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2
87_87184是了,就算她兩世都一樣,在謝南安身上傾注了過多的目光和感情,但她並未犯傻犯得徹底。
她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要謝南安娶她,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
上一世的她和他之間,遠比這一世親密。謝南安待她,也遠比這一世好。可直至她一碗葯喝到閻王殿的時候,她和謝夫人這三個字也沒有半分干係。
其時,謝南安並沒有娶邊綺年。
可他對她,也不能有任何的承諾。
雲泥之別,到底無法跨越。
即便落在肩頭的斗篷的溫度暖得令人落淚,即便每每失利后他與她的寬慰令人更加軟弱,即便西山無名書肆里的兩人相伴一坐便是半日。
但天上的雲仍舊是天上的雲,地下的泥仍舊是地下的泥,謝母便是拼了一條命,也容不下她這樣的人,與謝南安比肩而立。
那麼這一世呢?
這一世論身份論地位,她倒是配得起謝南安的。
怪只怪彼此站錯了立場。
謝南安沾了她,邊家定然不會對他像對自己的未來女婿一樣照顧,清流人士也會對他有所微詞,便是謝南安的座師高于敏,恐怕也會對這個得意門生有看法。
她自是願拼盡全力助他重振謝家,可謝南安呢?
他能給她這樣一個拼盡全力的機會,能去冒這麼大的風險嗎?
說來可笑,她放在心底那麼久那麼久的人,她卻從來不敢去細想他的選擇。
“這隻韶山硯台,似乎有些眼熟。明德十五年陛下生辰,安慶府進貢了一方硯台,陛下在瓊林苑上賞給了謝南安,和這隻倒像是一般模樣?”杜妍雙目冒火光的時候,邊韶還在火上澆油。他伸手自密室內的格架上,隨手取下了一方硯台,端詳一陣后,便給硯台的來歷做了判斷。而且說完了來歷還不算,他還似笑非笑問杜妍道:“你找這東西,費了不少心思吧?虧得安慶府沒參你一本。”
“小侯爺,麻煩你把東西放下。”
杜妍的聲音冷得不帶一點溫度,全然不似往日與邊韶做口舌之爭時的無所謂。
邊韶倒是聽話放下了那方硯台,但緊接着,他又從旁邊拿起了一隻花燈。那花燈是睡蓮的模樣,做工倒是精巧,花形栩栩如生,但年代似乎有些久遠,做花燈的絹布稍有些褪色,失了原本的鮮艷。
“這似乎是四年前的七夕,謝南安與我和綺年一道放的花燈。這花燈裏面的許願箋,還是他親自寫的。杜少卿不愧是大理寺的人,平日裏審人斷案能耐,就連在七夕護城河的花燈群里找花燈,也一樣能耐。”
燕京習俗,每年七夕,無論男女老少,都愛在傍晚時分往護城河邊放花燈,燈中藏一隻許願箋,據說可心想事成。
她在滿河的流燈里撈起來的花燈里,寫着的只有三個字--謝淵舟。
那是本朝的開國名相,謝家先祖的名字。
這個名字,旁人或許不知其中意義,但她卻知道,那代表着謝南安此一生,想要達到的位置。
“邊韶,你夠了!”
如果說,杜妍從護城河裏撈出這盞花燈,看到裏面的名字時,心中有多少無奈和慨嘆,那麼在她這些心情徹底暴露在邊韶面前,被邊韶作為刺傷她的武器時,她就有多少憤慨。
她很少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夠了嗎?這裏面還有不少好東西,我好像都認識。”
邊韶的笑容不知為何,顯得十分地刺目,明明是那樣令人傾倒的精緻眉目、卓絕風姿,但杜妍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厭惡。
那盞花燈被邊韶拿在手裏掂量了兩下,杜妍在旁邊瞧着,突然間便出了手。
托閻王爺的福,她這一世的身手頗為了得,尋常時候幾個健壯男子也不當是她的對手。她一出手便抓住了花燈的邊緣,只是邊韶出身將門,身手也不弱,杜妍這方一扯,他立馬反應過來,反向一拉,有些歲數的花燈哪經得住這等力氣,只聽嗤啦一聲,瞬間分崩離析。
杜妍聽到聲音的時候還有點怔,但下一刻,她反應過來后,手上對邊韶的攻勢益發凌厲起來。邊韶一時不察,一招慢了半拍,下巴上便吃了她一拳,疼得他眉頭一皺,隨後也開始反擊招架起來。
不過片刻工夫,兩人已拆了幾十招,杜妍不曾佔上風,邊韶也沒討得好,最後彼此扣了對方的脈門僵持着。
杜妍這會已是怒到了極致,不過憤怒之外,她還有疑問,她怒視邊韶,“你到底想怎麼樣,還有,你怎麼會知道我書房裏面的機關?!”
邊韶下巴上已是一團烏青,他只是牽牽嘴角都覺得疼,對於杜妍的質問,他的回應是一個將人怒火挑高到極點的挑釁笑容。他與杜妍目光相對,他略略傾下身,將一點濕熱氣息呼到杜妍頸間,“想知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人怒到極限,有時候竟然會笑出來。
杜妍此刻便是這般狀態。
邊韶的臉越來越低,落在頸間的氣息的濕熱感越發明顯。但杜妍被他扣住的手腕也稍稍得了一點鬆懈,說時遲那時快,也就是電光火石的工夫,杜妍眼裏冷光一閃,手腕一動,竟然靈蛇般脫出了邊韶的控制,下一刻,她抬手狠狠一拳揍在了邊韶的腹部。
她這一拳下手極重,只聽咚的一聲皮肉響,邊韶悶哼了一聲,面上儘是吃痛之色。杜妍未曾手軟,接着又是兩拳揍在了同樣的地方,這一次,邊韶疼得微蜷了腰。
杜妍趁機一把將他推開,她那一雙秀致眼眸里,跳躍的火光肆虐,似乎要將人灼燒成傷,而她的聲音則冷得像凝結了冰一樣,“邊韶,你搞清楚些,我杜妍不是燕京里那些腦袋進了水的姑娘,因着你一點皮相,便任由你逗弄找不着北。我不過是看在謝南安的面上,對你一再容忍。從今往後,你若再招惹我,就別怪我不客氣。至於我圖謝南安什麼,我為著謝南安做什麼,那都是我的事情,我甘之如飴,你一個看戲的瞎操心什麼?”說到這,杜妍頓了頓,臉上的冷笑益發地濃,從眼底漫開來,幾乎要將人淹沒,“你若是因着邊綺年,那就可笑了,大家各憑本事,你這個做兄長的,未免操心得太多!”
邊韶沒有迴音,他捂着腹部好一陣,才緩緩直起了腰。
比起杜妍的怒火滔天,一貫懶洋洋笑着的他,此刻臉上終於徹底沒了笑容。他眉頭緊鎖,臉色沉冷如水,與杜妍對視的目光同樣冷凝,可裏面又有些讓人辯不分明的惱怒。
但他有什麼惱怒的資格?主動挑釁,主動招惹她的,分明是他!
他出口話更有些莫名,“杜妍,你反正是個表裏不一的,何不變得更徹底一點?偏偏在謝南安這件事上認了死理,不可笑嗎?”
杜妍聽得火大又莫名,她何時表裏不一?她又何時變與不變?
邊韶這話說得,似乎他對她有多了解一樣。可在楚涵找上邊韶以前,她和他除了不對盤,根本沒有任何私下的往來!
“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若是得了失心瘋,我相信忠奮侯府不差一個大夫。另外從今往後,請你別再踏足杜府一步,否則莫怪我不給你臉。”杜妍此刻連多看邊韶一眼的心情都沒有,直接做了個逐客的手勢,“眼下,小侯爺便先請吧!”
邊韶這輩子大概還沒被人這麼下過臉。
他臉色青白交加一陣變幻后,最終一拂袖轉身走了。
杜妍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以後,整個人才收了如利劍出鞘一般的狀態,她有些頹然地塌了肩膀,往後靠在牆壁上。經過剛才的爭鬥,密室里一派凌亂,不少東西從格架上落了下來。她看着室內的凌亂,拿手捂了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后,她轉身出了密室,先關了機關,才將身邊得力的丫鬟雲喜喚了來。
“去與門上打個招呼,從今往後邊韶再上門,一律不準放行。老爺和夫人問起,便說是我的意思。誰敢依着老爺夫人的意放了人進來,就自個到我面前說話。”
杜妍的命令下得絕,雲喜面色變了變,但她並沒有開口亂問,只趕緊應下了杜妍的吩咐。
杜妍隨後又問:“今日邊韶來我院裏,我沒回來的時候,你可以在一旁跟着?”
雲喜道:“小姐回來以前,奴婢一直在小侯爺身邊伺候着,沒有讓小侯爺有獨處的機會。而且不止這一次,前幾回小侯爺過來,奴婢也小心注意着,未曾讓小侯爺碰過小姐的東西。”
“是嗎?他一直沒離開過你的視線?”
“絕對沒有。”
杜妍這會心頭的怒火被理智壓下去了一些,聞言不禁有些犯嘀咕,那邊韶是怎麼得知她書房裏的密室機關的?他難不成還能掐指一算不成?
杜妍一時也想不明白,先揮手讓雲喜下去。
之後,她獨自坐在書房裏。待她的目光落在邊韶留下的那個錦盒上時,她抿了抿唇,遲疑一下,伸手將那隻福符拿起,慢慢取出了裏面的黃箋,展開來一看。
黃箋上的字讓她不覺一愣。
這不是她寫給謝南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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