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聽到我的聲音
聲音來自我的手機。
我耐着恐懼看向電腦桌,電池還是死屍一樣挺在那裏。那麼......
冷汗順着額頭流了下來,我抬頭看了看那該死的白熾燈,橘黃的光暈像是弔死的人前後搖擺着。我撐着膽子探手將枕頭底下的手機摸出來。
手機屏幕是亮的,我的心猛的抽了下,“呲啦”的電流聲也隨之消失。我驚恐萬分的瞟了一眼,上面顯示的是我的號碼,而且電話是接通的......
空氣彷彿凝固了,整個房間裏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幾秒之後我才鼓勇氣,將手機緩緩的貼近耳朵。
“嗚嗚......”
手機中傳出陣陣嗚咽,像是捂住嘴發出的聲音,還有空曠的回聲,在這深夜中顯得分外陰森。
“嗚嗚......”
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陰森森的嗚咽聲還在繼續。慌亂中手機掉在了地上,聲音突然間變得更大,好像裏面有東西就要從狹小的屏幕里爬出來。
“你媽的!”我怒吼一聲,抓起手機朝牆上摔去。沉悶的碰撞聲中手機被摔得四分五裂,破碎的手機反彈回來,正好落在我的腳前。
手機龜裂的屏幕像是乾屍的老皮,佈滿縱橫交錯的紋絡。
突然,漆黑的屏幕閃爍了一下。我驚恐的退後一步,眼睜睜的看着碎得不能在碎的屏幕晃晃悠悠的亮了起來。裏面出現一隻枯白的手,它抓住屏幕的一角,就像抓住了一扇門一樣,緩緩的拉開。
“啊!”
我發出一聲驚叫,從床上彈坐起來,大口的喘着粗氣,被汗水打濕的衣服在夜風中緊緊貼着皮膚,粘濕而陰冷。
是夢!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拉開枕頭。手機呢?我猛的翻身下床,餘光在冰冷發黑的水泥地上看到了破碎不堪的手機。
龜裂的屏幕正顯示着一張我的照片。照片里我仰着頭,大張着嘴,眼睛圓瞪,一副驚恐的模樣。
剛才發生的不是夢?
陰風從身後吹來,翻卷的窗帘像靈堂內的白布隨風飄動。恐懼,蔓延到每一個神經末梢。
“嗚嗚!”
空曠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手腳僵硬的尋聲抬頭。橘黃的燈晃動着,在我的瞳孔中逐漸放大,變成血一樣的紅色。
頭頂上,另一個我被染成了血色,他的嘴角微揚,拉出一個詭異的幅度。空洞的瞳孔里映照出我驚恐的模樣,與手機上的照片一模一樣。
“啊!”
驚叫刺穿了冰冷的水泥牆,回蕩在樓層的每一個角落,我發瘋的拽開房門,跑到空曠的街道上。
一陣冷風吹來,我滿臉驚慌的四處張望。夜歸的車流稀稀疏疏,瘋狂跳動的心臟緩緩平息下來。
我見鬼了!真的見鬼了!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電話,讓這該死的厄運降臨在我的身上。我抱怨着,漫無目的的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後背冷絲絲的,彷彿有雙眼睛就漂浮在腦後,一回頭就會......
恐懼的刺激讓我有些麻木,只能不停的走,希望它永遠跟不上我的腳步。更希望這些都是一個夢,醒來后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但陰冷的夜風讓我異常的清醒,時刻都在提醒我這不是夢。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路邊的小商店相繼開門,我找了部電話撥通了老強的手機。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城市裏我能記住號碼的人只有他。
老闆是一個好人,關心的問我:“小夥子,是不是遇到打劫了?”我看了看自己,沖老闆擠出一個微笑。電話才接通我就迫不及待的問他在那裏。
聽到他說還在呈貢,我用近乎咆哮的聲音吼道:“你他媽的快回來,老子都快要死了!”
老闆被我的樣子嚇得一愣,我才壓低聲音道:“我在你住處等你,我遇到事兒了!”說完我不等他開口就掛掉了電話。
老闆接過話費又對我說:“小夥子,我看你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
我麻木的搖了搖頭。路上遇到一個化妝品店,透過鏡子看到自己蒼白的臉色,彷彿一夜之間大病了一場。
坐上公車,透過車窗看到的都是匆忙川流的行人。就在前一天,我還是他們中的一員,也討厭這樣繁忙到近乎麻木的生活。可是現在,我十分渴望還是這些忙碌行人中的一員。
老強租住在茨壩,環境同樣不好。低洼的路面積滿污水,碎裂的水泥路讓我忍不住想起破碎的手機屏幕。我加快了速度,在居住區門口的商店買了一打啤酒,坐在老強租住的樓下等他。
有過往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但我絲毫不顧,現在最想的就是有個能說話的人來給我壯壯膽,然後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十二點左右老強的身影才出現在巷道,看到他我立馬起身迎了過去。他看到我只是張了張嘴並未說話,按照以往他肯定是先罵一通才能了事。
“搞什麼名堂?整個死人臉!生病了?”他皺了皺眉,圓滾的臉像揉成團的麵粉。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路過化妝品店時我還找不到形容自己臉色的詞語。現在他說的十分貼切,就是死人臉。
老強租住的房間很小,二十平左右,沒有電視也沒有電腦,到處都是亂丟的衣服,散發著一股汗味。他抽出煙遞給我一根,稍微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接過來點了。
老強在一旁開着啤酒,幾乎幾口就是一罐,他沒有問,我也沒有說。煙在肺里猛烈的撞擊,劇烈的咳嗽讓我的頭腦也變得清醒起來。
難道真的是接通了另一個世界的我?平行宇宙、未知維度世界?這些詞彙從我腦中過了一遍,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我不否認平行宇宙和未知維度世界的存在,但是我堅定的認為我就是我,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不同的世界。
如果是鬼的世界......但是我現在還活着,怎麼可能成了鬼?煙只吸了兩口就燃盡,拿過啤酒我也開始喝了起來。
中午,老強去炒了兩盒米線,又提了一打啤酒回來。兩人喝道下午3點。他才有些不耐煩:“出那樣事了,你他媽的倒是說話啊!”
我抓了抓頭,用力的揉了揉臉:“我見鬼了!”
氣氛立刻變得沉默,我和他都是來自農村,鬼神之說從小都是聽故事一樣聽過來的。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真的?”
“嗯!”我要了只煙叼在嘴裏,沒有點燃。深吸一口氣后我將所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我說完,他沉默了幾秒,猛的站起身來:“媽的,我陪你回去看看,我倒要瞧瞧是那個兒子在作怪!”
老強身高和我差不多,都是一米七六左右,因為做水電,力氣很大身材魁梧,而且從小身上就有股痞氣,說話也比較沖。我藉著他的話和三分酒勁,膽子也壯了不少。而且我有種預感,這件事不弄明白的話,我會死......
沒有人想死,即便混的不如意。我們從他的住所出發,直接打車去往我的住處,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黃昏。
站在小巷口,我依舊一陣心悸。老強奪過我手裏的鑰匙直接打開樓道大門,昏暗的過道散發著一股怪味。我們直接上了四樓,站在房間門口,稍微猶了一下,我還是打開門鎖側身走了進去。
橘色的白熾燈輕輕晃動着,破碎的手機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彷彿一具失去生命的屍體。我繞着它走過去關了窗子,風立刻被阻隔在外。
老強進來就拾起手機,直接打開后蓋。我心猛的一抽,后蓋下沒有電池!他問:“你當時給是眼睛麻花?”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有些微怒,從小到大我們之間從來不存在過懷疑。老強沒有在說話,轉身到樓道打了個電話,回來后告訴我他已經和工地請了假了,留下來陪我幾天。
我心裏有些感動,他的工作很苦而且找活難,但只要開工一天都有兩三百塊,這是他生活的來源。
我們到路邊攤帶了些燒烤,又提了不少啤酒。喝到酒意上來的時候,他說了一些農村對付鬼的方法。
無疑是大公雞血,黑狗血,桃枝柳枝之類的東西。用這些東西驅鬼我也是從小聽到大,並不陌生,但在城市中一下子要弄到這些東西還是有些麻煩。
酒一直喝到十二點多,困意襲來不知何時就呼呼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一陣冷風將我吹醒。我眯眯的睜開眼,只見一個黑影站在床頭,直勾勾的看着我,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腦門心。我揉了揉眼睛,看清是老強后,浪潮般湧上心頭的恐懼才退去。
“都幾點了,你站在那裏搞飛機,還不快睡!”我咕噥了一句,以為他起夜。接着困意襲來,腦袋裏又迷迷糊糊的。
眯了幾分鐘,我突然感覺不對,這小子怎麼還是一動不動,也不回話?我扭頭看了看旁邊,床上空蕩蕩的。
我翻身起來,伸手就要去扯他。沒想到他突然轉身,拉開門就跑。我頭皮一陣發麻!睡意全無,穿上拖鞋就追了出去。
樓道內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我拍了拍手,那該死的聲控燈才顫顫巍巍的亮了起來,但樓道內空空的,半個人影也不見。我擔心他,也想不起懼怕,一直追了下去。
到了一樓還是不見他的影子,而且我沒有聽到鐵門被打開的聲音。“媽的!難不成中邪了!”
這句話才出口,我就感覺渾身上下毛骨悚然,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硬着頭皮轉身跑上樓,準備帶上錢包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