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法院審判樓的走廊里,哭罵聲不絕於耳。
這是一個兄弟姐妹爭奪遺產的案件,價值三百多萬的獨棟小樓,一樓是三個獨立鋪面,這在這個三線城市算得上是一筆豐厚的財產了。
老太太最後的時光是跟着小女兒過的,生病的時候其他子女不見蹤影,辦完喪事卻全都冒頭來爭奪房產。
剛審理完這個案件的司馬珍看了看正在互相指責破口大罵的幾個兄弟姐妹,連扶額的心情都沒有,無奈的叫來了法警,然後抱着卷宗出了審判庭往辦公室走去。
一想到明天還有一個類似的案件要開庭審理,司馬珍不禁有些煩躁。
今年二十六歲的司馬珍,已經是法院某法庭的副庭長,二十二歲法學碩士畢業通過公務員考試來到法院工作,一晃五年過去了,工作已經從剛開始的充滿熱情想實現理想匡扶正義維護公平變成了冷漠鎮靜堅守本心而已。
夜晚的小城是美麗的,一條蜿蜒的河流穿過整個城市,如同為它裝上了一根玉帶。
跨越河流的數座橋樑上燈光奕奕,互相輝映着照亮了路邊行人,孩子們鬧騰着,家長們微笑着,司馬珍的嘴角不禁有了笑意,這時候的她看上去哪還有工作時嚴肅冷漠的樣子,司馬珍最愛在晚飯後沿着河邊散步,看着那些帶着小孩散步的家長,這讓她有家的感覺。
司馬珍的家,從十五歲以後,就沒有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連環入室殺人案,奪走了她的父母。犯罪嫌疑人的行兇原因只是因為他懷疑她的父母看見了他,害怕他們舉報。
司馬珍知道這個消息時正在學校上課,她上的是市一中,寄宿制,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高一的她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時候她根本無法相信班主任的話,最疼愛她的父母就這樣突然離開了她,滿腹的悲痛,使她變得像一裸秋草,全身無力地搖晃着,她暈倒在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醒來后司馬珍哭了很久,直到在舅舅和姑姑們的幫助下辦完了父母的喪事。
父母給她留下了一套面積不大的房子和一些存款,省吃儉用些足夠司馬珍上完大學。雖然舅舅和姑姑們也都表示她可以去他們那住到成年,但是司馬珍知道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也應當繼續自己的生活,於是慢慢就淡了聯繫,只是偶爾年節的時候通個電話。
還記得考大學填報志願的時候,她毫不遲疑的就選擇了法律專業,也許是父母遇害的原因,骨子裏的她一心想要懲治所有犯罪分子。
來到法院五年,從刑事審判庭轉到民事審判庭,每天處理各種各樣的糾紛,從一開始的容易帶入情緒到工作中,到現在的冷靜面對各種哭鬧狡辯,司馬珍覺得自己的心變硬了,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
當明天變成了今天成為了昨天,最後成為記憶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們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被時間推着向前走,這不是靜止火車裏,與相鄰列車交錯時,彷彿自己在前進的錯覺,而是我們真實的在成長,在這件事裏成了另一個自己。
來到這個城市,是因為大學時司馬珍唯一談過的男友說過的話,那時的他們互相依偎在學校的小樹林裏,看着天上的星星,滿心以為對方就是自己的一輩子。
那時的他說真想選擇一個有河流蜿蜒穿過的小城,我們手拉着手在夜晚的彌紅燈下沿着河邊散步,沒有大城市的喧囂,沒有嚴重的尾氣污染,沒有淡漠的人情世故,有的只是靜靜的生活,淡淡的溫馨。
於是快畢業那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在網上看見了剛出爐的中國十大宜居城市介紹,司馬珍發現了這個城市,來到了這個中部的小城。
可是司馬珍來了,他卻去了國外,兩人天各一邊,再也沒有相見。
司馬蓁偶爾還會想起他,這樣也挺好,好聚好散。曾經的浪漫,拿出來重演一番,不留遺憾,曾經的美好,拿出來重溫一番,快樂坦然,曾經的情話拿出來多說幾句,真情不變,沒有妖嬈的第三者,也沒有勢利的未來婆婆,只是因為不同的選擇,他們走上了不同的路。
看着遠處橋樑上閃爍的彌紅燈,司馬珍的腦海中閃現出了父母那許久不見的容顏,不禁嘆了一口氣,爸爸媽媽,你們在天堂還好嗎?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今天司馬珍要開庭審理的是一起經濟案件,幾百萬的經濟糾紛,在一審法院並不多見,司馬珍習慣性的提前二十分鐘來到法庭做準備。
剛進入法庭坐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突然間門被撞開,一個中年男人闖了進來,是上次那個遺產案件當中的大哥。
司馬珍對當事人向來印象深刻,尤其這個當事人還被懷疑患有間歇性精神病,被對方申請進行精神病鑒定。記得上次開庭時剛進入辯論階段沒多久,他的聲音就由低到高,漸漸地咆哮起來,臉色漲紅,進而發青,脖子漲得像要爆炸的樣子,滿頭都是汗珠子,滿嘴唇都是白沫,拳頭在桌上捶得”劈里啪啦”作響,最後更是滿臉通紅,一直紅到髮根,鼻翼由於內心激動張得大大的,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條深深的皺紋從緊咬着的嘴唇向氣勢洶洶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過去,合議庭經過合議中止了開庭,等待他的精神病鑒定結果,擇期開庭。
司馬珍想到這有點不安,抬頭正準備勸他坐下,只見男人衝上了審判台,“讓你把房子判給我妹,是我的,都是我的,哈哈,讓你們審我的案件,去死吧”,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只見男人從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向司馬珍捅來,司馬珍只覺得腹部一熱隨後便躺在了地下,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似乎又來了很多的人,耳邊還回蕩着男人瘋狂的大笑,司馬珍並不覺得痛,臉上也沒有恐慌的表情,腦海中想着,爸爸媽媽,也許我們就要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