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野良神篇(2)

64 野良神篇(2)

“這地方……有哪裏不對嗎?”夜斗左看右看,從進入這個老式小區開始,他頭上的問號就開始不停的往外冒。

破舊的筒子樓內,樓道兩側受潮的牆皮大片的脫落下來,逼仄的過道堆滿了雜物,在昏暗閃爍的燈光下,散發著一股子腐爛又油膩的頹敗氣息。

“你沒有覺得不對,就是不對的地方了。”伊藤伸手撥開了一根下垂的電線,從樓道內的消防窗直接躍到了外面用來防雨的水泥門鬥上。他對緊隨其後的夜斗指了指下面:“你看。”

夜斗伸頭瞅了半響,然後捏着下巴,一臉嚴肅的沉思起來。不,不能說夜斗大人其實什麼都沒看出來,快想,快點想到一個有深度有內涵的發現!絞盡腦汁準備瞎扯的神明,忽然聽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犬吠聲。

夕陽漸沉,天色暗了下來。正是人們陸續回家和晚飯後的散步時間。一隻銀狐犬正衝著樓梯口拚命狂吠,任憑牽着它的女主人怎麼拉扯都不肯進門。來來往往的人,有意無意的避開了這個方向。各種語焉不詳的竊竊私語聲,讓遛完狗的婦人更顯得懼怕無助和不知所措。

“哎——是那位又回來了嗎?好可怕啊,不會殃及無辜吧。”

“八成就是了,不是說狗都能看到那些東西的嗎?真是造孽哦,要換成我,我也不會甘心的。”

“不要說這種話啊,大家湊錢再請一次法師吧。”

言語間,忍無可忍的婦人強拉着繩子將銀狐拽了進去,狗狗在樓道口發出一聲哀嚎,然後飛快的竄上了樓。樓道內破舊吊燈又應景的忽閃了幾下,周遭的一切頓時沉浸在了某種恐怖的氛圍之中。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夜斗深深地皺起眉頭。

“看出什麼來了嗎?”伊藤筆直的站着,就算是思考的姿態,也和旁邊的範本截然不同。

“我去看看。”還以為是發現了‘事件’,這個時候的夜斗第一反應是沒有神器等會兒怎麼幹活,等他在不大的院落內仔仔細細地轉了一圈,才明白過來,一開始對方那句不明所以的‘對即不對’,包含了怎樣的含義。

這裏的一切極為正常,雖然氣息略微渾濁,但沒有任何不屬於陽世的彼岸氣息。夜斗的腳步最終停在了剛才被狗狗深深忌憚的位置。抬頭看着伊藤,神色古怪道:“我什麼都沒發現哦。這是怎麼個情況?”

伊藤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答非所問:“如何區別地線的拉線式和延伸式?”

“啥?”夜斗一臉困惑。

伊藤笑了一下,沖夜斗招了招手,等對方重新跳上來以後,他開始講述這個不同尋常的事件。

因為種種問題,他們所在的這棟老式公寓,雖然位置不算太過偏僻,但一直沒有重建,寬裕一些的人家,就陸陸續續的都搬了出去,所以大家竟是誰也不知道,那位住在一樓的寡居的老婆婆出事兒以後,要怎麼聯繫大家根本就沒見過幾次的老人家的兒女。

寡居的老婆婆年齡大了,行動不便,脾氣也不好,除了她喂的一群野貓,平時誰也不搭理。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這是一位怪人,沒事兒誰都不去自找沒趣。誰也說不上來到底是有多久沒有看到她了,直到有一天,被人發現幾隻野貓,以極其怪異的姿態,豎著背上的毛,衝著老人家房門嘶吼的時候。叫門不應只得硬闖的鄰居,才發現婆婆已經在家悄無聲息的去世了。

老人家沒留下什麼值錢的遺產,大部分都在鄰里幫忙的喪禮中用去了。剩下的都還在屋內,從眾人的交談間也能聽出,這方面沒什麼大糾葛。更多的側重,都在塵埃落定后才姍姍來遲的不孝子。來人對眾人表示了感謝後走的果斷,一副不想再和這裏有絲毫牽扯的模樣,讓眾人對這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沒有丁點好感。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直到有一天,樓道口的燈,突然壞了……

講到這裏,伊藤的語氣徒然低沉下來,正聽的入神的夜斗一個冷戰,然後不着痕迹地離對方更近了一點。

一般來說,一直有人喂的野貓,就算偶爾不喂,也會習慣性的到聚集地來。可是大家發現,凡是試圖靠近這裏的野貓,都會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毛骨悚然的發出嘶叫,然後飛快的離開。

狗也會避開這裏。不論是哪只,到樓道口都會狂吠,一副害怕不已的樣子不肯進去。

這下所有人都慌了,大家都說,是那位婆婆回來了……

於是大家兌錢做了法事,結果,於事無補。

可、可是自己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現啊。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的夜斗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困擾表情。“這種隱藏氣息的本事,難道是墮落了的座敷童子?又或者是老人家以為自己還活着,於是——啊啊,可惡,果然應該先去找神器才對的!”

講完了的伊藤好笑地看着想去老婆婆房間但又躊躇不前的夜斗苦惱地團團轉,終於在對方求助地望過來的時候,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我們是應該去看一看沒錯,畢竟是咱們第一所安身之地。”

喵喵喵?流浪神明瞬間僵硬。

伊藤對於夜斗每次工作只收取五圓酬勞的行為表示理解但並不贊同,不管再怎麼隨遇而安,在物質方面從未受過苦(雖然沒有記憶,但他確定自己有小小的潔癖。)的伊藤也無法忍受自己休憩的地方還不如流浪漢的紙板屋乾淨。

不了解,所以不評價。伊藤什麼也沒說,就算對於他們來說,想要獲取足以舒適安身的錢財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伊藤也不打算‘讓’夜斗去做些什麼,或者自己冒昧的去做些什麼。在兩人有足夠的默契和信任度之前,他不會用任何‘彼岸’的能力去干擾陽世。就像是夜斗一直在努力避免的那樣。

所以說,如果事件本身和那邊毫無關係,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伊藤’而不是‘神明’的身份,為自己謀取福利了。

不,這不叫福利,這是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將所有事情過了一遍腦子,伊藤在心裏這麼糾正自己,邁向神座頂峰的第一步,得先把不講究的流浪神明,變成養尊處優的家養牌才行啊。

後面發生的一系列夜斗是全程懵逼的,枉費他煞費苦心的跑了好幾條街,挨個檢查了那群野貓,又仔仔細細的觀察了地形,甚至調查了一下周邊人家的鄰里關係。然後這個毫無線索的靈異事件,就被伊藤用了五分鐘解決掉了。

這五分鐘伊藤都做了些什麼呢?他在大家第二次集會湊錢的時候,帶着工具上門自薦,語氣平穩,條理清晰的向大家解釋,因為年久失修,地下埋的電線輕微漏電,不但導致燈接觸不良,人穿着鞋感覺不到,但是動物每次經過,十有*都會被電一下。非常完美的用科學解釋了這次的靈異事件。乾淨利落的解決問題之後,還在上面撒了一把貓糧。

最後,當腳邊圍繞着一群貓的伊藤,提出想要租借老婆婆的舊居時,不但被免去了各種審查(其中肯定少不了伊藤的好感魅力加成),還因為無法聯繫房主,乾脆也一起免去了高昂的頭金,結局竟然發展成,沒有人可以代為收取的房租,以負責更換老舊公共設施代為抵償。

等送走最後一位鄰居,伊藤沒有關門,他說:“家裏材料太少,出去吃晚飯吧。”

“家裏?”夜斗臉上掛着一副‘發生了什麼?’的表情:“我們以後就住這兒了嗎?”

“沒有所有權的暫時租借罷了。”伊藤道:“當務之急,只能找到這種簡陋的居所,為了避免餐風露宿,所以暫且先湊合一下吧。”

雖然不是夢想中的神社,但對於已經好久沒有睡過床的流浪漢來說,這已經是非常大的驚喜了。

伊藤被夜斗那飽含感激、讚歎、佩服的誇張眼神逗的一樂,一個沒忍住,伸手揉了一把頭頂。成功的將對方柔成了傲嬌狀態。

“別碰我的頭!吃飯吃飯,為了慶祝喬遷之喜,晚上一定要飽飽的睡覺哈哈哈。”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屋台”(路旁搭起帳篷式的簡易鋪面),有烤鯖魚,魚被串在棍子上,調味簡單地基本只用了鹽。還有整隻的黃油土豆,大概就是被蒸熟的土豆,出鍋時在上面劃出切口,然後放上一塊大大的黃油,再加了些糖,鹽和明太子。最後還有一些常見的關東煮。食物極為普通,夜斗卻吃的相當高興。言談間,在得知了神明的食譜之後,伊藤遺憾的放棄了尋找傳說中(他以為這種食品對於神明來說是極為普通的)‘狐狸的關東煮’‘發光的蛋炒飯’之類的美食。

吃飽之後,夜斗咬着最後一隻丸子,不是很捨得一口吃完。伊藤禮貌的笑了一下,兩人踏上歸程。街邊,正在嘰嘰喳喳的夜斗忽然安靜下來,伊藤扭頭看去,對方就這麼突然而然的站住了,愣愣地看着他,高懸的圓月為他裹了一層圓潤柔和的陰影,清瘦秀致的神明怔怔地說:

“你不是我啊。”

曾經令伊藤都炫目的琉璃色滿是黯淡,他說:“抱歉一開始說了大話,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你從哪兒來,但是……”

伊藤和他,是完全不同的。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對方不論是斑雜龐大的學識,還是舉手投足間透出的素養。都遠遠不是一個野路子出身的禍津神能比的。這種幾乎把優秀具現在臉上的人,怎麼想都和自己不是一路啊。

一開始說的話現在想想真的好羞恥,夜斗失落的在心裏自嘲了兩句。仔細地看著錶情認真等他說下去的‘另一個自己’,簡單的靜立姿勢,一模一樣的廉價運動服,伊藤就像是一位落魄的王子。

不、不對,沒有落魄,絲毫都沒有。伊藤身上有一種天然的平靜感,這來自於他對自身絕對的自信,不需要外物襯托,直面他本人,就能輕而易舉的被感染。(所以說,很難緊張的伊藤,除非夜斗那邊情緒波動非常大,是沒有手汗的。)

真的非常厲害,僅憑着路人的閑言碎語就推理出事件大概,然後用滿級的社交完美的規避了所有的難題,成功的找到了住所。

“但是……”夜斗沉默了好長時間,後面的話卻怎麼也吐不出來。他手裏搖着光禿禿的丸子簽,又開始後悔自己怎麼這麼衝動。

就算要挑明,也要在床上睡一覺再說嘛。

伊藤沒想到夜斗會在這個時候挑起這個話題。認真的凝視着對方,因能力過人而生出的強烈優越感,讓他很少去讚歎什麼人,這一刻他是敬佩夜斗的。不但是敏銳的心思,更是他那份直面現實的勇氣和清醒。

這種人,不想看他這樣一幅慘兮兮的表情。

“沒什麼但是。”伊藤走進兩步,凝視的目光深邃又堅定。

“夜斗,你是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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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里番男主的正確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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