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猝死(8)
“爹爹不是讓白羊先生來驗屍嗎?難道你比白羊先生還厲害?”
“不是,我不是比白羊先生還厲害,是白羊先生什麼都不肯說,你知道的,那些人脾氣又怪又臭,平時只聽爹爹的……”
月含羞無心去聽浩然的啰嗦,伸手去掀蓋在孟子文身上的白布。
“喂,喂!含羞,你幹什麼?這是死人,你就不害怕?會沾上晦氣的,還會有屍蟲什麼的……”
“什麼晦氣?屍蟲?那都是嚇小孩子的,他才死了幾個時辰而已,新鮮着呢。呃……”月含羞掀開白布后愣了一下,雙頰微微一紅,原來為了驗屍方便,屍身上的衣物早剝得乾乾淨淨。生平第一次看到異性的一切,而且是在這種詭異的狀況下,感覺怪怪的。她趕緊又蓋上白布,四下張望,終於在角落裏找到孟子文的衣物,動手翻了起來。
“含羞,不要亂動,他死得那麼蹊蹺,也許有什麼看不見的毒……”
“找到了!”月含羞露出笑顏,手上拿着一朵小小的銀鏤珠花。
浩然伸頭過來看:“什麼?”
沒等他看清,月含羞已經把珠花收起來:“沒什麼,白天不小心被他從我身上抓掉的,我可不想他把我東西帶走,到陰曹地府還想着我。唉,你找到線索了嗎?要是還繼續,請便,我可要走了,跟死人呆在一起,我覺得後背一個勁兒發冷。”
浩然也沒多想:“不看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麼,我送你回去,這麼晚了……哎,含羞,等等我……”
月含羞“砰”的一聲把浩然關在屋外,全然不顧他的感受,反正除了爹爹,她不會顧忌任何一個人的感受。
回到床(上),她從被子底下拿出一個小荷包,取出一枚銀鏤梔子花,與從孟子文身上找到的那朵小銀花放在一起。天啊,真的是一模一樣,精雕細縷的梔子花樣式,當中一顆小珍珠,不同是,戒指上的是白珍珠,孟子文身上的是黑珍珠!
怎麼會這樣?這枚戒指是一次偶然翻看兒時衣物時發現的,被牢牢縫製在衣襟夾層中,應該是娘親留給自己唯一的遺物了。她把這當做是小小的隱-私貼身收着,甚至沒有對無爭提起過,她不想讓無爭覺得她還念着成為“四小姐”之前的事。可現在居然在孟子文身上發現了一模一樣的銀梔子花!是巧合?還是這朵銀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特殊意義?
想到白天發生的事,當時很亂,孟子文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裙子,她矇著蓋頭,看不見孟子文的臉,不知道他當時是什麼表情,只能聽見周圍一片驚呼,錯亂中,爹爹把自己護在胸前,她從蓋頭的一角看到孟子文的衣服皺褶里掛着這朵小銀花,極不起眼,就像一粒普通的扣子,當時她就覺得這銀花好眼熟,天下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東宮無爭決定親自將孟子文的屍體送還,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新郎迎親的時候莫名猝死在天下城,以孟家的特殊地位,他必然要有個交待。
出了天下城沒多遠,就看見一騎快馬破塵而來,月含羞一身俊俏胡服,追了上來。
“爹爹,我也要去!”
“我這是送子文回家,不是去遊山玩水。”
“我也不是遊山玩水,怎麼說,他也曾經是我未婚夫婿,送他一程也是情理當中的,我們天下城聲名赫赫,做事當然也要有大家風範,不能讓別人挑理。”
無爭似乎在一瞬間做了新的決定:“也好。不過,女孩子家,還沒嫁人,最好少騎馬,上車。”
“為什麼?我喜歡騎馬,為什麼男孩子就能騎馬?女孩子不能?”
無爭沒有解釋,牽過她的手,讓她跳到馬車上。車廂內溫暖舒適,散發著她喜歡而熟悉的氣息。
無爭靠在枕上,慣有的姿勢閉目養神,隨着馬車的節奏微微搖晃,以為他睡了,他卻突然問了一句:“昨晚你去祠堂了?”
這個浩然,一定是他告密,每次他見到爹爹,就跟耗子見了貓,只要無爭一沉臉,他就什麼都招了。
“聽說你在找什麼東西?”無爭依然閉着眼,漫不經心的樣子,或許只是隨口問問。
“哦,是啊,白天孟子文突然衝過來拉住我,當時好亂,有件首飾被他扯掉了都不知道,回去怎麼也找不到,想着可能在他身上。”
“看來這次白羊粗心了,竟然沒發現羞兒失落的首飾。什麼東西這麼重要?非要到一個死人身上找。”
“是,是……”每次準備撒謊的時候,月含羞都會心跳加速、緊張,尤其在無爭面前,那種無形的壓力更讓她無處遁形。是啊,白羊怎麼可能犯那麼低級的錯誤,如果真是自己的首飾掉在孟子文身上,他驗屍的時候一定會發現,白羊沒注意到銀花或許是誤把它當做了扣子之類的裝飾。
他微微睜開眼,望着她:“羞兒,孟子文死在天下城,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一件小小的證物也許就是他的死因。羞兒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孩兒,一定不希望他死不瞑目吧?”
月含羞只得乖乖把那枚黑珠銀鏤梔子花交出來。
無爭的眉峰竟然蹙起,神色少有的凝重。
月含羞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白珠銀鏤梔子花的事告訴無爭,可看到無爭的神情,她竟鬼使神差的沒有說出來。她太了解無爭了,能夠讓他眉頭緊鎖的事,一定是很棘手的大麻煩,還是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再說,每個進入天下城的人都必須忘記過去,她也不例外,她甚至已經忘了自己過去的名字。也許這只是一個巧合,反正兩朵銀花並不是完全相同。即使銀花跟娘親有什麼牽連,那也是娘生前的秘密,不需再跟無爭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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