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密室凶魂
第5章密室凶魂
如果這一切都是陳楓的策劃,那麼這些所謂的"密室"很容易解釋--陳楓在說謊,每個房間都不止一把鑰匙,所有的"密室"都不是"密室"。
5、
2006年8月1日,深夜11點30分。
彷彿瘟疫一樣,那種孤獨無助提心弔膽的恐懼感迅速蔓延,沉沉地飄浮在海島的夜色里。繁星依舊燦爛,晚風依舊涼爽,死亡的陰霾卻悄無聲息地湮沒了所有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
"楓少,在島上萬事小心,有什麼事打電話,千萬別逞強。七天後,我會來接你們的。"權叔的叮囑再次在陳楓的耳邊響起。
陳楓彷彿從睡夢中驚醒般,慌慌張張地找出自己的手機,撥打着號碼。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手機里傳來的只有那個職業性的溫柔女聲。
怎麼回事?
陳楓撥打電話的手明顯哆嗦起來。他不死心,接連撥打了幾個電話號碼,可聽到的,依然只有那個職業女聲。
"見鬼!"陳楓怒罵著,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怎麼了,打不通?"萬寥海拿過手機看了看。
手機很華麗,精美的外殼在星光下鋥鋥發亮。從外表看,手機沒一點損壞的痕迹。
"惡靈?"萬寥海冷笑一聲,隨手將手機還給陳楓。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非常時刻,顯出萬寥海的過人膽略。他吩咐陳楓照顧女孩們,叫周光明去尋找挖坑的工具,自己走近曾英傑的屍體,低頭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慢騰騰地將屍體背到身上。
走出房門時,萬寥海抬起頭,看到的卻是方媛驚恐的眼神。
方媛看得清清楚楚,曾英傑的屍體居然在蠕動!是的,沒錯,曾英傑的頭真的在搖動,彷彿在發出某種警告般。他的眼睛,一直是睜着的,眼球里的血絲越來越濃,眼白里的黑點越來越多。
不但是她,除了萬寥海外,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紫蝶緊緊抿着嘴唇,臉色煞白,身體軟軟地靠在陳楓身上。秋水則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兩眼一黑,軟綿綿地癱倒下去。
方媛一把抱住秋水,睜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着萬寥海背上的曾英傑。
萬寥海察覺到了異常:"發生了什麼事?"
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曾英傑的身體,剛才似乎在搖頭。"
"哦。"萬寥海放下曾英傑的屍體,歪着頭看了看。
曾英傑的屍體開始發軟,散發著一股惡臭。奇怪的是,原來充滿了恐懼的眼神,現在居然變得有些迷幻起來,似乎對某種神秘的事情充滿了疑問。
萬寥海用腳踢了踢曾英傑的屍體,沒發現什麼異常。他憤憤地說:"這小子生前就喜歡折騰,現在死了也不讓人安心。"
話音未落,曾英傑的屍體竟然真的爬起來了,"他"爬得很慢,兩隻手用力支撐着地面,腳膝蓋顯得很僵硬,一直彎曲不了。"他"試了幾次,最終還是沒辦法讓膝蓋挺起來,於是,乾脆跪在地上,緩緩地抬起頭,眼神益發顯得迷離,彷彿有些事情想不通似的。
"他"的喉嚨里發出"嗚嗚"的空氣流動聲,似乎想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
萬寥海、方媛、陳楓、紫蝶眼睜睜地看着曾英傑的屍體,個個臉如白紙,屏住呼吸,驚恐萬分。
秋水已經徹底暈過去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滴落,每一秒都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
其實,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曾英傑跪在地上,茫然地望着遠方的蒼穹,伸出手想要去抓什麼,最終卻無力地垂落下來,頭顱朝下栽了下去。
頭骨和地面相撞擊,發出沉悶的碎裂聲。
這回,"他"沒有再動了。
死一樣的寂靜,只聽到晚風嗚嗚的哭泣聲。白天暖融融的海神島,此時竟是那麼寒冷和陰沉,讓人直冒冷氣。
過了許久,萬寥海才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們還要在島上居住六天,所以,曾英傑的屍體必須要處理好。否則,很容易引發惡疾。"
他掃視了眾人一眼,平靜沉着地將曾英傑的屍體背在身上,站直了身體,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地跑到了湖邊。
相對島上其它的地方來說,湖邊的土質比較鬆軟。萬寥海拿起周光明尋來的破鐵鍬,狠狠地挖了起來。
事實上,也只有他一個人在進行這項工作。秋水嚇暈過去了,方媛、紫蝶幫不上忙,陳楓、周光明也指望不上,這兩個所謂的男孩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
埋好曾英傑的屍體后,萬寥海脫掉血跡斑斑的外衣,到海水裏遊了一會,光着上身濕漉漉回到眾人身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光明怯怯地問。
"我不知道。也許,曾英傑本身就患有隱疾,昨晚突然發作。"萬寥海的聲音顯得特別寂寥,"聽說,很多喜歡練拳的人,身體容易受到傷害,壽命都很短暫。比方說泰拳手,平均壽命只有三十多歲。所以,什麼跆拳道、泰拳、空手道,遠不如中國武術源遠流長。"
目前,也只有這樣的解釋最合理了。總不能說,曾英傑真是被什麼所謂的惡靈害死的。
"可是,他房間裏的那些血字呢?怎麼解釋?"陳楓疑惑地望着方媛,"你似乎知道那首歌謠。"
方媛說:"我也是聽到權叔說的。"
"權叔?"陳楓皺起了眉頭,"他又怎麼知道這首歌謠?還有,剛才曾英傑他......"
"那隻不過是詐屍。現代死亡的界定標準有多種,最常見的是停止呼吸和心臟長時間停止跳動。實際上,這時候人的大腦和神經系統還沒死亡。在受到某種外力的刺激下,停止呼吸和心臟跳動的死人還有可能再次恢復,不過,這種恢復只是身體機能的迴光返照,也就是我們古人說的臨死前的一口氣。這口氣出了,這個人才真正的死透了。"畢竟學過武術,萬寥海對詐屍的解釋還是很到位的。
"大家晚上睡覺的時候,要特別小心,關好門窗。只要發現不對勁,馬上呼救。我會第一時間出來幫助大家的,放心好了。"萬寥海提起大斧,抬起頭,眼神從方媛、紫蝶、陳楓、周光明身上一個個看過去,突然呲牙咧嘴狠狠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一點都不可愛,甚至可以說是醜陋。但沒有人否認,他的笑容,隱藏着原始的獸性和鬥志。
無論是惡靈還是別的什麼,他都不會畏懼,更不會逃避。迎難而上、遇挫不折一直是他為人做事的原則。
只是,這次,他還能象以前一樣,有驚無險地安然無事?
6、
2006年8月2日,清晨7點10分。
起床后,方媛發現,所有人的眼睛都佈滿了血絲,臉上寫滿掩飾不住的疲倦。畢竟,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不清不楚的死在他們眼前,沒有人能夠安心睡好覺。
一整天,小島上都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重,人人自危,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麼意外發生。
去小島叢林探險的計劃也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海灘邊上的釣魚和燒烤。
方媛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低着頭赤腳行走在海灘上。清涼的海水彷彿調皮的精靈般,輕輕地"咬"着她的腳丫子,巨大的棕櫚樹旁若無人地迎風自舞。
"怎麼了?不和大家玩,一個人在這裏想心事?"
方媛抬起頭,看到了萬寥海那張似笑非笑地的臉。在這些人當中,方媛對萬寥海最有好感。他雖然愛好習武,身強體壯,卻從不以勢壓人,對人待物一向彬彬有禮,頗有幾分豪俠風骨。
"沒事,我只是感覺有些鬱悶,來吹吹海風。"
"你還在想着曾英傑的死?"
方媛的臉上浮現淡淡的憂傷:"我只是覺得,他死得太慘了。"
萬寥海劍眉一挑:"哦?"
"你難道真的認為,那只是一場意外?"
"不是意外,又會是什麼?今天早上,我還特意去曾英傑的房間察看了,窗戶是關着的,沒有任何暗道,的確是絕對密封的房間。我還找過陳楓,他發誓,每個房間的鑰匙只有一把。曾英傑死時,房間的鑰匙還在他衣服的口袋裏,而房間的門鎖沒有任何破壞的痕迹。這種最新式的門鎖,絕不可能像低級偵探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可以用鐵絲或者別的什麼工具輕易打開。"
方媛怔怔地看着萬寥海,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聰明絕頂卻又性情多變,他既可以為了私慾置別人於死地,又可以為了所愛犧牲自己的生命。
直到現在,方媛都不知道,那個人是生是死?
方媛吞吞吐吐地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這個島上,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存在。也許......"
萬寥海問:"也許什麼?"
"也許,那不是人,而是其他有智慧的東西。"
"你是說,惡靈?"萬寥海笑了,"你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方媛沒有再說什麼,低着頭,默默地踩着海水繼續前行,扔下身後疑慮重重的萬寥海。此時,她想一個人靜靜的思考。
她曾問過陳楓,為什麼邀請她來參加海神島探險活動。陳楓說,他在一個校園論壇中看到過441女生寢室傳說的貼子,上面有她的相片,大家都很敬重她的為人。
方媛又問,為什麼會選擇海神島呢?
陳楓說,他曾經聽一個跑船的遠房親戚說過,解放時期很多海盜船在海神島附近失去蹤影,島上很可能埋藏了海盜們的寶藏。
方媛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她總覺得,冥冥中有股神秘的力量,牽引着她來到海神島。傳說中的惡靈,和她身上的血玉有着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
方媛使勁地搖了搖頭,想要擺脫這種令人心悸的預感。她遙望對面海灘上的少男少女們,看到陳楓柔情萬種地為紫蝶燒烤,心中不禁有些惆悵。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方媛輕聲吟誦岳飛的,心有戚戚焉。
穿越千年塵封的歷史,她依然能感覺到英姿勃發的一代名將心中深深隱藏的孤獨和憂鬱。縱使卓爾不凡、人中龍鳳,最終不過黃土枯骨。唯有那些飽經風霜的詩詞,帶着無人傾述的情感,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在後世婉轉流傳。
"方媛,快過來啊!"燒烤中的陳楓向她招手。
方媛本不想理陳楓,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應了一聲,走到陳楓身邊。
"來,嘗嘗我為你烤的雞翅!"陳楓大獻殷勤。
方媛裝模裝樣的咬了一小口,笑靨如花:"真香啊!"
紫蝶"哼"了一聲,明顯的不高興,卻也沒有發作,而是拉着秋水到一邊去嘀嘀咕咕,誰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時間漸漸流逝,黑夜如約而至。
由於曾英傑的死,六個人格外的小心。
萬寥海檢查了每個人的房屋,確定門窗都關好了才回自己房屋。
那把大斧早已被他磨得鋒利鋥亮,放在床頭邊,一起身就能拿到。
儘管昨晚沒有休息好,萬寥海依然堅持到了午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緊張的情緒終於鬆懈了,朦朦朧朧半睡半醒間。
大概凌晨兩點多,正是一個人生理上最疲倦的時候。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女孩的尖叫:"救命--!"
女孩的尖叫聲在寂靜的夜色中特別刺耳。
萬寥海立記得騰身而起,第一速度拿起大斧衝出房屋,大吼道:"是誰在叫救命!紫蝶!秋水!方媛!"
不斷有房屋打開,陳楓、周光明、方媛、紫蝶狼狽地跑出來。
"秋水呢?"
"不知道。"
萬寥海不再多說,迅速跑到秋水的房屋,掄起大斧就砸了過去。也許這次有了經驗,也許是大斧磨了后更顯鋒芒,這次,僅僅用了三五分鐘就把門砸開了。
秋水果然還在房屋裏。只是,此時的秋水,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她的雙手雙腳,被縛綁着固定在床沿,單薄的睡衣撕得破破爛爛,連內褲都被脫掉了,白花花的乳房上有明顯的指甲划痕。
她是被割喉而死的,鮮血淋漓。
"怎麼會這樣?"萬寥海痛苦地呻吟。
如果說,曾英傑還有可能是被他的隱疾害死的,眼前的秋水卻是百分百的被謀殺了。
問題是,誰是兇手?
他在聽到秋水求救的第一時間就出來了,陳楓、周光明、方媛、紫蝶都隨後從房間裏跑出來。所有的人,都在他身旁,都有不在場證明。
這個島上,除了他們,還有另外的人存在?
但是,兇手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秋水房屋的鑰匙就在她衣服的口袋裏,兇手怎麼進得去?
這晚的月光特別的好,他們房屋所處的地理位置都是平地,從尖叫聲到萬寥海衝出房屋,只有短短的一兩分鐘,按理說,兇手應該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是,不管是他,還是其餘的人,都沒有看到兇手的影子。也就是說,如果真有所謂的兇手的話,他能夠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竄進秋水的房間,殺害秋水,然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兩分鐘裏完成。
這怎麼可能?
"惡靈!肯定是惡靈乾的!"肥胖的周光明狀若瘋狂地大叫,"我們都會被惡靈害死!想辦法,快想辦法離開這裏!"
"沒有辦法,只能等。"萬寥海冷冷地說。
風聲乍起。
寒冷的晚風將眾人吹得直打哆嗦。
7、
2006年8月3日,凌晨2點50分。
兩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即使再偽裝,眾人也感覺到危險和恐懼的壓力。
彷彿一條被扔上岸上的魚,無論再怎麼活蹦亂跳,始終逃不過命運的詛咒。
秋水是女性,萬寥海不方便直接處理,只能讓紫蝶和方媛替秋水化妝穿衣。
方媛說:"我希望她能安心地離去。"
只有死亡,才能讓人體會到生命的可貴。在皎潔的月色中,紫蝶和方媛給秋水化了最美的妝,穿了最好看的衣服。即使只是一具屍體,他們也希望秋水能夠保持生前的美麗和尊嚴。
然後,萬寥海背起秋水的屍體,再次來到湖邊,想把秋水安葬在曾英傑身邊。
可是,曾英傑的墳墓卻被挖開了,他的屍體不翼而飛!
是誰,偷去了曾英傑的屍體?
整個白天,萬寥海、陳楓、周光明、方媛、紫蝶、秋水都沒有多少單獨行動的時間,不可能是他們其中的一個。海神島上,除了他們,還存在什麼東西?
萬寥海放下秋水的屍體,蹲下來,仔細察看曾英傑墳墓。
挖出來的泥土很有秩序,肯定不是野獸刨出來的。摸了摸泥土的溫度和水份,分明就是不久前被挖出來的。
"誰會要曾英傑的屍體?要他的屍體又有什麼用?"這回,萬寥海真的感到頭痛。秋水的死,已經給剩下的人帶來了心理上的陰霾。現在,曾英傑的屍體又無緣無故的失蹤,再用意外來解釋就顯得自欺欺人了。
"你們看!"方媛指向墳墓附近的湖岸。。
在湖岸的泥土上,他們第一天看到的腳印再度出現。這次,腳印更加清晰了,一路走向湖邊,然後,消失了。
眾人膽戰心驚地靠近湖邊,卻發現湖水中居然有一堆白骨。
"這麼大的骨頭......"周光明的嘴唇發紫,說話都不利落,"不會是人骨吧!"
方媛搖了搖頭:"不是人骨。我是學醫的,人骨和獸骨還是能分出來的。我看,應該是海豹、海獅類哺乳動物的骨頭。我不明白的是,是什麼東西,捕獵了它們。據我所知,在國內,海豹海獅類的天敵只有大型鯊魚和鯨魚。"
所謂的大型鯊魚,並不是指普通的鯊魚,而是指具有強烈攻擊性的極鯊,如作為電影題材的大白鯊,它們極度兇殘,小白鯊還在母親的子宮時就相互殘食。等其成人後,巨大的體形和尖銳的牙齒讓它們可以捕獵海洋中所有的生物。
問題是,湖中怎麼可能會有大白鯊之類的海洋生物呢?除了這些海洋生物,還有什麼能夠獵殺海豹海獅呢?
難道,是人?
的確,人類是海豹海獅的最大天敵。聽說,加拿大每年都要捕殺幾十萬頭海豹,甚至加拿大的女總督生吃海豹心。如果被殺的是母海豹,當場開膛剝皮,把剝剩的血肉留在原地;公海豹呢,則用鐵鉤穿過腦袋上的窟窿,拖到漁船上,送進加工廠細分加工。至於剛出生幾天的小海豹,直接從母親的懷抱中被拉出來敲死剝皮。這些和我們人類有着同樣智慧的生命,在一些人類的眼中,不過是或多或少的金錢。
"別管是什麼了,我們還是先把秋水安葬好。"紫蝶有些不耐煩地說。
這次探險活動,本來是陳楓為討好紫蝶特意組織的,沒想到會落得如此局面。
"大家要特別小心,不要單獨行動,小島上可能存在恐怖的東西。"一向不信鬼神之說的萬寥海都開始轉變態度了。
紫蝶問:"曾英傑、秋水都是在房屋裏莫明其妙的死的,會不會是房屋裏有古怪?"
周光明深有同感:"會不會,我們的房屋存在着某種我們常人發現不了的機關和暗道。在陳楓和秋水睡着的時候,兇手偷偷潛進去謀殺了他們。"
萬寥海說:"房屋裏沒有暗道和機關,我早檢查過了,全是實心的。"
紫蝶嘆了口氣:"可我總覺得房屋裏不安全。"
周光明疑惑地問:"那怎麼辦?我們不睡房屋,睡哪裏?睡在沙灘上?"
陳楓說:"這個主意不錯,我們今晚就睡在沙灘上,點起篝火。我倒要看看,害我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眾人爭議了一會,最終還是同意了陳楓的建議。
上午,大家一起在海灘邊釣魚。中午吃過飯後,大家各做各的事。
萬寥海想去攀山,除了鍛煉身體,更重要的原因是可以居高臨下探看整個小島的形勢。他始終懷疑,小島上藏着其他人。
周光明要去午睡,打死他也不願意去攀山。其實,看他的身材就知道,那麼肥胖,瞌睡肯定比常人要多一點。這幾夜又沒睡好,眼圈都浮腫了。
剩下的人也各行其是。方媛去海邊散步,紫蝶則躺在沙灘上聽音樂,陳楓形影不離地陪着她。
大家約好了黃昏六點左右回到沙灘上相聚。
可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卻不見周光明的人影。
紫蝶沒好氣地說:"這隻豬,就知道睡,一下午都沒看到過他。"
方媛有些不安:"一下午都在房屋沒出來過?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萬寥海沉着臉說:"大白天的,能出什麼事。別自己嚇自己,也許是昨晚太勞累了,我去叫他。"
眾人走到周光明房屋門口。萬寥海大聲呼喊,可是,始終聽不到周光明的回應。
萬寥海回頭問紫蝶:"奇怪,他不在裏面?"
紫蝶撇了撇嘴:"我沒注意,也許,他出去了也說不定。"
等了一會,天漸漸的黑了,周光明還是沒有出現。
"別等了,砸開門看看是否在裏面。"
這已經是萬寥海第三次砸門,自然得心應手,順順利利地把房門砸開了。
果然,周光明就在裏面。
令人難受的是,此時的周光明,也變成了一個死人。
一支短箭插在他的胸前,鮮血都已經凝固了,一雙眼睛瞪得特別的大,似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事情。
和曾英傑、秋水一樣,窗戶是關着的,房門是反鎖的,鑰匙在他自己衣服口袋裏。
又一個密室謀殺?
四人商量了半天,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晚,四人躺在沙灘的篝火旁過夜,沒一個人能睡得安穩。
8、
2006年8月4日,清晨6點50分。
早上起來的時候,四人臉上全是疲色。
小島的夜晚格外的冷,四人又各懷心事,提心弔膽,哪裏睡得着。
看來,在沙灘上過夜不是辦法。連續三晚沒有睡好,鐵人也吃不消。
探險活動被無限期擱置了,現在,大家只想在剩下的三天裏平平安安。第四天,權叔會開着遊艇來接他們,逃離這個悲傷的荒島。
讓人恐懼的是,在方媛的一再逼問下,陳楓終於說出他父親的朋友沒有繼續開發海神島的真正原因--並不是沒有時間運作,更不是商業前景不好,而是所有的工人都逃跑了。
工人們說,海島上居住着惡靈,午夜時分能聽到惡靈的哭泣聲,幽幽的,彷彿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哭得極為凄慘。而且,施工時連續挖出了五六具人骨,緊接着有兩個工人莫明其妙的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然後,在工人們臨時搭建的房屋牆壁上,突然浮現出血字:鮮血的芬芳/喚醒沉睡的的惡靈/穿越時空的束縛/邪惡在黑暗中燃燒。
"你為什麼不早說?"萬寥海臉色鐵青,握緊了拳頭,如果不是方媛和紫蝶在一旁好言相勸,他的拳頭肯定會重重地打在陳楓白嫩的臉上。
"我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陳楓都差點哭出來,"我當時還以為他小氣,不肯借房屋給我們,軟硬兼施好不容易從他手搶過來的。"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重要的是,我們怎麼防範所謂的惡靈,安全地度過這三天。"方媛很理智地指出眾人當前急需解決的問題。也許,她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對死亡有些麻木了。
萬寥海出了個主意:"這樣吧,我們還是睡房屋吧。我看過了,房屋裏雖然只有單人床,但擠擠還是沒問題的。我和陳楓睡一個房屋,紫蝶和方媛睡一個房屋,相互之間好生照應。只要把房門反鎖好,就算兇手有鑰匙也進不來。一遇到緊急情況就呼救,我們立即趕過去幫你們。"
紫蝶第一個贊成,她再也不想在沙灘上風餐露宿。才睡了一晚,皮膚上就起了很多小紅包,也不知道是被毒蟲咬的還是過敏感染。
整整一個白天,四人都在一起集中活動,連中午睡覺都分成兩批,相互守護。
一切正常。
晚上,按照計劃,四人分成兩組。萬寥海和陳楓反覆檢查了紫蝶和方媛的房屋以及附近的環境,確認沒有危險后,陪了她們許久。
儘管如此,紫蝶還是有些害怕,拉着方媛一起去萬寥海和陳楓的房屋聊天。為了打發時間,紫蝶還特意做了個水果沙拉給大家吃。
臨近午夜,萬寥海回到卧室里去睡覺,方媛打着哈欠想回去,紫蝶還和陳楓躲在客廳角落裏卿卿我我。在方媛的一再催促下,紫蝶這才慢騰騰地起身回去。
陳楓叫萬寥海出來一起送紫蝶、方媛回去,沒想到萬寥海竟然打起了呼嚕。好不容易,才把萬寥海叫醒,一起送兩個女孩回去。一路上,萬寥海沉默寡言,腳步飄浮,精神恍惚,看來還是睡意濃濃。
回到自己的房屋后,紫蝶和方媛打着哈欠,卻都不想睡覺。
也許,最近的死亡事件刺激了她們,讓她們無法放下心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還好,紫蝶和方媛的興趣愛好都非常廣泛,從影視到文學,服飾到化妝,有的是共同語言。
時間靜靜地流逝,屋外的夜風嗚嗚響個不停,似乎是受委屈孩子的哭聲。
凌晨的時候,兩人的睡意涌了出來,不再聊天了,亮着蠟燭眯着眼睛半睡半醒。
一點點異動都能讓她們驚醒。一段樹枝的折斷,一隻海鳥的尖鳴,甚至是另一個人輕微的舉動。嘴裏雖然沒說,可心裏,卻無時不刻在提防着。
就這樣,時睡時醒,反覆折騰,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的時候。
乳白的晨曦透過斑駁的窗欞縫隙侵進房屋,紫蝶揉了揉有些發腫的眼睛,懶懶地打開房門,仰首呼吸小島上新鮮的空氣。
她跑去敲陳楓和萬寥海的房門:"天亮了,快起來!"
敲了老半天,門才打開,睡眼腥松的陳楓說:"紫蝶,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懶豬,快起來!睡得這麼死,真有事的話,還能指望上你們?"紫蝶繞過陳楓,走進房屋,"萬寥海呢?還在睡嗎?我去叫醒他!"
"哎!"陳楓愣了一會,似乎想起了什麼,"等下......"
可他話還沒說完,紫蝶已經跑進了卧室。
陳楓搖了搖頭,站在門口,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然後,房屋裏開始傳出紫蝶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迷迷糊糊的方媛被紫蝶的尖叫聲猛然驚醒,疾步跑了過去。
陳楓似乎沒反應過來,還站在門口發獃。
方媛沒理他,徑直衝進卧室,看到紫蝶彷彿置身於寒冬般身體顫慄不停。
萬寥海躺在床上,依然保持着睡姿,可臉卻是灰黑色的,側向了門口,軟綿綿的,沒一點生氣,眼瞳暗淡無光,眼白浮現密密麻麻的黑點,顯然已經死了。
"剛才......我叫他,他沒反應......我就揪他的耳朵,結果......"紫蝶泣不成聲。
方媛慢慢走上前觀察,看到萬寥海的心臟上插有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
那把軍用匕首的主人,是早已死去的曾英傑。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陳楓悄無聲息地走過來。
紫蝶再次尖叫:"你別過來!"
陳楓看到卧室里的情景,似乎也頗感意外,撓了撓頭,身體卻有意無意地擋住了卧室的門口。
紫蝶不敢置信地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陳楓嘀咕着說:"你說什麼啊!不關我的事!"
紫蝶狂笑:"不關你的事?昨天,這間房屋只有你和萬寥海兩個人,而且,以萬寥海的身手,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抗就被害死。原因只有一個,害死他的人,是他身邊的人。"
陳楓的表現很奇怪,居然喃喃自語:"難道真是我殺的?"
方媛靈光一現:"你是說,你也不能肯定是不是你殺的?難道,你有夢遊症,或者是雙重人格分裂患者?"
陳楓用驚奇的眼神看着方媛:"你真聰明。"
"天啊!"紫蝶驚嘆着,似乎站都站不穩了,扶在牆壁上,突然抄起一根木棍,劈頭砸向陳楓。
陳楓乍受襲擊,身體一晃,一個趔趄,讓開了通道。
紫蝶抓起方媛的手:"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跑!"
兩人趁陳楓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迅速跑出卧室,穿過房屋,跑向荒涼的山林。
9、
陳楓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迷惘。但很快,他彷彿想通了般,拔下萬寥海身上的軍用匕首,輕輕地將刀刃劃破自己手臂。殷紅的鮮血,一點一點的滴落下來,他吮吸着自己的鮮血,望着方媛和紫蝶遠去的身影,嘴角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陳楓成了一名獵人,獵物就是兩個紅粉佳人。他喜歡這個遊戲,一種野性的慾望驅使着他追蹤着兩個女孩。事實上,他顯得很興奮,抓住她們,佔有她們,虐待她們......此時的陳楓,早就拋棄了平時斯文儒雅的偽裝,露出了獸性的自我。
方媛和紫蝶在叢林裏和陳楓周旋了一天。
陳楓很有耐心,一直在追蹤着她們的蹤跡。由於跑得太匆忙,方媛和紫蝶沒帶任何隨身物品。
好幾次,她們都看到陳楓的身影,手上拿着軍用匕首詭笑着搜索她們。
"紫蝶、方媛,你們在哪裏?快出來,你們放心,我不會害你們的。你們躲起來也不是辦法,我遲早能找到你們的。躲了一天,渴了吧?餓了吧?快出來喝點水吃點東西。"
陳楓的聲音很溫柔,彷彿熱戀中的男人在哄女朋友般。
叢林太小,又太荒涼,幾乎找不到可以長久藏匿的地方,只能和陳楓繞圈子。
方媛有些動搖:"要不,我們出去和他談談?他只是一個雙重性格分裂症患者,根本就不知道另一重性格做了什麼事。"
紫蝶堅決反對:"和他談?談什麼?他可不是殺了一個人,而是殺了三個人!曾英傑、秋水、萬寥海,三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被他一個個謀殺了。姑且不論他另一重性格有多麼陰險狠毒,什麼時候會發作,即使是他現在的模樣,也夠恐怖的了!"
紫蝶說得在情在理,再加上陳楓的表現實在反常,方媛也不想以身犯險。
驕陽似火,叢林裏卻清涼如水。幸運的是,她們還找到了溪流,補充了水份。她們已經在叢林裏繞了一天,沒吃一點東西,如果沒有淡水的話,早就撐不下去了。
紫蝶和方媛躲到了一處懸崖腳下的凹進處,警惕地望着四周的環境。十多個小時的奔波,她們的腿肚子都在打顫,累得站都站不住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紫蝶以手當梳整理自己的髮型,即使在如此狼狽的處境下,她依然注重自己的儀容,"還沒被陳楓抓到,我們就餓死了。"
方媛苦笑:"所有的食物都在屋子裏。陳楓這麼聰明,早就看透了這點,所以不追我們了,而是躲在那裏,守株待兔。"
"那怎麼辦?干坐在這裏等死?"紫蝶冷笑着說。
"當然不能坐在這裏等死。我們再忍耐一會,等天色暗下來后再偷偷溜回去。"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月亮卻不合時宜地露了出來。叢林中怪石林立,影影綽綽,彷彿一個個噬人怪獸般。
她們所住的房屋附近是一片平地,沒有可以藏身的憑藉。紫蝶和方媛在夜色的掩護下,躡手躡腳地移向房屋。
只要走進她們的房屋,就可以取到食物和淡水,堅持度過這兩晚,等到權叔的到來。
她們相信,權叔是一個正義和善良的老人,知道事情真相一定會幫她們。
一切都很順利。她們順利地回到房屋,順利地取到乾糧和淡水,順利地走出房屋。然後,在回叢林的途中,她們遇到了陳楓。
原來,陳楓早就發現了她們。他故意讓她們滿載乾糧和水,堵住她們返回叢林的去路。
紫蝶一看到陳楓扭頭就跑。方媛還想勸說陳楓,卻被紫蝶抓住了手,只好跟着她繼續奔跑。
陳楓緊追不捨,獰笑着將她們逼到了懸崖邊。
方媛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放緩語氣:"陳楓,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你放心,我們不會把你的事告訴別人。"
"是嗎?"陳楓大笑,"你們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他所做的一切,都要我來承擔。他逍遙自在,而我像個白鼠般關在精神病院裏。睡覺的時候,我都怕一睡不醒,身體變成別人的。別人都活得那麼好,而我,卻在無窮無盡的擔心害怕中。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冷靜一點!雙重性格分裂症也可以治的。"
"治?你要我變回白鼠,關在囚籠里給別人研究?"
"不,我不是這意思。"方媛這才發現,紫蝶說得沒錯,陳楓難以理喻,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陳楓望着方媛,又望着紫蝶,詭譎的笑了笑:"你們真的想幫我?"
"嗯,我們是真心想幫你的。"
"那好,我問你們,你們願意不願意嫁給我?"陳楓的笑容顯得特別的猥鎖,"其實,你們長得還真漂亮,我是真心真意喜歡你們的。"
紫蝶有種想要嘔吐的慾望。原本,陳楓的長相也不錯,勉強算個美男子,可現在的樣子,簡直是世界上最醜陋的。
"嗯,誰當大老婆,誰當小老婆,這是個問題。這樣吧,誰能讓我最爽,就讓誰當大老婆。"
"去死吧!"紫蝶再也忍不住了,"他媽的神經病!"
陳楓白凈的臉上一陣抽搐,顯然,他聽不得"神經病"三個字。
"我們走!"紫蝶拉着方媛想從陳楓身旁繞過去。
陳楓伸出手抓住紫蝶,"啪"的一聲,重重地打了紫蝶一個耳光。
紫蝶被打懵了。相識陳楓這麼久,他連罵都沒罵過她一句,更不敢動手打她了。
"媽的,臭婊子!給你臉不要臉,裝什麼清高......"一連串的髒話從陳楓的嘴裏冒出來,比市井無賴所說的還要粗俗難聽。
陳楓眼露凶光,惡狠狠地去撕紫蝶的衣服。紫色連衣裙被撕破了,碎片被海風吹起,起伏不定,掉向懸崖下面的深海中。
紫蝶僅僅穿着一件貼身的白衣內衣,乳房的輪廓在月光下隱約可見,微微顫動。她的皮膚,彷彿白瓷般,散着發異樣的光芒,刺得陳楓睜不開眼。
"真美啊!"阿楓喃喃自語,一種熱流直往下沖。這麼多日子裏,他一直在夢中想像紫蝶的身體。表面上,他是紫蝶的男友,實際上,他卻從來沒有得到了紫蝶的身體,甚至連接吻都沒有過。
他想得到紫蝶的心。
現在,他已經死了這份心。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至少,也要得到她的身體。陳楓終於下了決心,如餓虎撲食般,撲向白羊般的紫蝶。
紫蝶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陳楓,她驚叫一聲,直往後退,連方媛的警告都沒有聽到。
紫蝶的身後,是陡峭的懸崖。
她彷彿一隻失去翅膀的蝴蝶般,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輕飄飄地墜落下去。
紫蝶摔下懸崖時,陳楓愣住了。似乎連他自己都想不到,曾經的女友竟然會被自己親手推下懸崖。
陳楓的臉上甚至露出痛苦的神情。畢竟,他對紫蝶還是有感情的,雖然這種感情更多的是建立在性幻想上。男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他們可以愛上很多女人,原因僅僅是最原始的肉慾。
方媛卻沒時間同情陳楓。她抓住了這個機會,毫不猶豫地繞過陳楓,跑向叢林。
等陳楓的情緒穩定下來后,只能遠遠地望見方媛的背影消失在叢林中。
有了乾糧和水,方媛的身體稍稍恢復了一些。她找了個難以尋找、方便逃跑的隱蔽窪地躲了起來。
10、
2006年8月5日,晚上7點30分。
陳楓不知是累了,還是心痛紫蝶的死,整個白天居然沒有來叢林尋找方媛。
時間如沙漏般緩緩滴落。太陽彷彿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好不容易才從東邊移到了西邊。
黑暗再次降臨。這已經是方媛在海神島的第五個夜晚,也是唯一沒死人的夜晚。每晚,都有一個人神秘的死去。曾英傑在房間裏搏鬥致死,秋水在房間裏窒息致死,周光明在房間裏中箭致死,萬寥海在房間裏刀傷致死,紫蝶在懸崖邊墜海致死。除了紫蝶,同行的四個人都是在"密室"里神秘死亡。
如果這一切都是陳楓的策劃,那麼這些所謂的"密室"很容易解釋--陳楓在說謊,每個房間都不止一把鑰匙,所有的"密室"都不是"密室"。
可是,真相真有這麼簡單嗎?
就算周光明和萬寥海是被陳楓謀殺的,可曾英傑、秋水死的時候陳楓明明和大家在一起,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
難道,陳楓還有同謀?他謀殺這些人的動機是什麼?權叔所說的惡靈究竟存在不存在?島上的神秘腳印是誰的?曾英傑的屍體又是被誰挖去了?
方媛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周邊的世界。
黑暗是最好的掩體。在無邊無際的黑色中,方媛一直緊繃著神經總算可以稍稍鬆懈一下。
橘潢色的月亮高高在上冷冷地看着人世間。也許,在它看來,人世間所有的痛苦和眷戀都只是鏡花水月、宛如夢幻。
實在太疲憊了。方媛蜷縮着身體緩緩地閉上眼睛。睡意涌了上來,很快,她就悄然入睡。
可是,她沒睡多久,就被陣陣寒意驚醒。雖然是仲夏,可海島上夜晚的溫度只有十幾度,沒有衣被的方媛根本就沒辦法安心睡眠。即使睡著了,最多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就因為身體溫度的下降而驚醒。
就這樣,方媛反覆睡着、驚醒,在睡意和寒意的雙重侵擾下疲憊不堪。
東方出現第一縷晨曦時,方媛收拾了隨身物品,走進了叢林深處。
兩個多時辰后,養精蓄銳的陳楓再次搜索到了方媛。
令他意外的是,這次,方媛只跑了一會,就停下了腳步,面對着他。
"怎麼了,不躲了?我就說了,乖乖的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陳楓流着口水步步緊逼。
方媛坦然地站在那裏,眼睛清澈如水,盯着陳楓:"站住!別過來!你聽我說,收手罷!我知道你有苦衷。生命短暫,我們都只是這個繁華世界的匆匆過客,什麼事都可以好好商量,何必走極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媛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別給我講什麼大道理!正因為是匆匆過客,更要隨心所欲。我承認,我卑鄙,我下流,我腦子裏想的全是肉慾和物質享受。那就怎樣?這個世界,誰不是如此?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私底下和我一樣!你看那些社會名流、達官顯貴、娛樂明星,哪一個不是當面滿口仁義道德背後極盡男盜女娼之能事。有的富豪包養十幾人小蜜,有的明星換幾十個伴侶,有的官員有一百多個情婦!我只不過懶得再去偽裝罷了!"
方媛無言以對。
這是個道德淪喪、笑貧不笑娼的時代。這是個弱肉強食、沒有信仰的時代。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中,該是怎樣的痛苦和幸福?當一些特權階層過着比神仙還幸福的日子時,誰又會去為那些底層弱勢群體搖旗吶喊?
當魯迅成為一種茶餘飯後的笑話時,五千年的文明早已零落殆盡。
方媛苦笑:"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只想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麼要殺曾英傑、秋水、周光明、萬寥海?"
陳楓說:"抱歉,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這些人。我只知道,他極度兇殘,家裏沒有人不怕他的。"
方媛知道陳楓所說的"他"是指陳楓的另一重人格。據說,雙重人格是嚴重的心理障礙。雖然同一個人具有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格,但兩種人格都是完全獨立的,完有自己的記憶、行為、偏好,兩種人格都不進入另一方的記憶,幾乎意識不到另一方的存在。說得通俗點,就是有兩個"人"共用一個身體。
方媛又問:"什麼時候他才會出現?"
陳楓恨恨地說:"我希望他永遠別出現!這些年,他已經很少出現了,一年也不到一兩次。方媛,你別問這麼多,回答我,願意不願意嫁給我!"
方媛苦笑:"嫁給你?你如果是我,會不會嫁給一個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的惡棍?而且這個惡棍還不時會變成另一個變態殺人狂!何況,即使我答應嫁給你,你就會放過我?放過我這個見證你殺人的證人?你這麼自私的人,會冒這種險?"
陳楓連忙分辨:"不會的,怎麼可能呢?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寵你愛你都來不及。我們本來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想想,如果沒有緣份的話,我們又怎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方媛懶得聽陳楓說廢話,鄭重其事地問:"我再勸你一次,就此收手,向警方自首,然後去找家好的醫院徹底根治你的心理疾病,好不好?"
陳楓嘻皮笑臉地湊上來:"收什麼手啊,寶貝,我來了!"
方媛嘆息着說:"對不起。"
陳楓愣了一下:"對不起?什麼意思?"
還沒等他明白,方媛身體往旁邊一閃,手上拉斷了一根隱藏的繩索,一根削尖了的木棍風馳電擎般刺進他的肩膀。
鮮血四濺。
陳楓後仰倒地。
原來,天亮后,方媛用隨身的小刀製作了這個機關,特意引陳楓來此中埋伏。
她不想這樣對付陳楓,卻又沒得選擇。
也許,木棍激射出去的力量太大。陳楓被擊倒在地,一動也不動,彷彿死了一般。
等了許久,還不見陳楓爬起來,方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觀察。
陳楓插着木棍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臉色比白紙還蒼白,肩膀的傷口處不斷湧出殷紅的鮮血,白色T恤都染成血紅色了。
"陳楓?"方媛輕輕地叫了聲。從傷口看,陳楓雖然傷勢嚴重,卻沒到致命的程度。她不知道,陳楓為什麼一直倒在地上不爬起來。難道,是痛得昏迷過去?
方媛還想上前,沒想到,陳楓突然睜開眼睛,直挺挺地站了起來,緊緊地盯着方媛,嘴角露出一絲邪笑。
方媛嚇了一跳。難道,陳楓剛才是故意假裝昏迷引她上前?
方媛後退了幾步,手上緊緊握着隨身小刀:"陳楓,你......"
"陳楓?"陳楓看了看方媛,又看了看肩膀上的木棍,破口大罵:"陳楓這個笨蛋,怎麼又受傷了!"
說話間,陳楓隨手拔出木棍,脫下衣服包紮傷口。在進行這些動作的時候,他臉上看不到一絲痛苦的神情,似乎受傷的身體是別人的。
方媛手心上冷汗涔涔,一股涼氣直衝腦門。
他來了!陳楓的另一重人格終於出現了!那個極度兇殘的變態殺人狂終於出現在方媛面前!
11、
2006年8月6日,清晨7點50分。
方媛有些緊張,眼前的這個"陳楓"讓她產生一種無名的壓迫感,雖然他看上去是那麼優雅、英俊。
人還是那個人,但眉眼間的風情卻相差十萬八千里。一個是奶油小生,一個是鐵血浪子,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格卻在同一個軀體中反覆交錯。
"嗨!你好!我叫陳奇,你呢?"他的笑容很摯誠。
"陳奇?"方媛疑惑地說,"你是陳楓的......"
"我是陳楓的哥哥。但可惜的是,我沒有屬於自己的身體,只能暫時借用他的。"陳奇仰面向天,伸出手指,去撫摸金色的陽光,眼神充滿了虔誠。
"很久沒有出來曬太陽了!這個世界還是那樣美好!"陳奇收回目光,凝視着方媛,眼神曖昧,似乎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般。
方媛還沒遇到過這麼膽大的男生,竟然眼皮都不眨一下,明目張胆地盯着她看。
"你真美!"陳奇情不自禁地感嘆道,"你是我見過的女孩中最美的。"
聽到陳奇的誇讚,雖然心臟依然在"砰砰"直跳,方媛還是莫名地感到一陣暖流。女孩就是這樣,即使是不喜歡的男孩,也希望對方能欣賞自己。
"陳奇,你......"方媛停頓了一下,還是接著說了出來。"你知道不知道,你僅僅是陳楓的另一重人格?"
"另一重人格?"陳奇笑了,"他是他,我是我。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我說過了,我只是靈魂無處安身,只好借他的身體暫時寄託。除了身體,我擁有一個完整的人應該擁有的一切:獨立的記憶和思維能力。所以,請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很高興能遇到你,能否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方媛。"
"方媛?好名字。我喜歡你。"
陳奇看上去沒有一點心機,說話直截了當,彷彿不諳世事的兒童般。這樣的人,居然會是謀殺曾英傑、秋水、周光明、萬寥海的兇手?
方媛定了定神,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單刀直入:"陳奇,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麼要謀殺曾英傑、秋水、周光明、萬寥海?"
"謀殺?"陳奇皺了皺眉,"我睡了很久,剛剛醒來。你說的這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更不會去謀殺他們了。"
方媛長長地舒了口氣:"那陳楓為什麼說你極度兇殘?"
"極度兇殘?"陳奇臉上呈現痛苦之色,"沒想到,像他這樣的懦夫,居然會如此評價他的哥哥。"
方媛不死心,繼續問:"你的意思是說--他在撒謊?"
"嗯,他的確在撒謊。原因只有一個,他希望我死!"陳奇臉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濃郁了,"我死了,就不會再打擾他,不會再借用他的身體。可是,誰又知道,我的痛苦?我一生下來,就無父無母,無親無友,甚至連身體都沒有!我只有在他疲倦的時候悄悄醒來,借用他的身體在這個世界中遊盪。即使這樣,我也被他們視為精神病患者,被岐視、捆綁、打罵......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是如此悲慘,比孤兒還要孤獨,誰又能理解我、關心我、愛護我?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看到陳奇如此痛苦,方媛不禁有些同情他。的確,在這個世界上,陳奇只是一個孤獨的過客,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鏡看他,所有人都遠離他,所有人都害怕他。原因只有一個,他是異類,一個沒有身體而有獨立人格的異類。
"你媽媽呢?"方媛還抱有一絲幻想。
"她?"陳奇恨恨地說,"她只顧着和別的男人偷情,哪有時間管我。六歲的那年,我將事情告訴了爸爸。結果她被爸爸狠狠地揍了一頓。從此,她就再也沒對我好過。別的小孩都有糖吃、有玩具玩,可我卻什麼都沒有。爸爸忙於工作,經常很晚回來。她就罰我進黑櫥櫃,將我關在裏面,一關就是一整天。"
"有一天,她出去了,整整三天沒有回家。而我就被關於黑棒球櫃裏,整整三天,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點食物,差點被活活餓死!"
陳奇的眼中流露出恐懼的眼神。難怪,對他來說,那是一段不願回憶的日子,那時他還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啊,在那密不透風的柜子裏被困了幾十個小時,飢餓、乾渴、孤獨、窒息等等,又豈是他那樣一個小孩能承受的?
一個人的心靈成長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但最重要的時刻不是在青少年,而是在最初啟蒙的童年。陳奇的身世已經夠悲慘了,還攤上這樣的母親,讓人噓唏不已。
不知不覺中,陳奇漸漸地靠近了方媛。
"你知道嗎,我的媽媽很漂亮的,就像你這麼漂亮。"陳奇開始笑了,笑得還是那麼燦爛陽光。
我像陳奇的媽媽?方媛彷彿意識到什麼,宛如一個受驚的小鹿,心裏打了個哆嗦,本能地想往後退。
可是,晚了。
善良和同情讓她過於鬆懈,以至於讓陳奇輕易地靠近她。等她嗅到危險的氣息時,陳奇已經開始了他的捕獵。
一個強壯有力的胳膊纏上了方媛的頸脖。
耳邊傳來陳楓的獰笑聲:"方媛,我忘了告訴你,我十五歲那年,在媽媽熟睡時,我就是這樣把她活活地悶死的。她當時也像你這樣,睜着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拚命掙扎。我喜歡看她那時的眼神,祈求、無助、害怕、恐慌......你知道嗎,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看這種眼神。"
方媛的呼吸越來越困難。頭暈腦脹,四肢無力,因為缺氧,臉蛋脹得通紅,渾渾噩噩似乎要"睡"過去。
突然,陳楓狂叫一聲,胳膊不再扼住方媛的頸脖,而是拚命在自己臉上抓着什麼。
他的額頭上,插着一支金色的小箭,幾乎貫穿了他的頭顱。
陳奇的生命力真夠頑強,他硬是將金色小箭抽了出來,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站住了,搖晃了幾下,噴出口鮮血,慢慢地倒了下去。
臨死前,他仰視着太陽,輕聲感嘆:"真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