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除夕夜守歲
來到紫君園的時候，已經頗為熱鬧。徐媽媽正在安排丫鬟們布菜。二娘正在拉着姚姨娘說著什麼，不時傳來呵呵的笑聲。謝姨娘看着抱着四娘的乳娘，逗着四娘笑。呂姨娘坐在椅子上轉着手中的念珠。陳姨娘送信來說天氣寒冷，二郎司馬斌不宜趕路，便在莊子上過年了，太太也沒派人去接。
司馬蓁環視了一周，帶着司馬瑜向呂姨娘走去，坐在了呂姨娘身邊的椅子上。
大郎前日才從西城書院回府，此時老爺正在紫君園的書房裏考校大郎的學問，太太在一邊伺候着。大家於是都安心的等着老爺他們。
半個時辰之後，老爺太太帶着大郎來了，大家於是都起身讓到了一邊。老爺今天的心情很是愉悅，入座后就招呼大家一起坐了。看見陳姨娘和二郎不在，老爺問了問太太，太太照實答了。老爺照舊是囑咐太太，安排二郎好生養身體，別的卻也沒說。
晚宴的豐盛自不必說，全家福、糖醋鯉魚、京都排骨、京醬肉絲、四喜丸子、冰糖肘子、腐乳豬蹄、蚝油生菜、紅燒圓蹄、花椒雞、蒜蓉粉絲蒸元貝、素燒鵝、芹菜葉拌冬筍、茨菰紅燒肉、人蔘雞湯，大多都是老爺愛吃的菜色，老爺看了很是滿意。
吃過飯，太太安排着丫鬟們將乾果茶水端了上來，老爺便帶頭坐到了火籠子旁，開始守歲。這時丫鬟婆子們都退下了，只留下主子們在一塊坐着。老爺看了看身邊的嬌妻美妾和子女們，臉上便露出了欣喜和自得亦或說是滿意的表情。
看到老爺的表情，呂姨娘便給司馬蓁使了個眼色。司馬蓁會意，捏了捏旁邊司馬瑜的小手。
“爹爹,爹爹,孩兒最近學了一首新詩，孩兒念給您聽可好。”司馬瑜衝著老爺嬌憨的說道。
“哦，瑜兒學了新詩了，過來念給爹爹聽聽。”老爺招了招手，示意讓司馬瑜到他跟前。
對於司馬瑜這個小兒子，老爺還是很寵愛的，只是回到京城后一直忙於公務，漸漸有些忽視。此時見小兒子一臉期待的樣子，也是心疼的緊。
只聽司馬瑜朗聲念到：“欲知垂盡歲,有似赴壑蛇。修鱗半已沒,去意誰能遮。況欲系其尾,雖勤知奈何。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晨雞且勿唱,更鼓畏添撾。坐久燈燼落,起看北斗斜。明年豈無年,心事恐蹉跎。努力盡今夕,少年猶可誇。”
聽司馬瑜念完，老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問道：“瑜兒和誰學的這首詩啊，詩文的意思你懂了嗎？”
“是三姐姐教瑜兒的，瑜兒懂得詩文的意思呢。”說著又將詩意解釋了一遍給老爺聽。
老爺聽了很是滿意，取下身上的玉佩賞給了司馬瑜，並將他抱在了懷裏。又向司馬蓁說道：“三娘不錯，能知道教你弟弟，已是用心了。”
司馬蓁連忙起身，恭敬的說道：“父親誇獎了，只可惜女兒懂得太少。”
這時呂姨娘插言到：“老爺說得是，三娘這孩子最是孝順，您看看,”說著拿出了那串手珠，“這是我給您向白馬寺的主持請的手珠。三娘特意給您打了個五蝠銜珠的絡子，為了趕到今兒個完成，可是熬了好幾個晚上呢。”
太太瞧着呂姨娘插話，頓時有些不悅，暗暗瞪了呂姨娘一眼。
呂姨娘只當是沒有瞧見太太的眼色，起身將手珠送到了老爺手中。
老爺拿着手珠很是喜歡，連帶着看向司馬蓁的眼神也更加柔和，口中說道：“這孩子的娘親以前就喜歡給我打絡子。”說完眼角似乎有些紅紅的，但只是一會便穩住了情緒。向太太說道:“三娘和瑜哥兒都是好孩子，你要好好照看着。”
太太點頭應“是”。
老爺想到了去世的張姨娘，情緒便有些不高，想要到菩薩跟前去坐坐，安排呂姨娘伺候着去了司佑苑。
老爺一走，太太也沒了守歲的心情，讓大家都散了，回各自院子裏繼續守歲。大家便各自回了院子。
走在回琳琅居的路上，冷風吹得司馬蓁格外的清醒。來到這大新王朝也有半年時間了，在這一年最後的尾夜，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司馬蓁的心中有很多的感慨，也有似乎有許多莫名的不舍。想到了前世的父親和母親，也想到了今生的張姨娘。時間，不可遏止地前行。我們會在歲月的年復一年中隨春夏秋冬的輪迴中老去，光陰飛逝，歲月如梭。
司佑苑中，呂姨娘早已安排丫鬟準備了守夜的事項。伺候着老爺給菩薩上完香，便安排老爺在墊着厚厚皮毛的黃梨木椅上坐下，又親自給老爺泡了他最愛的西湖龍井。呂姨娘自己半蹲在老爺跟前為他捏起了腿。
老爺喝了熱茶感覺心裏舒服了許多，拉起呂姨娘的手道：“我就知你是最貼心的，心裏但凡有什麼事，總想來你這坐坐。”
“能得老爺青眼是妾身的福氣，妾身知道老爺最是痴情，妾身和張妹妹都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來老爺跟前伺候的。”呂姨娘溫柔的說著話，讓人聽了心裏十分舒適。
在老爺的眼中，呂姨娘仍舊是十幾年前愛他慕他，溫柔可人，以他為天的那個美嬌娘，可是在呂姨娘低垂的眸子裏卻閃過了一絲不易瞧見的嘲諷。也許只有呂姨娘自己知道，在知道自己永遠不能再生育孩子的時候，在那些痛徹心扉，老爺卻夜宿她人床榻的夜晚，她那愛他慕他的心也和她逝去的孩兒一樣不再存在。
老爺放下茶盅，長嘆了一口氣，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很是感慨的樣子。
“我知道你心裏有怨，當年你懷的那個孩子就那樣沒了，也不能再生育孩子，雖然傷心但你卻從來不曾在我跟前哭鬧，”老爺撫了撫呂姨娘的頭髮,“因此我這些年一直縱着你，也不讓你去給她請安。”
聽到老爺說這些，呂姨娘咬了咬唇，起身跪在了老爺跟前，“妾身求老爺恩典。”說著便嚶嚶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