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了一個
我出來的時候沒有關門,橘黃色的燈光照射在過道上,形成一個光斑。這時我才意識到,這一層樓包括我一共有六個租客,但是卻是靜得可怕,這種安靜好像從我入住就開始了。
壓着心中的恐懼,我三步並作兩步衝進房間。才踏進去,我就毛了,原本空蕩蕩的床上此刻蜷縮着一個略微發福的身影。
碎花的被子蓋住了他大半個腦袋,但那熟悉的髮型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我的呼吸就像破爛的風箱粗重而略微乾澀。
如果床上的人是老強,那剛才直勾勾的站在床前的人又是誰?
“劉強!劉強!”我顫抖着喊了兩聲。還好,那小子動了。他掀開被子,揉着眼睛不耐煩的道:“半夜三更不睡覺,你鬼上身啊!”
鬼上身?我還正想問他呢。“你確定一直沒有起來過?”我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一直睡着啊!倒是你小子怎麼起來了?”
我快要崩潰了,如果還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我又見鬼了。而且這個鬼變成我身邊的人,隨時隨地的出現在我身邊,想到這裏我骨髓都在發寒。
老強的一舉一動我盡收眼底,確定他真的是老強后,我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他一聽也毛了,翻身爬起來睡意全無,兩人點煙抽了起來,都不在說話。
半晌他抬頭朝着電腦桌看了看,突然問道:“你那破手機呢?”
我被他問得一愣:“手機不是你撿起來的嗎?”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你沒拿?”我沒有回答,兩人相覷一眼,同時起身抓起衣服跌跌撞撞的跑下樓。
大街上,老強彎腰喘着粗氣,臉色逐漸恢復了紅潤:“破手機我就放在電池旁!但它不見了。”
我的臉色刷白,想到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而且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拿走了我的手機,越想就越覺得可怕。
抬頭看了看租住的五層小樓,全身冷得難受。這棟樓太安靜了,死氣沉沉的靜。細細回想,才發現我住了三個月從來沒有遇到過其他租客,之前以為都是上班族,加上作息時間不定,這也算正常。但現在......
現在看去整棟樓都透着詭異的氣息,它矗立在喧囂之中,卻安靜的嚇人。
“我們去網吧熬上一夜,明天就去你那裏!”我對老強道。
老強幹咳着,點了一支煙猛猛的吸了一口問:“到底是誰拿走了手機?”我無法回答,這也是我最想要知道的問題。
“就讓秋天帶走我的思念,帶走我的愛......”
歌聲突然響起,我和老強都嚇了一跳。伴隨歌聲的是手機震動的嗡鳴。老強從手裏提着的衣服內掏出手機,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便僵住了,抬着手機愣愣的看着我。
我一把抓過手機,一眼就認出那熟悉的的號碼。這......這張卡早被我丟在垃圾桶了,破手機又莫名其妙的丟了。那又是誰?是誰在使用這個號碼給老強打電話?
悅耳的歌聲在這一刻彷彿成了催命的詛咒,我拿着手機的手輕輕的顫抖着,徹底失去了接聽的勇氣。老強雖然膽大,但也是第一次碰到,有些沒主見。
“咕嚨”我吞了口唾沫,狠狠的按下接聽鍵。
“你,的,手,機,在,我,這,里。”聽筒像是開了免提一樣傳出一個陰慘慘的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彷彿置身於封閉的大空間,充滿了嘈雜而又低沉的回聲。
老強一把搶過手機,怒吼道:“你他媽的到底是誰?有種說出來老子弄死你!”
“嘿!嘿!”幽幽的冷笑后,電話自己掛斷了。看着飛馳而過的夜車,空氣中彷彿還回蕩着那冷幽幽的笑聲。我打了個寒顫,心底最後的勇氣瀕臨崩潰。
我用力揪了一把頭髮:“我真不該找你,把你牽扯進來!”現在我真的後悔了,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與老強沒有關係,但是現在......
“跟老子說這種屁話,還是不是兄弟!”老強給了我肩膀一拳,狠狠的將煙屁股丟在地上:“是人是鬼,老子都饒不了他!”
老強扣掉手機電池,扣掉手機卡,狠狠的啐了一口。他是真的發狠了,人一發狠膽氣就會增加。我也被他這種情緒感染,跟着啐了一口道:“我們去網吧混一宿,哪裏人多,我就不信它有能耐出來赫老子們!”
恐懼之下,人的大腦是空白和混亂的,但恐懼過後,思維也會更加清晰。去網吧的路上我已經想好明天要做的事情,我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農村流傳的東西或許真的有用。
“明天你去菜市場弄只大公雞,去狗肉米線店看看能不能弄到狗血。我給房東打個電話探聽一下房間出租的情況,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老強點頭同意,說:“手裏有東西底氣會更足。”
網吧的空氣有些渾濁,好在人不少,大多都是帶着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和老強開了機子玩起了CF。
遊戲的世界很容易讓人投入,也很容易忘掉腦中的事情。對於我和老強來說,它很快就讓我們忘記了恐懼,如果不是突然的停電,甚至一整個晚上我們都不會去想今天發生的事情。甚至到了明天,一切都會被沖淡。
黑暗突如其來,網吧里傳來各種罵聲,應急燈光在角落裏投下無數陰影。我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錶,已經是凌晨4點,這個不三不四的時間,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柔軟的沙發上靠一會。當然也有人不知疲倦,擺弄着手裏的手機。
失去鍵盤和鼠標的“噼啪”聲,整個網吧立刻變得安靜,數道應急燈光昏暗的交疊,在它構成的陰影里彷彿潛伏着一隻只鬼物,正用它邪惡的眼睛凝視着每一個人。
我和老強的位置是在邊角靠牆,左邊連續空着兩台機子,對面的機子都有人。有一個人一直在擺弄手機,昏暗中,陰冷的手機背光將他的臉照的斑駁怪異。
只看了一眼,我就不敢再看,趴在鍵盤上和老強談論遊戲中的激情。老強越說越興奮,數落我拖了他的後退,可是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來。
我感覺到不對,抬頭向他看去,正好看到他直勾勾的看着對面。順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那個擺弄手機的人。
他拿手機的位置,正好將冷光從下巴往臉上照。這種情況下常人都會變得十分恐怖,而他此刻嘴角微微上揚,彎出一個詭異的幅度。
斑駁的冷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能感覺到他正用一雙陰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
手心幾秒鐘內就被冷汗打濕,我悄悄的挪手抓住桌子上的煙灰缸。只要他敢有任何出格的動作,我會第一時間將煙灰缸砸向他。
突然,頭頂的燈光亮起了,四周充斥着“滴,滴”的主機聲。等眼睛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亮后,我第一時間去看對面那人。
此刻,他仰躺在沙發上,雙手抱在胸前,好像已經睡熟了,而且在他身上沒有發現手機的蹤影。老強好像忘掉對面的人剛才詭異的表現,忙着登陸遊戲賬號。
他的手機呢?短短几秒鐘他就能睡得這樣熟?我突然感覺有些不安,甚至懷疑剛才見到的人根本不是他,我被自己這種大膽的猜想嚇了一跳,心裏越加忐忑。
電來了,整個網吧彷彿又活了過來。我沒有心思在玩,胡思亂想中,靠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嗡嗡!嗡嗡!”
斷斷續續的震動將我驚醒,現在的我對這種聲音極為敏感。睜開眼睛后看到對面桌上有一部手機正從鍵盤的側面滑出,我一看鬆了口氣。看來真的是太緊張了,那人的手機放在鍵盤一側,難怪我之前沒有看到。
那人睡死了一樣,任由電話嗡嗡震動。我將手放在桌子上,甚至能感到酥麻的震顫。
電話最終未接掛斷,從始至終那人都不曾挪動一下。我扭頭看了一眼外面,門外已經是啟明狀態,能模糊的看到路面的狀況,晚上好像還灑了小雨,路面有些濕潤。
老強睡得像死豬一樣,還不停的發出鼾聲。我看了看他的電腦,已經不是遊戲界面,而是一個靈異網站,頁面的內容都是介紹對付鬼物的方法。
七點五十,我叫醒老強,兩人在網吧衛生間洗了把臉。吃過早點之後,約定就在這個網吧碰面,然後分道而行,按照昨晚的計劃進行。
我找到一個有電話的小商店,在櫃枱買了包煙,拆開給老闆散了一根,寒暄幾句之後我才給公司里打了電話。
聽到我要請假,主管的語氣立刻變得凌厲,話說得也難聽。但我還不能丟掉這份工作,硬着頭皮說了幾句好話,最終主管同意了三天的假期。
放下電話,我吸了口煙,煙霧進入肺部,就如同火一樣的燎燒。這種感覺很難受,卻讓我感覺到真實。舒緩了一下情緒,我回到出租屋的樓下,從招租廣告上記下房東的電話。隨後又回到那家商店,按着號碼撥了過去。
連續三次對方都在通話中,我不禁有些煩躁,在商店外來回的走。
第五次,電話終於打通。話筒中傳來洗麻將的“嘩啦”聲。隨即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傳來:“大清八早的,有么事,趕緊說!”
對方一口崑腔,很煩我的樣子。我只見過她一面,是個很胖的老女人。
“你好,你在坤沙區是不是有房子出租,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我想先看一看房。”
“沒得了,都租出去了!”
我話才說完,對方不耐煩的回了句,就要掛掉電話。我一着急忙道:“我可以出五倍的價錢!”
對方明顯的猶豫了一下:“不是我不租給你,是真的沒得了,上個月被個老闆全部包咯!”說完直接切斷了電話。
我拿着話筒,半晌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