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種菜
86_86946春風吹綠了荒原，也吹生了密林中的野草。溫暖的春日裏，艾摩干起活來手腳舒展，鐮刀也用順了，終於當天就能打夠豬草，可以早點回去吃飯了。
但才進窩棚，臭蛋又推過來成山的衣服要洗。穿了一冬天的棉襖和被褥，不知道有多臟，烤火的柴灰加上身上油灰，在室外也是嘎啦味難聞。艾摩捏着鼻子從黑灰洗成白水，也從黑夜洗到了天明。
他才想去眯個覺，鐵叔早已起床了，呵斥着安排當天的活計。好在老奴隸不再罰扣吃飯，儘管奴隸的伙食非常粗糲，盛在碗裏的雜糧又黑又硬，和喂野獸吃的一樣。但艾摩頓頓把碗舔得光光，節約糧食是從地窖就養成的習慣。有了這些半飢半飽的糧食，加上繁重的體力勞作，艾摩竟然長壯實了。春風吹拂下，他的身體和臉形長開，成了一個半大小伙。買來的時候，還是瘦猴，如今成黑驢了。
真得是驢一樣的生活，艾摩每天早起打草餵豬兔，回到窩棚又要洗衣掃地。下午的時候，還要去做飯，這是他顯擺烤肉本事的下場。有次鐵蛋捉回來一隻野兔，在窩棚里胡烤，艾摩看不下眼，上前去接手。他施展公陽嘉教會的燒烤手法，將乾瘦野兔烤得香氣撲鼻，饞得鐵叔差點吞下自己舌頭。從那以後，做飯烤肉就成了艾摩份內事。
不過，偷吃靈獸園豬兔，可是萊恩老爺定下的大罪。鐵蛋捉不到更多野味，就偷了一次自家的豬兔，就是這個不軌行為，最終惹下殺身大禍。這事是讓臭蛋舉報的，然後李管家當著所有奴隸的面，把鐵蛋生生給剁了。就在庚園門口，將其大卸八塊餵了野獸，嚇得奴隸們噤若寒蟬。
艾摩與老鐵頭是同案犯，也被狠狠打了頓板子。而臭蛋舉報有功，一躍成了庚園奴隸頭，如今是臭叔。他本名就叫阿臭，也不在乎別人說笑，就這麼叫了下來。
老奴隸成了老鐵，乖乖捉了豬兔，去後院餵養靈獸。艾摩連個屁也沒敢放，恭恭敬敬喊臭叔，天天跟在屁股後面洗衣做飯獻殷勤。打豬草還是他的活，老奴隸體力不足幹不了，若是以後再來新奴隸，艾摩才能解放。當然若是在靈獸園立下功勞，也能當奴隸頭舒服下來。
艾摩還沒想好怎麼能立功，就發現老奴隸已經貼上了臭叔。老傢伙拍馬溜須老有辦法，沒過幾天就哄得瘦瘦臭叔找不到北，兩人好得蜜裏調油。後來他們嫌艾摩礙眼，就趕出了窩棚，洗衣做飯不用他，但將庚園前院、後院所有餵養活計都推了過來。
與豬兔住在一起，艾摩渾然沒在意。他感覺這些貪吃肉豬，比貪心的人更好相處。豬兔餓了就哼哼，吃飽了就睡，都是真性情，不像陰險老奴隸，肚裏罵著娘，嘴裏卻喊着爹。艾摩已經讓社會打倒，為生活跪下來了，但終歸學不成老奴隸的作態。他感覺還是與野獸一起輕鬆，即便後院兇猛的食肉牛狼熊豹，也比不露牙齒的吃人同類好處。
後院籠舍餵養的猛獸，沒人教是些什麼靈獸。艾摩就自己起名，吃肉的牛頭紅毛獸就叫紅皮，僅剩三條腿的殘廢野熊叫瘸子，栓着長長鐵鏈的兇殘獵豹叫小飛。當然也有早認識的，後院裏的幾匹狼，儘管不是黥面青狼，但一樣的眼神陰鷲異常陰險。艾摩把這些傢伙狠狠餓了幾天，發泄一下怕狼的憤恨，後來才隔三差五餵養幾次。
開初艾摩很懼到後院餵食靈獸，總是戰戰兢兢的，就怕小飛突然躥出來嚇一跳。後來他才慢慢發覺，這些圈養野獸也很可憐。它們關在窄小籠舍里，終生回不到山林，除了幾聲獸吼，只能徒勞地發泄。
尤其斑點花紋的獵豹小飛，後腿鐵鏈是從骨頭裏穿過的，現在已經牢牢陷進肉里，每一次發瘋都折騰得血肉模糊。艾摩很是同情，他每次都努力將豬兔丟在豹子口邊，希望它少受一些折磨，但小飛每次還是兇猛撲來，再讓鐵鏈生生拽回去。艾摩蒼白無力的悲憫，野獸們根本不理會。
熟悉了庚園靈獸餵養，每日生活有了規律，時間就過得很快。睡在豬兔窩裏的艾摩，很快發現夏天到了，煩人的蚊蠅和悶熱天氣也來了。這樣的季節，打豬草就輕鬆了，林中滿是高高的青草，草莖柔軟細嫩，隨手就能割回很多。
但在悶熱天，這些豬兔沒了胃口。它們整天趴着不動，新鮮豬草都不吃，個個瘦了下來。艾摩心中驚惶，匆忙去找臭叔和老鐵。這兩人以前經常到獸園轉一轉，後來見艾摩從來不偷懶，就很少到臭氣熏天的豬窩了。
“臭叔，老鐵哥！快來看看，豬兔不吃草了！”艾摩大聲叫着，匆匆跑進窩棚。他這番驚慌失措的表現，把窩棚里睡懶覺的兩人驚着了。老鐵沒提褲子就竄了出來，跌跌撞撞跑去豬圈。奴隸的命不如狗，若是靈獸有失，庚園奴隸都要跟着陪葬。別看他倆平時欺負艾摩幹活，這個節骨眼上都是一根繩的螞蚱。
“打死你個軟蛋！”老奴隸到豬圈裏惶急看過一遍，還摔了一跤，身上沾滿了臭屎，火冒三丈滿世界追打艾摩，“就他娘的豬兔苦夏，這小事你奶奶的咋呼上天！嚇我們一大跳，看不打死你！”
“臭叔，救命啊！”艾摩當然知道，這裏誰是老大，他一邊躲老鐵，一邊向阿臭訴說，“我都是為臭叔好啊！怕誤了臭叔大事才驚慌，我是真心的啊！”
“停，老頭！”阿臭喊了一嗓子，不是艾摩話語感動了，而是老鐵沾帶的屎尿甩到他身上，讓開始愛乾淨的阿臭受不了，“再去後院看看，沒事回去了。”
“好唻，臭叔！”老奴隸點頭哈腰答應，小跑去了後院，那些靈獸才是庚園重中之重。他這番孫子模樣，讓阿臭很是受用，加上艾摩在一邊不停表忠心，剛才的不快就釋然了。
一場虛驚過後，老奴隸又陪阿臭睡回籠覺了。艾摩還是住在豬兔窩裏，要認真照料庚園靈獸。
當奴隸的日子，他已經適應了。膝蓋跪得累了些，平素吃的差些，但比苦沼地窖好一些，不用天天找食物。而且粗鄙飯菜里不缺鹽吃，讓他平添很多氣力。無論飯菜多麼糟糕，艾摩從來都不浪費，每次吃得乾乾淨淨，半年多下來，身高躥了半個頭。
知道不是鬧瘟疫，艾摩也不想袖手閑看。他砍來木樁，給豬兔搭起棚子乘涼。然後又學老奴隸，割來艾草，熏起濃煙驅走蚊蟲。滿院子清掃了一遍，將臭氣熏天豬窩打掃得清清爽爽。這樣一來，豬兔舒服些，能吃下草了。
有個偶然機會，艾摩見豬兔都搶吃一種寬葉草，不由得心中一喜，知道以前沒找對食物。如今有好的菜譜，就能讓豬兔不苦夏了。
不過，在庚園的林區里，這種寬葉菜很少，不夠滿圈豬兔塞牙縫的。艾摩來找臭叔幫忙，老奴隸一句話打發了他，“有本事自己養。”
豬兔能養，豬菜當然能養。豬菜名字是艾摩取的，這樣心裏有個數。可名字好取，豬菜又該怎麼養呢？
艾摩趴在林間草叢裏，拔了棵豬菜細細觀察。看到後來，自己還吃上兩口，味道苦苦的，要怎樣才能養滿山林呢？
“嗖！”一支長箭射來，擦着艾摩腋下插入地里，將他連帶人釘住了。遠處傳來一陣女孩歡呼聲，“我射中了！射中了！”
“切！射的是人！”這是小公子不屑的聲音。這後面往往跟着狂獅吠吼，是最讓艾摩膽寒的回憶，“狂獅，去看看！”
“公子好！大小姐好！”艾摩掙扎爬起來，跪在草叢裏將長箭拔出捧在頭頂，再不想挨狗咬了。只是他這番舉動，讓大小姐非常不爽！
“死奴隸，趴在草里裝什麼兔子！”大小姐反握長弓，沒頭沒臉抽打下來，非常惱火兔子變成了奴隸。
“大小姐，我在養豬菜！”艾摩不敢躲避，咬牙忍着飛來橫禍。在萊恩靈獸庄園裏，要是有奴隸膽敢逃避主人責罵，都認定為忤逆主人之罪，輕則打斷手腳成了廢人，重則馬上砍了喂狼。艾摩知道這些要命規矩，打疼了也跪得老老實實。
“養豬菜？”大小姐氣樂了，“蠢成豬一樣，還養豬菜。菜是種的，用種子！”
“感謝大小姐指點！”艾摩趕緊跪拜，感激這份及時的提醒。他真不知道，以前就會吃種子，大小姐一句話，才知道了種菜，“大小姐學識淵博。我艾摩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臭奴隸還有名字，還叫艾摩！哈哈哈！”大小姐更樂了，將裝兔子之事拋到腦後，“臭奴隸不都是阿狗阿貓么，黑成球了還不叫阿黑？哈哈哈！”
“謝大小姐賜名！”艾摩趕緊謝恩，對大小姐不敢逆了一點。
“算了，還是叫艾摩吧。我見一次笑一次，哈哈哈！”大小姐主意變得快，還是留個笑料好了。
帶着銀鈴般笑聲，大小姐開心走遠了。艾摩悄悄瞄了眼背影，瞧見美麗長裙和輕盈的身姿，比燦爛野花都好看。他沒敢造次，趕緊趴到草叢裏，要是阿臭舉報偷看大小姐，也是個死罪。
大小姐指點過後，艾摩就移植了幾棵豬菜，耐心等開花結籽。一個月種養下來，好不容易收了一棵，到手一些黑黑細細種子。他又在庚園裏草盛地肥的地方，清理了一番，將這些種子撒了下去，然後天天來看變化。
沒過幾天，嫩嫩細細芽苗從土裏鑽了出來。小小葉片帶着清晨露珠，在風中微微搖擺，向眼巴巴的艾摩揮手致意！看着一地小嫩芽，艾摩感到無比快樂，竟然學會種菜了，也可以給這方世界培育新生命了！他雙手叉腰，舒心大笑，自己成了偉大的造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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