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會
伏地魔給埃芮汀絲安排的是一個二樓帶露台的大卧室,房間裏就和整座宅邸的風格一樣,壓抑的黑和血腥的紅充斥着整個空間,但是相較外面大廳的陰森氣氛,卧室里的裝修每一處都洋溢着女性貴族的華麗和奢靡。天花板上堆疊着暗紅色的錦緞褶皺,暗紅色的錦緞一直延伸到房間四角,然後垂落下來,漫不經心地挽成一個松垮但不失精緻的花穗結。一張足有兩米多寬的大床上,鋪着一張光潔柔滑的蠶絲被,濃黑的底色上,鮮艷纖細的傘形花朵在黑暗中刺目盛開。
這是一間頹廢奢靡的貴族卧室,在埃芮汀絲剛來時確實如此,但現在已經被一個老舊的工作枱和坩堝破壞了它原本的氣氛,黑色的坩堝里正咕嚕咕嚕冒着熱氣,鍋中的液體泛着幽幽的藍光,一根攪拌棒明明沒有人操控,卻在有規律的自主運作着。
埃芮汀絲在一旁的躺椅上靜靜地翻閱一本叫《失落的古魔法》的書籍,忽然,房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她放下書本,走過去打開了房門,臉色蒼白憔悴的盧修斯正在門外。
“會面時間到了。”盧修斯的目光沒有接觸埃芮汀絲的視線,僅僅是從她的身上一滑而過。
埃芮汀絲微微點了點頭,她反手關上房門,朝前走去。
埃芮汀絲不知道伏地魔為什麼突然同意了盧修斯和家人的見面,但顯然盧修斯依然沒有取回伏地魔的信任,甚至更差,盧修斯現在想要見上伏地魔一面都需要讓人託人引見。
埃芮汀絲和盧修斯走到一樓的一扇巨大銅質蟒蛇纏繞的大門前,一同走了進去。
被改造成會面廳的房間裏,馬爾福夫人一聽見開門聲就蹭的站了起來,她一向蒼白的臉上現在更是白得像一張單薄的白紙,神色憂鬱不安。在她剛才坐着的長沙發上,還坐着一個埃芮汀絲沒有想到的人。
馬爾福的目光一落到埃芮汀絲身上就不動了,埃芮汀絲接觸到他目光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種甚至讓埃芮汀絲都望而卻步的眼神,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麼埃芮汀絲此刻透過這扇窗戶看見的一定是一潭黑色泥沼,裏面正在翻滾的,是被遠遠拋下的憤怒,是久經折磨的痛苦,是深愛,也是痛恨。
在埃芮汀絲愣神的一瞬間,納西莎已經衝到了盧修斯面前,兩手抓着他的手臂,顫抖着嘴唇說不出話,眼中含着淚光。
盧修斯顯然沒有提前得知這場會面會有兒子在場,他輕撫着納西莎的背安撫她,目光卻越過她的肩頭看向馬爾福,皺着眉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馬爾福這時才慢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盧修斯身旁,低聲喊了一聲爸爸。他的目光非常平靜,讓人懷疑剛剛給人強烈印象的一眼是否只是錯覺。
“我在外面等。”雖然伏地魔讓埃芮汀絲監視這場會面,但她還是主動提出了在外等候。
盧修斯看着她,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埃芮汀絲離開會面廳后就站到了大門一旁,短短几分鐘后,這扇氣派的大門再次打開了,馬爾福從中走了出來,他左右望了一下,看到埃芮汀絲后直接走了過來。
他慢步走到埃芮汀絲身前,低下頭深深地看着她,馬爾福似乎想在埃芮汀絲臉上尋找什麼表情,但是他失望了。
馬爾福低聲說:“……這是你第幾次不告而別了?”
雖然他儘力裝作平靜,但他不自覺帶出來的抑鬱還是出賣了他。馬爾福垂在腿邊的兩手緊握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埃芮汀絲,低聲說:“我還要等多少次,你才會親口告訴我你的事,而不是事情結束后從別人口中聽說?”
“並不是單獨針對你一個人,為了防止消息泄露,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埃芮汀絲直視着他的眼睛,平靜地回答。
“沒錯,你總是一視同仁。你不信任我,就像你不信任其他人一樣。”他冷冷的嘲諷道。
埃芮汀絲沒有反駁,他說的沒錯,在一些真正重要的事上,除了自己,她誰也不信。馬爾福說的沒錯,但她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
“我們簽訂赤膽忠心咒吧。”
一時間,埃芮汀絲還以為聽錯了,但是馬爾福又望着她的眼睛重複了一次:“和我簽訂赤膽忠心咒,我可以發誓永不背叛你。”
“……為什麼?”
“比起我說的話,你更願意相信冷冰冰的東西。那我們就簽訂誓約吧,如果這能讓你放心信任我的話。”馬爾福冷嘲着說。
她沉默了一會,剛要寫點什麼,會面廳的大門又打開了,這次盧修斯和納西莎一同走了出來,埃芮汀絲注意到盧修斯的右手已經握上了一根新的魔杖,但不知為何,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差。
盧修斯看到馬爾福和埃芮汀絲站在一起並沒有驚奇,他向著埃芮汀絲走了過來,慢聲說道:“黑魔王派去接應納西莎的人說黑魔王要在今晚的集會上召見德拉科……”他不僅是在單純向埃芮汀絲傳遞這個消息,埃芮汀絲聽出了他言外的祈求。
盧修斯剛剛失利,伏地魔沒有表現出任何原諒他的徵兆,而現在伏地魔突然召見盧修斯唯一的兒子,埃芮汀絲不認為伏地魔是想獎賞他。
埃芮汀絲看向馬爾福,顯然他也不認為自己此行是去接受獎賞的,他剛剛還算鎮定的臉色在盧修斯提及伏地魔后不禁流露出一絲恐懼。
埃芮汀絲平靜地看着他,“別擔心,我也會在場。”
馬爾福緊緊抿起雙唇,就像在抑制什麼衝動似的,他將所有感情藏在面無表情的面具后,沉默地看着埃芮汀絲。
如火的夕陽在窗外燃燒,不停地有穿着黑袍的人幻影移形到莊園門口匆匆進來,一向死氣沉沉的宅邸就像突然之間活了過來一樣,到處都有匆忙的腳步聲和低聲交談。
“怎麼回事?今天有什麼事嗎?”盧修斯皺起眉頭,不安地看向埃芮汀絲。
自從魔法部一戰後,食死徒的數量銳減了二分之一,所謂的集會,也不過是十幾個人聚在一起交換情報罷了,像這樣大規模的人員出現在宅邸,魔法部之戰後還是第一次。
埃芮汀絲搖了搖頭,她並沒有從伏地魔那裏聽到隻言片語。
埃芮汀絲帶着馬爾福一家走過一條光線陰暗的走廊,在一扇刻滿了各式各樣痛苦人臉的黑色大門前停了下來,然後轉動把手走了進去。
大廳被一條使人聯想到乾涸血液的暗紅色地毯分成了兩半,每一邊都坐着幾十個面色各異的人,埃芮汀絲在裏面看到了不少熟面孔,但她的目光只被這些人吸引了短短一瞬就回到了大廳中央:
那裏,伏地魔一人坐在一兩英尺高的高台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剛剛走進來的他們。
“埃芮汀絲,到這裏來。馬爾福——”他頓了一下,隨意地看了一眼右邊的位置:“坐到蟲尾巴旁邊去。”
伏地魔的身邊沒有座位,但這種場合下,僅僅是站在他身邊,就是榮譽的象徵。
埃芮汀絲走上三階台階,站在伏地魔的右手旁,她的目光一直關注着馬爾福,看着他帶着忐忑的神色和他的父母一起在蟲尾巴的旁邊坐下。
埃芮汀絲這才把目光轉向了場中,二十六把椅子,座無虛席,除了熟面孔阿諾德他們,埃芮汀絲還看到了許多之前從未在這座宅邸里出現過的人。
“好了,人到到齊了。我們直接開始吧。”伏地魔清晰的聲音傳遞在每個人中間,他的身體軟軟地向後靠在椅背上,姿態倦態,紅眼睛裏發出的目光卻銳利地掃視在下面眾人身上。“想必你們都知道——魔法部之戰里,我們損失了很多兄弟。為了彌補這個損失,讓我們的事業順利進行下去,我們只有吸取新的血液壯大自身。”
埃芮汀絲看向馬爾福,見他面色疑惑,而他旁邊的盧修斯已經皺起了眉頭。
“接下來被我叫到名字的都是我們新的家人——”伏地魔念了一個名字,台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快速地站了起來,一臉緊張地走到大廳中央的地毯上跪下。
“標記鐫刻。”伏地魔抬起魔杖輕輕揮動,男人的臉上一瞬閃過痛苦的表情,扭曲的五官幾秒后就恢復了正常,他匍匐着爬上台階,跪着親吻了伏地魔的袍角,伏地魔對他輕微地點了點頭,男人才如釋重負地退下去坐回了他的位子。
一共有十一個人當場被伏地魔印上了食死徒的刻印,這些人從此以後可以自稱食死徒,佩戴銀色面具,稱呼伏地魔為主人。
“德拉科·馬爾福。”伏地魔聲調轉冷,用和先前都截然不同的語氣輕輕念出了馬爾福的名字。
埃芮汀絲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皮,看見馬爾福緊張忐忑的站了起來,他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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