠。”

“那你還……”殷守更加不明白蘇青荷在想什麼了。

“你就接着往下看吧。”

蘇青荷語氣疏淡,清亮的眸子裏興味十足。

解石師傅踩着木踏板,嘎吱嘎吱響。

鋼盤還未切到底,雲映嵐便瞧見那縫中泄出來的綠意,當下難掩雀躍的神色,挑釁又幸災樂禍地看向蘇青荷。

蘇青荷則絲毫無動於衷,沉靜地等待着。

鐵盤漸漸深入,毛料應聲被徹底割成兩半,切面朝上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乍一看,切面處是滿滿的全是綠。

“切漲……”雲映嵐話只說了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

綠是有綠沒錯,但那綠乾癟癟的毫無水色,黑斑白斑密麻麻地夾雜在一起,直叫人看了瘮得慌又口乾舌燥。那綠上像被摸了一層油蠟,色調深淺不一,毫無透明度可言。

這種翡翠又名鐵龍生,跟干青種、粗豆種、狗屎地翡翠一樣,是最最下品的低檔翡翠,結構疏鬆、質地粗糙、透明度差,讓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翡翠。

雲映嵐臉色唰地白了,嘴唇翕動:“怎麼會切出了鐵龍生,這麼好的皮色,不可能啊…”

除了那位高瘦男子,剩下的眾人似乎都不吃她這一套,而那高瘦男子自己還陷在賭垮的陰霾中,哪還有功夫來安慰她?

於是,雲映嵐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暗自神傷了一會兒,隨即咬牙上前抱回了那塊鐵龍生,走到蘇青荷面前,勉強扯出笑容:“雖然是鐵龍生,但也算是切漲,所以這場賭局……”

蘇青荷語氣淡漠地打斷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買下這毛料的價錢是三百五十兩,難道雲姑娘認為你這開出來的翡翠值三百五十兩?”

蘇青荷語落,眾人不由得發出陣陣笑聲,一隻鐵龍生的翡翠鐲子也就值一二兩銀子,還三百五十兩,這料子能賣上五十兩的零頭就不錯了!

雲映嵐當初付錢時,除了蘇青荷和那位高瘦男子,殷守、馮金元都在場,且那掌柜開得收據也是三百五十兩,她是打死都賴不掉的。

雲映嵐到底麵皮薄,咬牙從袖中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面上極力維持住即將崩塌的矜持,從牙縫裏擠出聲來:“蘇姑娘記性不錯,好,這次算我垮了,”冷冷地撇了眼蘇青荷手中的毛料,“我倒想看看蘇姑娘的這塊毛料里能切出什麼來。”

蘇青荷沒有回應她,在眾人的注目中,隨意地用一隻手握住毛料,就像拿着一塊不值錢的磚頭,走到解石機前遞給解石師傅。

這般小的石料得用擦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看着解石師傅小心翼翼的動作,眾人有些不耐煩起來。

而當毛料被擦出雞蛋大小的窗口時,泄出漆黑如墨般的景象時,眾人們漸漸安靜了,只余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露出的那抹翠肉仿若深不見底的幽潭,陽光打在上面像折射在水面上,亮晶晶的,像是一面用黑曜石打造的銅鏡,光可鑒人,伸手一摸仿若會沾上黏稠的墨汁。隨着解石師傅逐漸打磨乾淨皮殼,那皮殼只有薄薄的一層,整個翡翠解出來足有手掌心大,五六公分的厚度。

震驚過後,眾人爆發出一聲聲的驚嘆。

“竟是玻璃種的墨翠!”

“沒想到啊,這最後的贏家竟是她……”

“聽說她買下這毛料只用了三兩銀子?”

“天哪,我怎麼就沒有這般好運,這墨翠少說也值八千兩銀子!”

蘇青荷拿着解完的墨翠轉身走回來,眾人紛紛上前道喜,同時每人遞上了一千兩銀票。

一旁的雲映嵐盯着她手中的墨翠滿眼的不可置信,渾身像被抽空了力氣,整張臉灰白如土,只微張着嘴,嗓音帶着尖利和怨羨:“不可能!那樣的磚頭料怎麼會切出墨翠!”

同時雲映嵐心裏萌生出無限的懊悔,棋差一招,兩千三百多兩的銀子打了水漂,她如何想到緊挨在一起的兩塊毛料,解出來的結果竟是這般天差地別的懸殊!如果當時她選的是這塊墨翠,該有多好……

就剩下雲映嵐沒有付約定的彩頭了,聽見她失態的叫喊,眾人們投來看好戲的目光。

雲映嵐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同時無比惱恨地盯着蘇青荷,讓她丟了臉面,又失了一大筆銀子,這筆賬,她遲早要算清楚!

蘇青荷漠然走到她面前,白嫩嫩的手心朝上:“別磨蹭了,掏錢罷。”

***

“你們看到那雲映嵐最後掏錢時的神色沒?活像一隻斗敗的公雞,你們說她當時為什麼非要搶蘇姑娘看中的毛料?還非要拉着蘇姑娘添彩頭,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從玉石店出來后,馮金元在殷守和蘇青荷耳邊眉飛色舞地談論方才眾人的反應,蘇青荷含着笑靜靜聽着,看來雲映嵐並沒有她想像中那般長袖善舞,就如這個馮金元,好似對雲映嵐那副嬌嗔、整日混跡在男人堆里的做派十分反感。

殷守偏頭看過來,語氣帶着讚賞及一絲淡淡的疑慮:“蘇青荷,你真的是我見過的賭運最勝的一個,好像每次見你賭石,都能切出大漲。”

蘇青荷心裏微微發緊,順着馮金元的話,面不改色地扯着謊:“這次是多虧了雲映嵐,若不是她搶了那件黃鹽沙皮,賭垮得便是我了,也是因為她搶了我看中的毛料,我才賭氣買了緊挨着黃鹽沙皮的那塊毛料,沒想到歪打正着。”

“再者,說到賭運勝,上月你們玩斗石,你不也連拔了兩回頭籌么?”蘇青荷笑眯眯地回看他。

“我那兩回一次是芙蓉種,一次是冰糯種,都是險勝,哪比起你一上來就是玻璃種,還是少見的墨翠。”殷守搖扇子輕笑。

“說起稀少,你這回的金絲種更勝一籌,只不過可惜在個頭小了些,水頭稍短。”蘇青荷言罷,看殷守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暗自舒了口氣。

雖是一本暴利的買賣,但以後還是少做這在人前賭石解石的事了,巧的是她三次切大漲,都是在殷守和雲映嵐的面前,如今殷守都有些起疑,不知雲映嵐心裏是怎麼想?

然而當沒隔多久,再次遇見雲映嵐及發生一系列的事後,她才知道她想多了……

蘇青荷仰頭看了眼只剩下一層金邊的落日,轉身對他二人道,“天色有些晚,我先回客棧了,改日請你們吃飯。”

馮金元腆着臉打趣道:“改日是哪兒日?蘇姑娘,你今日贏了近萬兩,不請我們去次醉仙樓可說不過去,今日確實有些晚了,我看不如明日,我們三人在醉仙樓一聚?”

蘇青荷思索了下,展顏笑道:“好,那就明日響午罷。”

待蘇青荷走遠后,殷守用扇柄敲了敲馮金元凸出來的小肚腩,皺眉道:“你明日不是要去城南取貨?”

“哎呀,這種小事交給店鋪管家就行了,哪有陪兄弟吃酒重要啊。”馮金元咧嘴笑,臉龐的肥肉顫顫。

“你和蘇姑娘相識不過一日,就一起同席吃飯,你覺着合適嗎?”殷守一本正經地挑起眉梢。

馮金元眼珠滴溜一轉,當即心思透亮,伸出手指,笑着遙點他:“哎?殷守,你是不是看上那……”

殷守打掉他手指,嚴肅道:“別胡說,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對螭虎雙耳瓷瓶嗎,你只要明天消失一天……”

一聽到螭虎雙耳瓶,馮金元眼睛都亮了,連忙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成!我懂!我明日一定滾得遠遠的!絕不會打擾你和蘇姑娘!”

殷守淡淡地掃他一眼,轉身舉步走遠,馮金元隨即緊跟了上去,喋喋不休地在他耳邊嘟囔:“那雙耳瓶我都問你要了多少回了,你都捂着藏着不給,這次你倒是捨得……”

***

蘇青荷回到客棧,準備推門而入時,忽然聽見身後有房門打開的聲響,扭頭望去,只見是段離箏身坐輪椅,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瞥了蘇青荷一眼,喚來路過的小二,要了晚上的膳食,隨即目光再次移向她,淡淡地問:“斗石的結果怎麼樣。”

蘇青荷從懷裏掏出那塊墨翠,在他面前晃了晃。

段離箏微訝地挑眉:“運氣倒是不錯。”頓了頓,又問,“不打算賣么?”

“我暫時不缺錢,先留着吧。”蘇青荷摸摸下巴,“墨翠很難得,我回去想想,做成什麼擺件首飾,自己留着也是好的。”

段離箏輕輕地“嗯”了一聲,似是不打算再繼續對話了。

蘇青荷不着痕迹地挑挑眉,轉身進了屋。

坐在桌案前,蘇青荷對着那塊墨翠沉思,畫了幾幅花樣都覺着不滿意,高檔的墨翠在自然光下是濃郁的黑色,在強光的照射下會呈喜人的陽綠,適合做成料子薄些的花牌環佩。蘇青荷總覺了缺了一絲頭緒,想出來的花樣都無法將這塊墨翠的美完全展現。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蘇青荷也有些乏累,沒再繼續琢磨,早早熄燈上了床。

是夜。

蘇青荷睡得極不安穩,總覺得小腹處有些異樣。

待到天色蒙蒙亮,蘇青荷無意間一個側身,忽然感覺腿間滑過一道熱流。

蘇青荷瞬間睡意全無,猛地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直直地坐起身,懷着某種不好的猜想,蘇青荷緩緩掀起了背角,在看到那一抹殷紅時,默默地伸手捂臉。

坑爹的……她居然忘了,這個身子還沒有來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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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點酥(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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