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陳琦
86_86797“什麼?竟敢殺!”
“幸好讓我們給碰上了,大伙兒把這倆人給我綁起來,送到村裡關了!”
村民們一哄而上,這種時候就算我有三頭六臂,恐怕也無濟於事,但鐵頭顯然不這麼想,只見他揮舞着短刀喝道:“你們瘋了?!我是裘寨村的村民,這人……這人才是殺人犯!”
寸板頭嘶聲道:“你們看他手裏的項鏈,就是……就是他殺人以後搶……搶來的贓物!他在來的半路上,殺……殺了一個打獵的大哥,不僅搶了他的衣服和腰刀,還……還打死了獵戶的三條狗!”
“你撒謊!”鐵頭看起來像是瘋了,竟提刀握住寸板頭的腳踝,想去捅他的小腹,我見情形會越演越烈,猛地撲上去,把鐵頭撲倒在地,我摁住他,且一腳踢飛了他的刀,喝道:“你瘋了?沒看到這些村民手裏都拿着武器嗎?難道你不想活了?”
“你……你放開我,膽小鬼!懦夫!”我死死按住他,直到村民們擁上來,把我和鐵頭都捆了個嚴嚴實實,才抬着我們沿山林里的小路走了進去,我聽見一路上鐵頭不斷的呼喝叫罵,而真正的殺人犯則被攙扶着走在人群的最前頭,我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打算把我們怎麼樣?”
抬着我的村民冷笑道:“殺人償命,你們殺了人,就別想跑出這裏了!”
我擔心起來道:“難道你們還想動用私刑?就算……就算我們殺了人,你們也得把我們移交給局,再由法院來判決我們到底有沒有罪。”
“放屁!”一個村民圍上來指着我的鼻子罵道:“別當我們什麼都不懂,城裏人都貪財,你們要是花點錢,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笑道:“你去過大山以外的地方?”
他沒有回答,只是臉色漲得通紅,半天憋出了一句話道:“我……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規矩,用不着什麼法院來判決!”
“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
“狗屁違法,在金山村我們就是法律!”金山村,我確定他剛才說的就是‘金山村’三個字,我忍不住愕然道:“你剛才說……金山村?這裏……這裏是金山村?”
他們沒有回答我,只是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大聲道:“對,和一個殺人犯講什麼法律?直接宰了。”
我不禁又問道:“你們這裏是不是還有一座教堂?叫……叫什麼聖禮教堂?!”我的話一出口,整個人群竟全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下腳步,我只聽到鐵頭牙齒打顫,聲音發著抖說道:“金……金山村,我們……我們怎麼到……到這裏來了?”
扛着我的村民把我放下來,把砍柴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冷冷道:“你怎麼會知道聖禮教堂?說,你們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我還沒回答,寸板頭卻已經轉過身,邪笑着說道:“一個殺人放火的惡棍,還能來幹什麼?除了錢,恐怕沒有什麼是他們想要的了。”他的話突然提醒了我,沒錯,為了錢而殺人的罪犯,絕大多數都喜歡閃閃發光的金子,於是我靈機一動,笑道:“他說得對,我的確是來挖寶藏的。”
“胡說!金山村怎麼會有寶藏?打死他!”村民們把我摁在土路上,對我拳打腳踢,但這時寸板頭竟攔住他們道:“鄉親們,等……等一等,你們要是把他打死了,我回去怎麼向局長交代?先把他倆關起來,等過一段時間,我要好好審訊他們,叫他們把同謀犯也一起供出來!”
村民真把他當成了,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好扛着我一路到了村子裏,我見金山村是一座由木籬笆圍起來的小村子,村莊背靠一座竹山,前面有條小溪直通我們被衝過來的湖泊。
我和鐵頭被村民架着關入了一間兩層高的破舊小樓,我見寸板頭指揮道:“這兩個人非常狡猾,你們要小心一點,不能把他們關在一起,把這個兇狠的關在樓下,另一個抬到樓上去。”
村民們十分聽話的照着他的話,把我扛到了二樓的一間小屋中,然後我聽見門被人上了鎖。
我躺在陰暗狹小的監牢裏,樓下傳來的鐵頭的吵鬧聲讓我頭痛欲裂,我只好閉上眼,思索着逃出去的辦法,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卻覺得無計可施,幸好這時候有人走了上來。
腳步聲朝着我的方向越來越近,直到門被人打開,而一個留着兩撇精緻小鬍子的男人竟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出乎意料之外,他居然是陳崎!我原來也想過他會逃回到金山村,但我們兩個卻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恐怕是我永遠也沒有想到過的。
陳崎笑道:“都說抓了兩個殺人通緝犯,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
我道:“我也想不到居然還能見到你,我以為你早已經死了。”
陳崎冷冷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比你早死,我勸你還是好好擔心你自己,就快要沒命了,哼!”
“怎麼?你是專門來和我道別的嗎?”我從懷裏拿出被河水浸濕的黑白相片,丟給他道:“既然我快要死了,那你乾脆把你那些陳年舊事都說給我聽,也好解了我的疑惑,”我加了一句道:“我要聽真實的故事。”
“你想知道什麼?”
我笑道:“聖禮教堂、照片、杜子健,以及……”我靈機一動,道:“那個歐陽先生,只要是你知道的,都可以告訴我。”我仔細觀察着他的臉,我發現當我說到歐陽先生的時候,他的神情果然有了一絲變化,雖然小,卻逃不過我的眼睛,於是我又問道:“你見過歐陽先生嗎?”
陳崎對我冷眼相望,嗤笑道:“你怎麼知道歐陽先生這個人?”
“我不僅知道他,我還認識他的女兒,一個叫歐陽倩的女人,”我淡淡道:“忘了告訴你,我來金山村,也是和歐陽倩一起來的。”
這一次陳崎臉上的表情已震驚得幾乎扭曲,顫聲道:“歐陽……有……有一個女兒?她……她現在在哪裏?”從他無比驚愕的神態里,我似乎猜出了歐陽先生在這件事裏所扮演的角色,一定很重要,我聳了聳肩,裝作無奈道:“跑了,丟下我一個人,去了聖禮教堂,”我突然站起來,靠近陳崎低聲道:“你是不是很想見一見她?”
“你有辦法找到她?”
“至少我對她很熟悉,我也知道你現在急於想去聖禮教堂,只不過怕有去無回,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陳崎背着手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忽然問道:“你有什麼條件?”
“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你告訴我二十年那些事的來龍去脈。”
“我知道的也不多……”我打斷他道:“我就想聽聽你知道的那些事,比如杜子健?比如照片上的人,比如發生過什麼事?”
陳崎盯着我,仔細對我打量了一番,笑道:“你這人真奇怪,就要死了,卻不想着我救你,還要問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實在是不懂。”
“也許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區別,你怕死,而我卻怕活下去。”
陳崎搖了搖頭,點了一支煙,說道:“二十年前,那時我十一歲,村裏的長輩世代相傳,誰也不能去後山枯林里的那座教堂,據說每一個進去的人,他們不是瘋了、就是死了,”他自嘲似的一笑,接着道:“但我們總認為這是個騙人的鬼故事,妄想有一天可以結伴上去探一探教堂里究竟有什麼可怕的怪物,只可惜我們不敢,”他轉身指着房門道:“你也見過這些無知的村民,他們簡直又固執又難以相處,讓我感到噁心!如果有得選,我寧可死在大山外,也不願回到這連泥土都散發著惡臭的金山村!”
“但這裏是你的故鄉,一個人能知道自己的故鄉在哪裏,難道……還不滿足嗎?”
“胡晉言曾說你是個孤兒?”陳崎吐出一口煙圈,道:“我理解不了你的痛苦,你也同樣理解不了我,我恨這片土地,並不是因為它窮,而是因為我出生在這裏,沒得選!”他的話讓我想起了青青,他們居然是那麼的相像。
我冷冷道:“接著說。”
陳崎嘆息了一聲,說道:“後來杜子健來到了金山村,他起先說自己是個攝影記者,特地來到大山深處尋找獨特的自然題材,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個借口,因為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當時千里迢迢的跑到金山村,其實就是為了聖禮教堂的事,而這些事,則是他從歐陽先生那裏聽來的。”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問道:“這個歐陽先生究竟是什麼來頭?”
“他是個又瘦又高的中年人,沉默寡言,從來不多說一句話,我也只見過他一面。”
“他來過金山村?”
“杜子健失蹤以後,歐陽就……就來這裏找他了,”陳崎手中的煙已快要吸完,他說道:“當年杜子健來了以後,我們幾個小夥伴,”他指着相片上的人道:“就是胡晉言、張翠、趙小君、錢偉峰和我,一起陪他去了聖禮教堂,不過我們沒敢深入,因為……因為……”陳崎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驚恐,顫聲道:“教堂里有一個大花園,所有的花都……都開得像七彩的雲朵一樣漂亮,並且還散發著非常獨特的香氣!”
我道:“是蝴蝶香?!”
“對,就是蝴蝶香,那種場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們……我們已完全被這些花給迷住了,日日夜夜的躺在花叢里,餓了就吃花莖下的果實,渴……渴了就喝花蕊間的蜜汁,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直到有一天,錢偉峰忽然不見了。”
我問道:“他死了?”
陳崎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再……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也正是由於錢偉峰的失蹤,導致我們忽然清醒,感覺不能再待下去了,於是逃出了聖禮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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