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貓撲中文)邢夫人正在落春房裏和她說話,身旁擺着落春綉了一半的燕子春歸圖,將她扎了不少小洞的手握在手中,心疼的說道:“雖說針績女紅要緊,但是像咱們這樣人家,這些事都有針線上頭上的人動手,若是不喜歡,你身邊的人難道府里養着她們不是讓她們做活,而是閑磕牙的?只要懂個一二,將來不受人家的拿捏就可以了,哪裏需要你這麼辛苦。你看看你的手都被紮成什麼樣子了?品綉你們到底是怎麼伺候的?”

落春見邢夫人遷怒於她身邊伺候的人,忙為之說情:“母親,不管她們的事,是我自己喜歡弄這個。再說,學針線哪有不扎到手的,剛開始都這樣,等以後熟練了,技藝上去了就好了。我在老太太那裏看到一副‘慧紋’瓔珞,上面的刺繡不落窠臼,別出機杼,可謂是大師級別,我要是有一天能達到那個水平我就心滿意足了。”

“年紀不大,心倒是挺高。”邢夫人調侃了一句,拍了拍落春的手,嗔道:“還等熟練和技藝上去了就好了,恐怕不等到那個時候,你的手先被紮成馬蜂窩了。這東西易學難精,要想學好,可不容易,而且非常傷眼睛。咱們家針線上頭的人還算好的,外面的綉娘早早的就熬壞了眼睛,甚至有的年紀再大上一點都已經看不見東西了,而且因為長時間低頭刺繡,腰、背、肩和脖頸都出了問題。我們這樣的人家,又不靠着這個吃飯,也沒人指望你成為一代大師,何必這麼辛苦。至於老太太屋裏的那副瓔珞,你說人家繡得好,那是因為作這刺繡的姑娘並不是綉娘,本是出身書香宦門之家,精於書畫,因此所綉之物這才於那些匠工們分開。你要想達到人家那個水平,可不是刺繡水平嫻熟就行了,還差得遠呢。”

落春當然知道從“匠”到“師”中間還差得遠呢,何況她目前的水平,連匠的水準都沒達到,充其量不過一個學徒工罷了,但是空間中有眾多各派名家刺繡學習資料,能夠博取各家之長,而且在這上面被教導她針線師傅稱讚有點天分的落春覺得自己在這個技藝講究敝帚自珍的年代,還是很有優勢的,因此對邢夫人的說法很是不以為然。正要反駁的時候,賈母那邊派來丫頭傳話說王熙鳳被查出有了身孕,讓邢夫人和落春過去。

邢夫人和落春起身來到賈母正房,屋裏一片喜氣洋洋,王熙鳳坐在賈母身邊,也是一臉喜色。作為老人,最歡喜的就是看到家族人丁興旺,何況王熙鳳自嫁進來之後,就很得她的心,因此賈母拉着王熙鳳的手,笑得合不攏嘴,一迭聲的命人先是傳話給前院,又吩咐廚房擺酒慶祝,跟着又告訴鴛鴦,讓她回頭開箱子取幾件她早年收着的老東西給王熙鳳,用來給她肚子裏的孩子“壓命”。

落春覺得自己有時候是個非常矛盾的人,因為她會在大家都歡笑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好比現在,在這個充滿喜氣的屋子裏,她沒有到賈母和王熙鳳面前湊趣,說些恭喜的話,反而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王夫人下首的李紈身上。雖然李紈看上去和大家一樣面露笑容,但是落春卻注意到這笑意並沒有到達她的眼底,不過是浮於表面,虛應故事罷了。甚至,落春在李紈的眼裏還看到了一抹嫉恨,但是因為這一抹神色在她的眼裏一閃而過,等落春想細看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了,李紈的臉上只剩下了敷衍的笑容,所以她懷疑自己剛才的感覺可能是錯覺。

不過或許並不是錯覺,因為李紈完全有理由去嫉恨。儘管賈蘭作為府中第四代的第一人,但是他的到來,並沒有在府里引起多大的波瀾,因為那個時候賈珠已經重病纏身,性命垂危,比起長大成人,並且只要好起來就能看得到光明未來的賈珠來說,府里人對他的關心顯然要比李紈肚子裏那塊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那塊肉要高的多。

或許對眼看就要失去丈夫,守寡在即的李紈來說,這個孩子的到來對她是一種救贖,一種安慰。不過對賈府來說,賈珠將要死去的悲傷完全沖淡了李紈有孕的那一絲喜氣,更何況,在那時,王夫人認定是李紈克到了賈珠,這才導致賈珠的早逝。賈母雖然對此說法不置可否,但是也沒有給予否認。或許在賈母的心裏,就算賈珠不是李紈剋死的,但是作為妻子的李紈對賈珠的死亡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都是她這個做妻子的沒有照顧好賈珠這個丈夫。內宅的兩大巨頭都是這個態度,所以李紈並沒有因為懷孕而被另眼相待。

賈蘭作為遺腹子出生,因為正值賈珠的喪期,賈蘭又要守孝,所以不管是滿月、百日還是周歲都沒有大辦,只是在府內簡單地慶祝一下,然後隨手賞了幾件玩器下來,一點都不像賈府平日裏行事作風。之後,賈蘭雖然是府里第四代里的第一人,又是個男丁,但是總是有意無意的被忽略,眾星捧月的對象依然是賈寶玉。而且有的時候,作為二房長子嫡孫,他在賈政和王夫人那裏的存在感甚至還不如賈環這個姨娘養的庶子。對比之下,你讓李紈的心裏怎麼能平衡?

在賈母這邊吃完席,邢夫人、王熙鳳和落春一起坐車回大房。車上,邢夫人看着王熙鳳尚未鼓起的肚子說道:“如今你身懷有孕,就不用到我這邊立規矩了。再者,這懷孕可是大事,需要時刻小心,你如今管着家,勞心費神,這肚子裏又有一個,哪裏吃得消,你要不和老太太說一下,先把手裏的事情交出來安心養胎,等生產完畢再繼續管家也不遲。”

開玩笑,生性好強,喜歡使權弄勢的王熙鳳如今好不容易開始協助王夫人管家,剛嘗到一朝大權在手,僕從前擁后簇的風光,哪裏捨得就此放手。在賈母房中一開始得知懷孕的喜悅褪去后,王熙鳳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那時她心中不由得埋怨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但是沒想到的是,不管是賈母還是王夫人都沒有提到她交權的問題,因此她自然也不會犯傻,主動提起。王熙鳳自恃身體強壯,覺得就算懷孕也沒問題,應該能應付得來。

如今邢夫人提出讓她交權,王熙鳳心中不由得有幾分惱怒,不過面上不顯,反而笑吟吟的說道:“多謝太太體諒,不過沒關係,我能行。媳婦雖說管着家,但是下面的事情自有管家婆子和管事媳婦操勞,我不過是在她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幫着裁奪一下,上面又有二嬸掌總,根本累不着。更何況,老爺和太太在一邊躲閑,不管事,享受清凈,我和璉二要是再退到後面去,這樣下去,這府里恐怕將來就沒有我們站的地了。再說,老太太和二嬸也都是經老了事的,她們都沒有提及此事,想來是不妨事的,因此就不需要太太操心了。”

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跟在後面的媳婦和婆子挑起了帘子,一行人下了車,王熙鳳對着邢夫人施了一禮,說了一句“媳婦告退”,然後在平兒和安兒的攙扶下頭也不回的離開。邢夫人被王熙鳳輕慢的態度氣到,看着她的背影,對落春說道:“你聽聽,你聽聽,她這說的是什麼話?言下之意就是說老太太都沒理會,沒發話,我多管什麼閑事。我一片好心卻被當成了驢肝肺,我這又是為的誰?真是的,我多這個嘴做什麼,我圖什麼呀?”

落春心裏也怪王熙鳳不識好人心,但是看着邢夫人氣惱的樣子,保持沉默,沒有說話。因為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若是要勸慰邢夫人,必然要譴責王熙鳳,可是這會要是添油加醋再說王熙鳳的不是,等於火上澆油,會讓邢夫人更生氣。但是不提王熙鳳的話,只是空言勸解,泛泛之言根本沒什麼作用,何況本來就是王熙鳳做錯了。落春上前緊握邢夫人的手,言語不能,則用行動表示自己對她的安慰。看着落春關心的目光,邢夫人笑笑,輕搖了下頭,表示自己沒事。

賈府這邊是添丁之喜,而遠在揚州的林家一家則是愁容滿面,因為林家唯一的男丁林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性命垂危。林朗一出生雖然身體不太好,但是經過悉心調養,一切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林朗到底是個男孩子,比較調皮,不同於姐姐黛玉,安靜不下來,一旦身體好了點,就不願意被拘束在屋裏,鬧着出去玩。孩子若是歡騰的折騰,說明身體好,賈敏對此當然喜聞樂見,因此也就沒拘着林朗,隨他去玩。

不過為了預防不測,每次林朗身後都跟着一群人隨侍,但是林朗厭倦這幫人圍在她身邊,在他玩的時候大呼小叫,攔在前面,這個不能動,那個不能玩的,因此總想着擺脫她們,於是在林朗和伺候他的人之間總是上演一出“躲貓貓”的遊戲。林朗身子雖然不甚康健,但是腦子靈透,而且他是主子,這些伺候他的人,明了他在府中的地位,巴結討好還來不及,並不太敢違逆他,所以林朗每次和伺候他的人捉起迷藏來雖然最終結果總是會被找到,但是他在一開始大多能成功的甩掉她們,而林朗甚至還把這個當成了一個遊戲。

這些人最初在林朗“消失不見”的時候還會驚慌失措,但是每次都安全無恙的找到人之後,對林朗的不時“消失”的戲碼也就習以為常了,甚至為了討林朗歡心,並且從中配合,明明看到了人卻故意裝作看不到。林朗玩得高興,自然不會把這事告訴林海和賈敏,而那些伺候的人起初擔心因為看顧不周而受到責罰,當然不敢告訴主人,而後見林朗一直平安無事,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閉口不言,因此林海和賈敏對此一無所知。

夜路走多了終究會遇到鬼,因為一直是好好的,以至於伺候林朗的人鬆懈起來,麻痹大意之下,讓林朗長時間的脫離了她們的視線。等他們意識到這一點,並且遍尋不到林朗后,這才着急起來,一面急忙去稟告賈敏,一面夾緊尋找。賈敏收到消息,將全府的人全都調動起來,滿府找尋,終於在荷花池邊上找到了林朗的一隻鞋子。

溺水的林朗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賈敏心痛之下,當時就昏了過去。幸好,被請來過府為林朗診治的揚州聖手馬大夫感覺到林朗的胸口還有一絲熱氣,在其妙手針灸之下,這個孩子終於緩過一口氣來。只是林朗本來先天就體虛,又在水裏呆的太久,而且時值深秋,天冷水寒,因此人雖然活過來了,但是並不意味着就脫離危險,最後到底是死是活還兩說。

揚州和揚州附近的名醫流水般的請了過來,但是都束手無策。眼看林朗的性命危在旦夕,賈敏坐在林朗床頭寸步不離,垂淚不已,心如搜心刮肝般的疼,看着進氣多,出氣少的兒子,狠不得以己代之,看那副架勢,擺明林朗若是死了,她也活不成了。千傾地里就這麼一根獨苗,林海偌大年紀就得了這麼一個兒子,再生估計也生不出來了,對此也是心急如焚,頭一次因私忘公,顧不得工作,一心撲到為兒子找尋名醫的事情上。

一向講究“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林海並不喜僧道之流,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兒子,如今也顧不得了。為了能救回林朗,林海和賈敏這對夫妻可謂是想盡了百般辦法,請醫問葯,求神拜佛,祝禱跳神……林朗躺在床上,氣息微弱,完全是靠着落春送來的百年以上的人蔘吊著那麼一口氣。揚州的官員、豪紳和富商等知道林家獨生子出事的消息,也都幫忙薦醫,或者幫着想辦法,就在林海和賈敏將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其中一名鹽商推薦了一位本業並不是大夫,但是醫術卻很高明的先生過來。這人診治完林朗,沉思半晌,告訴林家夫妻,他曾經在古籍上看到過一個方子,針對林朗的情況,或許有救,只是藥引難尋,需要百年以上的老參,而且這個藥效比較霸道,再加上林朗身體先天虛弱,因此就算將林朗救活,恐怕這一輩子也是個“藥罐子”,今後不管是學文還是習武,要想有所成,賣與帝王家,恐怕是不可能了。

對於林氏夫妻來說,如今只要林朗活着,再無他求,至於是不是健健康康,那都是以後的事,因此忙不迭的要求對方開方。至於難求的藥引,落春送來的百年以上的人蔘雖然這些日子為了給林朗吊命用了不少,但是因為送來的多,所以還有剩,因此看起來是最難的藥引問題反而輕而易舉被解決了。

看着林朗吃了葯,氣息緩了過來,一直昏迷不醒的人也在三日後睜開了眼睛,賈敏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跟着人就病倒了。賈敏作為賈母的老來女,又一直嬌養閨中,身子並不康健,嫁入林家后,除了最開始林海在翰林院當差的那幾年,過了幾年安生日子,之後就隨着林海天南海北的任職而東奔西走,再加上因為多年未孕,為了求子,吃得葯花的錢完全可以照着她這麼個人打出來一個了,從而添了不少病症在身上。

好不容易,賈敏在有孕之後,產下黛玉不足一年,又懷了林朗,兩個孩子之間時間太近,非常傷身體,更何況兩個孩子生的時候都不是很順利,因此賈敏的身體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實際上裏面已經空了。如今出了這事,大悲大喜不說,為了林朗賈敏更是哭得死去活來,不顧自己的身體堅持要陪在兒子身邊,這期間完全是靠着胸中的一口氣支撐着,等林朗脫離危險,她終於堅持不住了,精神上一放鬆,人一下子就垮了下來。這種長年累月積下來的病症最是難治,自從賈敏纏綿於病榻,開始了以葯相伴的生涯。

就此,林家一家四口,有三人皆是湯藥不離口。但是這一切,賈敏在給賈家的信中隻字未提,依然是“報喜不報憂”,說她和家人一切安好。因為落春送來的藥材在這期間立了大功,所以賈敏對大房可謂是不勝感激,難以言表,對大房的態度越發親熱,進而越發引起王夫人的不滿,這都是意外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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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空間]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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