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台下十年功

第三章台下十年功

唷。髮際微濕、領帶戴得松垮垮的虹村修造向我叫了聲。

我向他點點頭,跟虹村一起並肩向教員室走去。班主任日下部老師讓我們放學後去找她,我總有種麻煩大了的預感。

虹村斜看着我,手怎麼了。

我知道自己像是喪屍一樣,兩手垂下,行屍走肉。我面無表情地說:斷了。我終於被隊內承認,可以加入正常的技巧訓練了。但是籃球的技巧本來就多,在帝光女籃的訓練菜單中,單是基本持球技巧就有二十五種,我剛剛在部活時間中就被副隊長松本香織捉住,狠狠地□□練了一頓。

虹村將手伸過來,書包拿來。我將掛着書包的右肩靠向他,虹村抽着嘴角拿下我的書包,幫我拿,高橋,你其實有夠懶的吧喂。

謝謝。

操,我沒在稱讚你。

我是多謝你幫我拿東西,想多了吧你。

……你其實還很精神啊啊啊。

隨口說著話,我們走到了教員室。虹村伸手敲敲門,然後拉開門,我拿回我的書包,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來了。日下部老師推推眼鏡,微笑着說:高橋同學剛剛去完籃球部嗎?中午時我才看見你去學生會,學業、體育都能兼顧,又有領導才能,真的是太過優秀了呢。但是,也請好好注意一下身體,不要有太大負擔哦。

是。我應了一聲。就算她這樣說,我也完全沒覺得高興。我不着痕迹地望了一下身旁的虹村。他練球比我還狠,該被佩服的是他。

這次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煩高橋同學幫忙的。日下部老師道,我想請你幫虹村補課。

……哈?我挑了挑眉。

……虹村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后說:啊哈?我沒說要補課啊。

虹村同學,日下部老師皺起了眉,你的測驗成績太過離譜了。就算你是以體育特長招進來帝光的,也請至少跟上合格的程度。我們學校有規定,學生如果有不合格的科目,是不可以代表學校出賽的。既然你是專註於籃球隊,也請你至少做到可以為帝光出賽的程度!

……虹村沒說話。

日下部老師,我面無表情地道,您關心學生,那請你抽時間自己幫虹村同學補習,我的時間也是時間。她說得真有夠不客氣。我沒等她回應,而是轉向虹村,要做的你就要答應我儘力,不然就是浪費時間。

……虹村望了我一陣子,啊。

我明白了。我轉向日下部老師,我會幫助虹村同學。

日下部老師窒了一下,沒回我的前句,只是笑得有點勉強地說:嗯,那就麻煩高橋同學了。

出了教員室,虹村忽然一手拍上我的頭,笨蛋啊你,幹嘛這樣跟老師頂?你這個優等生其實是冒牌的吧喂?我說你,給我注意點啊。

我側頭甩開他的手,你才是冒牌貨吧,哪有混混會乖乖站着讓老師侮辱?剛才進門打招呼時,日下部老師簡直是將虹村當成玻璃,自尊心被狗吃了吧。我懶得抬手整理頭髮,頂着一頭亂毛繼續跟他一起向校門走去。

啊哈?真面目啊啊啊,你說話超~難聽的。還有,誰是混混啊操,虹村拉拉自己的天籃色校服襯衣,學生,我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他伸手拿過我的書包。

謝謝。

……喂。一直走到公車站的時候,虹村道,我說你,不要再因為我而跟老師頂嘴。第二次這樣說,他是很介意。

我輕呼出一口氣,翻了個白眼,她如果敢將我記缺點和記過,我會更尊重她。我抬眼望他,你覺得日下部老師會將全級第一名的紀錄畫花掉,親手毀掉她自己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她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是這樣的人,你想多了。

……我怎麼突然很想說甚麼又說不出口啊啊啊,切,超憋屈。他不爽地撅着嘴,又伸手過來按我的頭,揉得比剛才還過分,我說,反正你就是超蠢的。

我是真的很累,沒力氣再管他,便靠在欄杆上借力,由得他了,話說回來,你的成績?我的劉海被搗亂得完全蓋着眼睛。

上次測驗好像是四百七十多吧,我不記得了。

──就算帝光是一級五百人的大校,也禁不住他這樣掉隊吧。

老師的要求是?

前一百。

……

喂,你身上的黑線是怎麼回事?

虹村,你看漫畫看多了,現實是沒有黑線的。我為什麼會有黑線的反應還需要問嗎,明天放學開始補課。

切。

還有,下星期一中午有班級活動。他當時睡著了沒聽見,眼鏡男說要大家一起嘗試做帝光祭時我們班要準備的甜點。我們班準備在六月的校園祭中辦甜品屋。

啊?又不是沒上家政課,誰的料理做得如何,大家都知道的吧喂。金城就是這點超龜毛。他收回手,一手插在褲袋中,一手將我們兩個人的書包反手扛在肩上,行啦,我去。虹村的家政課是滿分,眼鏡男班長當然不會放過他,要是他下星期一沒來,一定會被眼鏡男嘮叨至死。

正說著話,他的車來了,他卻沒上,等兩分鐘后我的車到了,他才將書包遞迴給我,送我上車再走。我道了聲再見,便上了公車找位子坐下,拿出耳機。但耳機線都纏成一團了,我懶得去解,又將它塞了回去,側頭靠着車窗作挺屍狀。

翌日小休的時候,我拿起錢包便要下樓去小賣部,鄰座的太田由香自動纏了上來,掛在我的手臂上一起下樓。

高橋,一邊繞着我的手臂、一邊拿着薯餅在啃的太田由香,眨巴着眼睛問,你和虹村同學真的不是以前就認識的嗎?可是他看上去就很兇耶~而你都不怕,還很熟的樣子。

你怕?我低頭吃着味精面,還有香腸。下次試試看加蛋好了。

唔,她歪歪頭,剛開始時有點怕,但後來覺得虹村同學的人也不差啦,上次我被老師叫去當苦力,要拿功課簿,虹村同學在走道遇上我,還幫我拿了呢~突然就覺得他很帥~太田由香捂着臉扭來扭去了一陣子,然後瞪大了眼睛,神秘兮兮地湊近我,不過,他的表情果然是很可怕。他真的是像傳聞一樣,是混混老大?

我伸手將粘到她臉上的薯餅屑拿下,不知道。側頭吸了一口檸檬茶,我沒問過,他都沒說過。不過他那個不爽臉,我看是天生的。

矣?但你每天早上都跟他一起回來的耶!

只是剛好同一個校園突破點。我將盒裝的檸檬茶吸扁了,我暫時認為虹村不是個差勁的人,也很出色。但只認識了個多月,你是有多期待交淺言深?

……太田由香淚眼汪汪地望着我,你的意思是,我們也只認識了個多月而已,你對我根本沒感情嗎?我們還經常一起去吃拉麵的耶~你都沒有一點念及拉麵君的意思嗎?

我撇開臉失笑一聲,拍了一下她的頭,道:走吧。我拿起空碗和空飲料盒走向回收處,太田還碎碎念地粘在我的身邊扭來扭去。

下午部活時間,我繼續循環着被松本副隊長狠狠地操練的日子。

高橋!剛一做完投籃練習,松本香織學姐又叫住我,背後換手、單手左右換手、雙手m型運球換手、□□換手、跳投,連續做一次給我看。

是。我深呼吸,調整狀態,然後稍稍彎下腰,開始認真地運球。我的身高和體格都沒有突出的優勢,我明白基礎訓練對我是至關重要……啊啊啊,球掉了。

高橋!掌上壓五十下!

是。

高橋,在松本學姐走開后,同為三軍的一年生高井裏美小聲地在我的旁邊道,聽學姐們說,副隊長最近來三軍來得比以前勤多了,而且都在針對你耶。你其實是不是得罪她了?她哭喪着臉,其實是我們所有人都得罪她了吧?嗚。

不,我俯下身準備做掌上壓,副隊長不像是這種人。我看向背過身正在訓其他人的松本香織,有沒有看過一軍的練習賽?

有啊,我還去加油了呢。高井裏美努着嘴指向松本學姐,副隊長是未來的隊長吧?她打球真的超棒,只有隊長比得上她。記不記得對森田中那一場?她背後換手過人那一下很輕鬆的樣子!超──帥!

我低頭笑了笑,然後用酸痛的手臂繼續做掌上壓。

我知道啦,高井裏美也站在一邊壓腿拉筋,我只是初學者,比不上你和副隊長。但是,最近也操太狠了吧?我每次部活完回家,全身都會酸痛的,鈴木都退部了耶,我看我也撐不了多久的了。

習慣就好。我咬咬牙,又一次撐起身。

高橋,我們的目標是甚麼?正做着,松本香織又走了過來,抱着手臂大聲道。

全……我咬着牙關,讓酸痛到不行的手臂撐起來,完成標準姿勢的掌上壓,全國冠軍。不要在我運氣的時候叫我說話啊操。

大聲點!我聽不到!

全國冠軍!

誰是全國冠軍?

帝光。

大聲點!

我操!我一邊撐起身,一邊道:帝光!

放學的時候,我叫住了高井裏美,十分鐘,要留一下嗎?

矣?

我學會打之前都是初學者。你的球感不錯,放棄之前要先試嗎?我將腳邊的籃球用腳背挑起,雙手接住,彈地傳球給高井裏美。她楞楞地接住球,然後點下了頭。我揚手叫住松本學姐,我想借一□□育館的鑰匙。

松本香織瞥了我一眼,你還真閑。一手將鑰匙拋給我,明天還我。轉身就走了。

我的時間都是時間,我用食指轉着鑰匙圈,在它飛出去前一把捉住,所以只有十分鐘。高井,我揚揚下巴,站去罰球線。我站到高井裏美的身旁,手把手地矯正她的投球姿勢,初學者先站偏一點,對準籃框中小格子的一角。手上覺得不夠力也沒關係,先坐低一點就行。以後會習慣的。

耶!終於投進一球后,高井裏美高興地跳了起來。

我笑了笑。第一次真正覺得自己有點喜歡籃球時,我已經是高中生。初學者進不了高中校隊,而且逼於考試壓力,我也沒空去多練習,漸漸就放開了手。穿越后,我倒是有機會對籃球認真一點。

嘛,初一還不算遲。

高井走後,我彎腰拿起球,原地拍了拍,然後捧着球舉高手,對準籃框,一推,籃球順着拋物線進了框內,晃動着白網落到地上,完全沒有碰到框。穿針。我彎起了唇。

我換好校服,一走出更衣室,便看見有一瓶運動飲料放在門前,上面還貼了一張白紙,寫着我的名字,字跡工整。是松本學姐吧。我笑着彎腰將飲料拿起,向男籃的二軍體育館走去。走得近了,我聽見體育館內仍然有打球的聲音。我想了想,轉身去飲料售賣機多買了一瓶,再回去推開體育館的門。

虹村。我向他揮揮手。我們約了要補課的。

啊,抱歉。他抓起胸前的運動衣抹了把臉,左手將籃球夾在腰間,我忘了時間。

他自行加訓的時間愈來愈多了。我將飲料遞給他,算了,明天吧。

抱歉。

不。我將東西放下,動手拉起衣袖,十分鐘,一對一,怎樣?

虹村望了望我,笑了一下,知道了,來就來。他單手傳球給我,將飲料放到一旁,然後走到一邊的半場區,彎下腰,雙手撐在膝上,呼出一口氣,來吧。

還真是第一次跟這個體育特優生對打。我微勾嘴角,走過去,也彎下腰,將球拍在地上。拍、拍、拍,籃球在適合防守的低位跳動着,在虹村突然要欺身上前時,我勾着球迅速背過身頂住他,一手張開,用手臂格開他。相峙數秒后,我在一個換手的動作后便脫開了身,轉身走步上籃,卻被從后跳起的虹村一手將球拍走,蓋了火鍋,籃球拍拍拍地滾跳到一旁。

落地后,虹村挑釁地望着我。

我雙手叉着腰,低頭呼出一口氣,將球撿了回來,拋給他。

再來。

這次是虹村擔當進攻方。我張開手臂,嘗試防住他,但還是被虹村一個快速的假動作晃過了,我連忙轉身回防追上去,跨步正面攔住,大幅度地揚着手臂,阻礙他進入投籃姿勢,也同時是拉開他的注意力,再趁他不備,用手指捅掉他的球。

他是有好好觀察過我的表現才選擇出假動作的組合,虹村是個很聰明的選手。

我笑了一下。

切。虹村撅了一下嘴,然後將球撿回,再次深呼吸,臉上的表情沉靜下來。

我也深呼吸,斂起笑,專註地望着他。

身體稍為有一點熱起來了。

來吧。

二十分鐘后──

呼。我癱在地上,一手向上捋起所有額發。操,一不小心就打了這麼久,甚至沒有中場休息,累死了。

我說你,攤坐在旁邊的虹村問,你是控球後衛吧。

現在還未有位置,但,是的,我以前是打控球後衛。我側頭望他,笑道:挺敏銳的嘛。和其他更有特色的位置不同,控球後衛的基本能力大多很平均,一對一時很難看出來是打哪個位置。

當然,他砸了一下嘴,打得超級不爽,他也轉過頭來斜眼望我,也蠻爽。

我將頭轉向天花板,手臂擋上眼睛,拉開笑容。

你?我問。

大前峰。

我不意外地搖頭失笑。在籃底時,簡直就像進入了虹村領域一樣,每每被他逼到喘不過氣來,說他不是大前峰都沒人信。

幾天後,我因為在上課時偷吃東西,第一次被班主任日下部老師叫了出去罰站。我應了聲是,便拿着書和一枝筆走出去走廊,自習。我坐上了門外的傘架,右手拿着書,左手的姆指和中指夾着筆,用無名指一推,姆指放開,以中指為軸心轉着筆,在筆掉下來以前將之接着,再轉,如是反覆。

高橋?拿着一大堆功課簿的副隊長松本香織,出現在樓梯口,有點楞地望着在一年一班門外的我。

早安。我向她揚揚手。

你都會被罰站?原來你有蠢到這個份上的嗎?她忽然抽抽嘴角,罰站就不要坐上傘架啊,笨蛋!

是。我跳了下來,靠着牆站,剛才被捉到在課上吃薯片。

……薯、薯片?捉不到才奇怪吧……我突然覺得你被罰,真是大快人心。

我今天趕着出門,沒吃早飯才會這樣做。抱歉。我瞥了一眼學姐手上的功課簿,副隊長原來是女班長?她原來也是刷優等生的人?我突然發現帝光體育社團中的優等生比率出乎意料地高,甚至有完爆讀書會和風紀委員會的傾向。

──果然是二次元嗎。

松本香織將臉移開,我們不要討論這個問題。又再將臉轉回來,板回平日的嚴厲臉,高橋,六月的帝光祭后就是部里的升格試,我對你的要求是升上一軍。你有沒有信心?

我望着松本學姐,道:學姐,訓導主任在你的身後。

你們!訓導主任的額角爆着青筋,上課時間在走廊聊天?小息時都給我去罰站!

……松本香織的嚴肅臉又有一瞬間崩潰掉。

我聳聳肩。

──看學姐崩臉其實超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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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籃]咲良的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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