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捌.姐弟
86_86776宛妤在第二日清晨去了刑部,梁王已經在牢中呆了幾個月,商墨凌下旨不許苛待他,故而梁王的牢獄生活雖然不比王府,卻依然悠閑愜意。
他的牢房甚至沒有上鎖,宛妤用指尖推了一下木門,並沒有進去,只站在柵欄之外:“梁王殿下。”
梁王正背對着她寫什麼東西,被木門的“吱嘎”聲驚動,見到是她,驚訝的表情驀然化作平和的笑意,頷首道:“衛王。”
宛妤被他的現狀驚訝,彷彿看到一個自己從來不認識的人,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梁王漫不經心地活動手腕,翻閱他已經寫好的一疊紙張,靜待宛妤開口,然而他等到的只是細微的呼吸聲,不由催促:“衛王不是來探望我的罷。”
宛妤定了定神,道:“有一個積壓很久的疑問,向要向梁王殿下求問真相。”
梁王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開口。
宛妤道:“浙王的側妃楊氏,與先皇后做的那個交易,是什麼?”
梁王呼吸一滯,又極快地恢復如常,微笑起來:“衛王說什麼?”
宛妤冷聲道:“此事你必然知曉,不必裝模作樣。”
梁王輕笑起來,點頭道:“不錯,我自是知曉。”
“可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說著竟然微微笑了起來,帶着幾分狡黠的促狹之意,彷彿在與她說一個笑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你!”
“衛王殿下,”梁王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然後發出聲音,最後竟然到了前仰後合的地步:“如果你不滿意,大可以殺了我。”
“我不殺你,”宛妤做了個深呼吸,聲音冷的發硬:“我母親答應過你,讓你得以王爵善終。”
梁王深以為然地點頭,誇張地表演:“多謝皇太后宅心仁厚。”
宛妤又道:“我只是想知道,當年究竟是誰,險些害了我的丈夫。”
梁王卻道:“但金鑾殿的那位卻並不關心這件事,他想要的,是另一個結局。”他說著,輕輕嘆了口氣:“宛妤皇姐,我們都是宮廷養出來的人,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去調查,卻永遠都不可能從我口中得出什麼答案。”
宛妤道:“告訴我答案,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應允。”
梁王眉眼掛滿了笑意,忍俊不禁地看她,調笑道:“我想要那個皇位,你能應允?”
宛妤皺起眉心。
“成王敗寇,這個道理我很清楚。”梁王笑眯眯道:“宛妤皇姐,我在奪位之爭里失敗,能活到今日,不過是依仗皇太后的鼻息,可你以為這能威脅我?這王位虛名你隨時可以拿去,這身榮華、乃至這條命,你都可以隨時拿去,這是我應得的下場,決不會有半分怨言。”
宛妤便冷笑:“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梁王向她拱了拱手,笑意如三月春風,鶯飛草長:“多謝皇姐讚譽。”
宛妤里冷眼看着他,又問:“你打定了主意,要將這件事的真相帶進棺材裏?”
梁王道:“倘若楊漱玉承認了,我也不會為她辯駁。”
“好,”宛妤點頭道:“看來,我需要前去梁王府,和我的舊識聊上一聊了。”
梁王面色一變。
宛妤捕捉到這個變化,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軟肋,便微微冷笑起來:“再會。”
她說著,作勢轉身,用餘光觀察他的神態變化,然而他卻只是後退了一步,跌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拳頭握緊,卻始終沒有叫住她。
宛妤詫異地頓住了腳步。
“你走吧,”梁王語氣里的淡定自若消弭無蹤,咬牙切齒道:“也不必再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宛妤有些驚訝:“你不怕我真去找她?”
梁王苦笑一聲,反問她道:“禮烈侯與皇太后,你選擇哪個?”
宛妤靜靜地看了他一會,低聲問道:“你既然孝悌,當初為何對先後毒殺父皇一事無動於衷?”
梁王別過臉,沉聲道:“願今日之後,你我死生不復相見。”
宛妤久久注視他,注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對他口中的“死生不復相見”毫不懷疑,她想說些什麼作為告別,卻發現所有的言語在此刻都蒼白無力。
她走出牢獄大門,浙王正侯在二十步遠的地方等待她,看到她的臉,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你怎麼了?”
宛妤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眼淚便順着面頰流了下來。她有點驚訝,急忙抬手拭去,對商墨凜道:“我小時候,大概是十一二歲的時候,那時我母親已經離開我去沂國,有一次我到先皇后宮裏請安,遇到梁王,他只有這麼高,”她在自己膝蓋高一點的地方比了比,道:“好像只有四歲。”
商墨凜點頭回應她,表示自己正在聽她說話。
“他給了我一塊麥芽糖。”宛妤低下頭,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掌心,想了一會,又補充道:“皇后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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