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V后新章
兩個婦人被臊的面色通紅,一個倒還老實些,站在一旁不言語。那王氏便高聲叫嚷道:“大姑娘,你瞧瞧這是什麼樣子!咱們老太太好心好意叫我們送點心與你吃,你不領情倒也罷了,叫這些奴才來訕我們、打我們算是怎樣?!難怪老爺太太不容你你在門上,這樣刁惡的媳婦,誰家消受的起!”
夏春朝點頭冷笑道:“然而我並沒請你們來,是你們家的老貨打發你們來。這也真是天大的笑話,夫家去探望被攆出門的媳婦,不是自討其辱,難道還指望着好酒好肉的招待?!”一語未休,當即喝道:“將這兩個潑婦打出門去,往後陸家若再來人,都照此辦理!”
夏家眾家人在一旁,聽見這婦人言語頂撞自家姑娘,早已各自氣沖肺腑,但聽夏春朝一聲令下,當即摩拳擦掌,揪着兩個婦人的衣領,連拖帶拽提出門外,丟將出去。
恰逢門口地下不知被誰家的小猴子弄了一地的泥水,那兩個婦人跌在泥潭裏,抹的滿頭滿臉,殺豬也似的尖叫。
周遭幾個農戶正蹲在地下吃飯,見了這等熱鬧,都拍手大笑。
那二人哪裏受得了這等羞辱,自地下爬起來。
王氏便沖那些莊戶潑罵道:“瘟頭賊腦的鄉下杆子,在這兒看你娘的笑話!”正逢此時,二人頭頂樹上趴着個摸蟬的小童,在樹上抹了些糖水,那糖水便滴在王氏頭頂。王氏不覺,抬手抹了一把,更是弄到一頭泥漿,狼狽不堪。
那圍觀眾人笑的越發開懷,更有些頑童跑來,拍手編了些野調歌唱嘲笑。
這兩人只覺恥辱難當,捂着臉抱頭鼠竄,連籃子落在夏家老宅,也不及去拿。
珠兒在門上將這熱鬧看在眼中,見那兩人跑遠,這才折返回去,連說帶笑的學給夏春朝聽:“姑娘是沒見,那兩個婆子,滾得跟泥豬也似,跑的連鞋也提不上了,好似後頭有鬼在追呢。”夏春朝正在炕上倚着軟枕坐,聽了這情形,不由一笑,說道:“也是她們自討苦吃。”
珠兒笑了一陣,又說道:“姑娘說說,今兒這事兒奇不奇?陸家好端端的,打發人來瞧姑娘是怎的?”夏春朝冷冷一笑,說道:“除了惦記銀子,還能有些什麼?你沒聽她們說,是陸家老太太使來的,與陸煥成兩口子沒甚干係。那老貨素來算計最多,必定是看家裏弄到個撐不下去的光景,想法子要弄錢。所以來服個軟,少說也要弄個百八十兩銀子回去。即便不能,叫我抹了他家的欠賬也是好的。做她的千秋大夢去,我這些年來受的委屈,哪裏這樣容易饒了他們?!”
珠兒應和道:“若當真如此,他們也真是異想天開。然而既是這等,他們打發人來怎麼也不知軟和些,倒還說那樣的混賬話,定要討了這場恥辱在身上,方才罷休。”
夏春朝笑道:“這怕不是陸家那老東西的意思,來前也是千叮嚀萬囑咐過,只是底下人早已狂了,不服上頭管束,又想着我是個被休出去的媳婦兒,還該跪着求他們才是。看我不給她們好臉色瞧了,又是在陸家作威作福慣了的,差不離連上頭的主子也還要聽她們的撥弄。哪裏肯把我這被攆出門的人放在眼裏,忍氣不過就出言不遜。橫豎陸家好壞與她們無干,至多不過是樹倒猢猻散。哪裏還尋不出碗飯吃!”
主僕兩個又說了些話,牛氏進來報說採買賬目明細並田裏收成等事,便將此事撂下了。
那兩個僕婦離了夏家大院,失魂落魄的回城而去。
回到陸家門首,陸賈氏聞得消息,將她二人招到房中。
這兩個婦人正亟不可待的告狀,也不換衣裳,頂着一頭泥漿子便進了後院。
寶蓮見狀,開口斥道:“兩位嫂子也是的,這副模樣怎好見老太太?!還不去先換了衣裳再來!”
這兩人哪裏肯聽她的,當即一頭撞進房中。
陸賈氏正在炕上吃茶,見了二人這個狼狽樣子,險些砸了手裏的茶碗,張口道:“你們做什麼來?!去鄉下一遭,倒滾的跟泥豬癩狗也似!這麼個鬼樣子,就混撞進門來了!”罵了幾句,又問道:“怎麼個緣故?”
那二人正要告狀,得不了這一聲,連忙一頓夾槍帶棒,添油加醋,把夏春朝好不數落一通。那王氏便道:“老太太倒好意叫我們送點心與她吃,誰知那娼婦見了我們就把兩隻眼睛一瞪,張口就罵,連老太太、老爺太太都夾裹在裏頭。我們自不是,含忍不過便說了一句——我們倒罷了,原是下人,叫你罵兩句沒什麼,倒怎麼作踐起老太太來?到底也曾是你的長輩,你也曾在陸家做過媳婦。她便惱羞成怒,使下人將我們的籃子奪了,點心也丟在豬圈裏,把我們扔在門口的泥坑裏。我們才弄成這個樣子,沒得衝撞了老太太。”
陸賈氏聽了這一席話,沉吟不語。
那王氏又道:“老太太,我看罷了。就是把她再請回來,也只是合家子受氣。想這娼婦原沒當官太太的福氣。老太太你是不知,這蹄子自打回家,狂的什麼也似,將自家大嫂也氣倒了。不知耍了什麼手段,硬叫她爹把鄉下的宅子並十畝田地分了給她。在家浪還不夠,又四處勾搭漢子,從咱們門裏出去才幾日的功夫,就有三四戶人家要去提親。”
陸賈氏聞說,立即問道:“這話當真?”
王氏吞吞吐吐,強自說道:“我也是聽人講起的,僅是後街上的李嫂就說有兩家托她去夏家提親。她一向忙着,沒功夫去,可見不假。”
陸賈氏聽聞此言,又閉口不言,只將手上的一串楠木玫瑰念珠轉的飛快。
那兩個婦人在旁站着,面面相覷,各自噤聲不敢言語。
少頃,陸賈氏微笑道:“罷了,之前弄出這麼一遭兒來,她心裏有氣也是情理之中。你們倒是將我的話帶到了?”
王氏唯恐陸賈氏責備她辦差不利,連忙搶着說道:“哪裏有我們說話的餘地!才到了夏家,我們還沒張口,那蹄子就罵將起來,不由分說將我們攆了出來。我們倒是要說,哪兒能夠呢。”
陸賈氏點了點頭,淡淡說道:“你們走這一趟,也是辛苦。白受了這些氣,委屈你們了。先回去洗臉換衣裳歇歇腿腳罷,這兒沒事了。”
那兩個婦人正恐她問得多了拆穿西洋鏡,乍聞此言,便如遇大赦,連忙告退出去。
待這兩人走後,寶蓮進來收拾茶碗,又說道:“老太太,這兩個嫂子分明沒說實話,怎麼就讓她們走了?”
陸賈氏微微冷笑,點頭嘆息道:“明知道她們嘴裏沒實話,扣在這裏有何益處?不如早些打發出去,也免得礙眼。你們奶奶若當真這樣,還會招她們進去?不知這兩個刁婦在她面前說了什麼惡言惡語,招惹她生了大氣,方才如此。你們奶奶素來是個文靜的人兒,不該這般。”
寶蓮聽了這話,倒不肯言語。
只聽陸賈氏又道:“可惜如今家裏沒人能做主了,你們太太又是個不中用的貨,這些家人各個都亂為王起來,我手裏實在沒個可用的人。若不然,怎會聽憑她們在這裏弄鬼!”
寶蓮陪笑道:“既然老太太這般說,太太又立不起來,何不老太太將家務管起來?老太太是長輩,老爺太太在這屋裏都要恭恭敬敬的。若是老太太管事,底下人再不敢不服的。”
陸賈氏瞅了她一眼,淡淡說道:“管家不是什麼難事,但我如今已是頤養天年之齡,哪裏還有這個精力?我如今只盼着勇哥兒早些來家,也就好了。”
寶蓮蓄意說道:“想着奶奶在家時,家裏是何等的井井有條,怎會有這樣的事出來?現下這樣子,說出去只怕都沒人信呢。昨兒老太太打發人叫二老爺一家過來瞧瞧,二太太又推身子不便不能來。往後可要怎麼好呢?”
陸賈氏默然無語,半日忽然氣起,將手在炕床上狠捶了兩下,怒道:“我早說那法子不好,得罪人也委實太狠,他們只不在意,如今怎樣?侯府那邊的聘禮又湊不出來,人都抬不過來,還指望人家來填這個窟窿?!”
寶蓮不敢接話,停了半晌方才試着道:“老太太,依我說,不如還是回了侯府那邊,使幾個妥帖的人,上門給夏家陪個不是,請奶奶回來是正理。不然就是少爺來家,只怕也不是個了局。”
陸賈氏卻一口回絕道:“這是什麼話!侯府那樣的門第,是她夏家能比的?她夏家一個商戶,不過有幾兩銀子。我就是叫她回來,也是要她做妾。怎好去給她家賠不是,真真是荒唐。”言至此處,又忽然嘆了口氣道:“若是紅姐兒還在,倒可以去求她嫂子回來。她們姑嫂兩個,總還有幾分情分。好端端的人,怎麼忽然就沒了。”
寶蓮道:“姑娘的靈柩還在前堂上,老爺適才打發人來說,明兒就要出殯了,問老太太這裏拿幾兩銀子請和尚做個法事。”
陸賈氏聞說,恨罵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