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堂

86_86946風雪裏凍僵的艾摩陷入昏迷之中，恍惚來到了天堂，爸爸媽媽張開溫暖的懷抱在等他。艾摩高聲喊着撲了過去，第一次感受到母親擁入懷中的幸福。美麗的母親和強壯的父親，擁抱着親愛寶貝，久久不願意鬆手。艾摩也在開懷大笑，心中再也沒有缺憾。

天堂里沒有雪花，沒有寒風，到處是美麗的花朵，房屋都是金碧輝煌，艾摩怎麼也看不夠。

“乖兒子，開飯了！”美麗媽媽竟然端來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對，就是包子，奶奶說過的，裏面還有肉，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艾摩兩手抓滿了包子，死命向嘴裏塞，怎麼也吃不夠。溫柔的媽媽一點也不嫌棄，輕聲安慰着，“不用急，還有很多呢。看，還有漂亮的衣服，穿上試一試！”

哇塞，竟然是一件棉衣，這是艾摩朝思暮想的衣服，媽媽竟然貼心地準備好了。他匆匆穿好，棉衣非常合身，不像奶奶找的舊衣服，不是大了就是小了。穿上厚厚棉衣，艾摩激動得飛了起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么！

“平日在家聽不聽奶奶的話啊？”高大父親問了過來，帶着男人特有的粗獷，但眼睛裏滿是疼愛。

“我很聽話的，奶奶都說我乖。”艾摩站在父親面前，心裏還有點小小畏懼，“就是很想你們，今天見到太高興了！”

“這就好，奶奶是你最親的人！”舉止豪邁的父親諄諄教導，“她做的事都是對你好，要好好聽！”

“知道了。奶奶不讓進哭沼，我就不進。”艾摩很自豪地說，“白魚也不吃了，還給奶奶摘了紅果果。天冷我也不怕！”

“真是好孩子！”媽媽聽了非常開心，在一旁表揚道，“就要過十二歲生日了，有什麼最想的心愿啊，告訴我們幫你實現！”

“我不當暗夜族人，行么？”艾摩怯生生說出自己最大的心愿，這是他聽了奶奶講述暗夜悲歌之後，幼小心靈中最大的期盼，但在奶奶面前不敢說，如今見到慈愛的父母，終於能一吐心裏話了。

“胡說！”剛剛滿面笑容的母親驚愕而起，臉色變得蒼白，身體都氣得抖了起來，“你怎麼能這樣想？”

“媽媽，你聽我說……”艾摩惶恐不安，他不想讓母親生氣，不想見到母親變得如此面目猙獰。

“滾！你不是我們兒子！”父親勃然大怒，指着艾摩的鼻子，惡狠狠罵道，“給我滾，我們沒你這樣的兒子。”

“媽媽，別拋下我！我是你兒子啊！”艾摩徹底嚇壞了，向著兩位變得面目黝黑，神色嚇人的父親母親苦苦哀求。

周圍電光閃過，明媚的天堂倏然變暗，美麗花朵如泡影幻滅，那些金碧輝煌的宮殿如雲般散去。剛剛還溫暖的棉襖也化為烏有，猛然間寒風刺骨，面露怒容的父親更是粗暴地飛起一腳，將艾摩踢落黑霧之中。

“爸爸媽媽，不要丟下我！我當暗夜族人！我願意當暗夜族人了！”艾摩歇斯底里喊着，在無盡的黑暗中越落越快，直到突然驚醒。他驀然發現眼前站着一位面帶微笑的大叔，眼睛充滿了溫暖，如同最初夢見的慈愛父親。

艾摩凍僵在荒原風雪之後，天空明亮奇異的詛咒之光閃起，一個健壯身影從遠方冒雪而來。這人周身大放光芒，肩頭扛了一把大劍，明亮的聖光護罩擋住外界寒風，在風雪中大踏步走着。若是渚月大陸的光明信徒見到了定然認識，此人赫然是聲名遠揚的“聖殿七子”之一，守夜老人從極北神殿派來的除魔殺手蘭星意。這些聲名遐邇的聖光裁決是光明聖殿中的高級修士，聖法修行境界僅次於紅衣主教和守望天使，是光明教中的佼佼者。

蘭星意浸淫光明聖法多年，從懵懂時期入教為摩尼，到少年時刻苦訓練的劍士，然後艱辛打拚的光明劍師、傳教牧師、光明聖騎士，再經過多年磨礪心智的神聖大祭司，才得以晉陞到聖光裁決境界。他是一步一個腳印堅定修鍊上來的，對光明神的信仰無比堅定。

在光明教聖光裁決這個層面，他的修為不是最高，初期、中期、後期、巔峰四個階段中，僅是後期修為。但其修行最為刻苦，而且為人處事非常縝密，是聖殿中清理麻煩的好手，得以與其他六位才俊共同列為“聖殿七子”。

光明神主宰了渚月大陸之後，狂熱教徒在神的指引下，將大陸上的暗夜族、亡靈族、魔族等異教信仰一掃而空，從而建立起以光明教義為主導的新秩序。而殘餘的魑魅魍魎和誠心搗亂的愚昧凡人，在光明教中稱之為麻煩，一般都是交由聖殿出手清理。這次月象異常明燈破碎兆示惡魔現身，守夜老人照例派出得力的聖光裁決弟子分赴放逐之地巡查，着手剷除這些麻煩。

施展聖光遁術跨越漫漫大陸，在詛咒之光指引下，意氣勃發的“聖殿七子”蘭星意飛臨絕望荒原深處，仔細搜尋暗夜族惡魔。大踏步而行的他，最先發現了滑車上的紅果果，然後才注意到即將凍斃的孩子。在荒野上竟然見到孩子，這讓蘭星意很是謹慎，畢竟他是在詛咒之光指引下，前來清剿暗夜族餘孽的，難道這孩子是暗夜族人？

“嘭”得一聲，蘭星意遠遠丟過去一團“聖光”。聖光術是光明聖法起手法訣，修習簡單，但妙用無窮。施法后亮起的這團光焰對普通百姓有些益處，是世人推崇的療傷聖法，光明教徒加持后更是有益，但對於暗夜族而言卻是，只要沾上就是烈火焚身的下場。這道聖光等同於一把殺人刀，每每暗夜族人與光明教徒交戰，就在這個淺顯的光明法訣上屢屢吃虧。

只是小心謹慎的蘭星意，聖光偵查后沒發現異常，而且連丟了幾道，都無礙地進到孩子體內，不但沒燃起焚身之火，還幾乎將他救活過來，看來這孩子不是暗夜族人。

可這個凡人孩子，會不會是暗夜族陷阱呢？蘭星意隨即又一想，堂堂“聖殿七子”對上些暗夜小輩，又何懼之有，如果只是遇難的孤兒，還是要救上一救。

蘭星意想到做到，大劍向身後一背，大步上前把艾摩從雪中抱了起來。孩子衣衫襤褸，全身骨瘦如柴，一副孤苦無依的樣子，讓這位聖殿強者也為之悲憫。他從儲物十字架中取出一件白色夾襖，給昏迷的孩子套上，又連續施展聖光術進行治療，眼見一絲血色浮現在蒼白的小臉上，呼吸也逐漸清晰起來。

這位裁決七子也是孤兒出身，幼時嘗過很多苦難，見到身世悲慘的孩子，從來心有戚戚熱心相助，哪怕為此耽誤了清剿暗夜族的行程，他也在所不惜。

光明聖法果然神奇，才一會功夫，凍僵瀕死的孩子救活過來了。但孩子昏迷中夢囈話語，讓蘭星意心頭一沉，竟然是“我願意當暗夜族人！”

原來是暗夜族收養的凡俗孩童，怨不得這些老鼠久沒聲息，竟然混跡凡人之中。這孩子夢裏都口口聲聲要當暗夜族人，弄不好救回的是一條蛇，好在可以讓他帶路找到暗夜巢穴，能省下不少功夫。這些暗夜族人，如老鼠般深藏地下，若無明顯線索，還真不好找尋。

“孩子，不用怕！我是蘭大叔，不是壞人！”看着醒來的孩子，蘭星意露出大灰狼般的笑容，就像見到了小紅帽，“總算活過來了，是我救的你！”

“謝謝蘭大叔救命之恩！”艾摩非常感激，掙扎着跪了下來，向眼睛帶笑的大叔恭敬磕頭。這種關懷方才在夢中父親眼裏出現過，好溫暖啊，剛才是個夢，如今可是真實的，“我奶奶一定會感謝你的！”

“喔，你還有個奶奶。”蘭星意記下暗夜族第一個對手，是個老太婆，“那你父母呢？”

“我父母不在了！”艾摩想起方才夢中父母的舉動，不禁潸然淚下，他真得渴望父母關愛啊，“他們都死了！嗚嗚嗚……”

“好孩子，別哭了！大叔來幫你啊。”蘭星意將艾摩拽了起來，然後一隻手就把滑車扯了起來，，“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兒啊？”

“我也找不到家在哪兒了。”艾摩沮喪道，“是在紅果果林西面。可這麼大的雪，我迷路了。”

“紅果果林？”蘭星意想了一下，起身指了指，與艾摩走的方向不一致，“啊哦，那麼說我們要順這個方向走了。”

“謝謝蘭大叔！”艾摩臉紅了，竟然方向都錯了，活該凍死在雪地里。其實也不是凍死的，是餓死的，他才這麼一想，腸子就狠狠絞了一下，禁不住口裏慘叫一聲，“哎呀！”

“怎麼了，小朋友，傷到哪裏了？”蘭大叔口氣和藹，讓艾摩感受到春天般溫暖，即便是最後一點戒心，也徹底化為烏有。

“沒受傷，是肚子餓了。”艾摩不好意思說道，他將面前溫暖大叔，當成夢中父親的替身，心裏依賴了起來。

“肚子餓有啥不好意思的。”蘭星意呵呵一笑，將艾摩那點尷尬化解掉，又取出一個麵包，遞了過去，“嘗嘗這個，味道不錯的！”

“這是什麼，好吃么？”艾摩在身上蹭了蹭，才雙手接了過來，麵包的撲鼻香味傳來，讓人垂涎欲滴。但他沒敢馬上吃掉，因為這個荒野上，有很多聞起來香但吃起來非常糟糕的東西。

“這是麵包！很好吃的，放心吃吧。”蘭星意笑容收了收，記起自己的孤苦童年，不也是沒見過麵包么？

“哇塞，這就是麵包！”艾摩激動捧着，就怕如夢中母親端來的包子一樣飛走了。小心咬上一口，一個香甜滋味瞬間喚醒了味蕾，激活了他的靈魂，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他禁不住又狠狠咬下一大塊，“好……吃，太好吃……了！”

若非這孩子是暗夜族養大的，真想留他一條活路。蘭星意看着第一次吃麵包的艾摩，心中竟然又一次憐憫起來，“小朋友，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這麼冷的天，怎麼一個人出來找食物啊？”

“我叫艾摩，蘭大叔。”艾摩好不容易騰出口來，回答道，“我就和奶奶兩個人生活。她太老走不動了，我要照顧他！”

“艾摩很能幹啊！”蘭星意套出情報，知道暗夜族僅剩下一個老太婆，心中放鬆下來，這次任務太輕鬆了，只是眼前這孩子是殺還是留，還有一絲躊躇。“你今年多大了。”

“嘿嘿，還行吧。”艾摩得到父親般大叔地誇獎，有點靦腆起來。他把吃了一半的麵包放進衣袋中，好東西要留給奶奶嘗一嘗，“我馬上就十二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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