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祈

軒轅祈

宣武六年的春天。

皇宮比任何時候都要熱鬧,這一天是皇太子軒轅暉的十歲生日。

這天,皇太子丑時一刻起的床由宮人侍候着梳洗,用早膳,丑時三刻去昭和殿看了休養在榻的皇上,隨後與穿戴整齊的皇後娘娘一起去了乾寧殿,開始早朝。

朝臣們先是恭賀了一番他的生辰,隨後便將需要裁決的事拿出來稟報,軒轅暉習慣性的看向帘子后的皇後娘娘,但較以往不同的是,皇後娘娘並沒有像從前一樣,使了宮女過來給出意見。只是對着軒轅暉溫和的笑了笑。

軒轅暉不由的便想起,昨天夜裏,皇後娘娘跟他說的話。

“太子殿下,已經十歲了,行了冠禮后就要正式凳基為帝了,以後朝庭上的事,母后便不再與你拿主意了。”

軒轅暉又將目光看向一側的英國公,他的大舅舅葉蕭。

葉蕭已經在頜下養起青須,這使得他冷硬的稜角稍稍柔和了些許。感覺到軒轅暉看過來的目光,葉蕭翹了翹唇角,給了軒轅暉一個鼓勵的笑容。

軒轅暉心神微定,他略略思忖后,便給出了自己的意思。

寅時一刻,早朝結束。

軒轅暉走至簾幕後,請了皇後娘娘一同離開。

尚未行到昭和殿,便有內侍趕了上前,“啟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英國公求見。”

“舅舅肯定是給我送生辰禮來了。”軒轅暉笑了對葉司盈道:“母后,您說今年舅舅會送我什麼?”

葉司盈看着眼前與葉蕭長得頗為相似的臉,柔聲道:“母后猜不到,皇兒你想要什麼呢?”

軒轅暉挑了挑眉頭,眉宇間閃過一抹狡黠,“嘿嘿”笑道:“孩兒沒什麼想要的,只要是舅舅送的,孩兒都喜歡。”

葉司盈便似喜似嗔的瞪了軒轅暉一眼,輕聲道:“昨兒還說你大了,是一言九鼎的儲君,將來更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了,怎的這會子又油嘴滑舌起來了。”

軒轅暉被葉司盈說得臉上紅了一紅,稍傾,哼了哼道:“本來就是嘛,舅舅送的都是孩兒歡喜的東西。”

葉司盈笑了笑,上前替軒轅暉正了正束花的冠,輕聲道:“你今天表現的很好,以後也要這樣,不驕不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做一個宅心仁厚,為天下黎民百姓愛戴的皇帝好不好?”

“好。”軒轅暉重重的點頭道:“母後放心,孩兒一定會做一個好皇帝的。”

葉司盈臉上的笑容便又濃了些。

院子裏那開得一片荼靡的海棠花被風吹起,紛紛揚揚如雨般而下,母子二人便似站在濃墨重彩的畫卷里一般。

“臣,葉蕭見后皇後娘娘,見過太子殿下。”

耳邊響起葉蕭清冷磁性的聲音。

葉司盈與軒轅暉齊齊回首。

“英國公免禮。”軒轅暉昂然而立,迎着葉蕭,露出一個睥睨天下的笑。

葉蕭便直身臉含笑意站在了一旁。

“暉兒見過舅舅。”軒轅暉上前一步,恭身行禮,不待葉蕭開口,他已經“嗷”的一聲,撲了上前,縱身朝葉蕭一撲,大聲道:“舅舅,您給我帶什麼生辰禮了。”

葉司盈看着前一刻還是沉穩內斂這一刻卻如同猴子下山的軒轅暉,失笑的搖了搖頭。

葉蕭接住撲過來的軒轅暉,續而手臂一個靈巧的動作,便將軒轅暉甩到了背上,他一邊背了軒轅暉,一邊側頭笑道:“暉兒想要什麼呢?”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只要是舅舅送的我都喜歡。”

“真的?”

“真的。”

葉蕭看了眼含笑而立的葉司盈,便壓低了聲音在軒轅暉耳邊輕聲說了句。

“啊,真的嗎,我現在就去看看。”軒轅暉歡呼着從葉蕭背上掙了下來,召呼了他的內侍德道一聲,便朝外跑去。

葉司盈也不攔他,待得軒轅暉走遠了,這才看了葉蕭道:“送什麼東西呢,把他高興成這樣?”

“不是我送的,是沂王爺使人送來的。”

“六王叔!”葉司盈眉宇間便含了一抹笑,輕聲道:“到是六王叔有心了,年年都使人送了生辰禮來。”

葉蕭默了一默,稍傾臉上綻起一抹柔和的笑。

“這次送的是一隻雪熊,是沂王爺親自去雪山尋來的。”

“雪熊!”葉司盈失色道:“不會傷着暉兒吧!”

“不會,”葉蕭搖頭道:“沂王隨同送來的還有馴獸師。”

葉司盈便鬆了口氣。

葉蕭撩了眼昭和殿,半響輕聲道:“他最近怎麼樣,可還像從前一樣為難你?”

葉司盈挑了挑唇角,淡淡的道:“他是個聰明人。”

葉蕭默然一笑,是啊,那確實是個聰明人,卻做了不是聰明人做的事。

“我去看着暉哥兒,你去歇一歇吧。”葉蕭對葉司盈說道。

葉司盈點了點頭。

目送着葉蕭離開,她帶了宮人朝昭和殿走去。

“你們都下去吧。”

葉司盈揮退宮人。

“是,娘娘。”

待得殿中眾人都退了下去,葉司盈起身朝帳縵之後的寢殿走去。

明明打掃的很乾凈,熏着華冷的龍涎香,可是葉司盈卻總感覺到一股腐朽霉爛的氣息,縈縈繞於鼻端。

待得她終於站定在那雕龍繪鳳的龍榻前時,葉司盈對上了一對如死水一般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對着她微微的挑了挑唇角。

葉司盈回以一笑,上前幾步,在龍榻前的椅子裏坐定,伸手理了理身上的朝服,續而淡淡的道:“皇上,今天感覺好點沒有?”

軒轅祈狹長的鳳眸挑了挑,輕聲道:“還是那樣,除了能說話,身上其它地方沒有任何感覺。”

“那或者換個太醫吧。”葉司盈柔聲道。

軒轅祈嘲角微撇給了自己一個極盡嘲諷的笑,續而輕聲道:“隨便吧。”

葉司盈點了點頭,探手替軒轅祈掖了掖被角,柔聲道:“都說冬要凍春要捂,皇上身子本來就不好,越發要仔細些。”

撲鼻蘭香,瞬間驅散了屋子裏彌久不息的中藥味,還有那不經意間拂過臉頰帶起酥癢的發,這一切使得軒轅祈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擁有在懷。只是,不論他如何努力,卻是動也動不得。

軒轅祈忽然間就覺得鼻子一酸,喉嚨像是被刀劃過了一般,痛得他幾欲流淚,而他卻實也感覺到了眼前一片模糊,他深吸了口氣,啞聲道:“司盈,是我錯了。”

葉司盈抓着被角的手便僵了僵,稍傾她微抬了臉,端詳着眼前這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輕聲道:“皇上,您好好歇着吧,若是太醫院的太醫都不行,那就廣張皇榜,總是要將您看好的。”

“司盈……”

葉司盈抬手將軒轅祈長長的發往後攏了攏,溫柔一笑,輕聲道:“今天曄兒有沒有來看您。”

“……”

軒轅祈木然的看着笑容溫婉的葉司盈,聽着她將過去幾年裏每日都要說上一遍的話再聽上一遍,他知道,再等會兒,她便要走了。然後,明日又是如此這般!

“為什麼不讓我死?”

葉司盈直起的身子便頓了頓,微微垂着的眸子在聽到軒轅祈的話后,長長的羽睫動了動,稍傾她輕聲一笑,柔聲道:“皇上您糊塗了,您春秋永壽,壽與天齊……”

“司盈……”

葉司盈往後退了半步,屈膝一福,柔聲道:“臣妾還要去打理這後宮之事,皇上容臣妾先行告退。”

“司盈……”

葉司盈眉眼輕垂,緩步退了出去。

軒轅祈怔怔的看着眼前漸漸消失的身影,看着那些魚貫而入的他並不想看到的人臉,下一刻,當那淡淡的蘭香也跟着消失時,他的眼前再次模糊一片,他努力的昂起頭,想要將那片模糊阻擋,可當他的眼前再次恢復清明時,他也感覺到了臉頰處的一抹清涼。

軒轅祈挑了挑唇角,低低的笑了起來。

他已經知道錯了,可是這錯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皇上!”

耳邊響起輕柔似水的女聲,親切柔和的如同三月的春風。

軒轅祈目光微側。

淑晚攜了個面目清秀的小孩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明兒,快喊父皇。”

五歲的軒轅明睜着圓溜溜的黑眼睛對着榻上的軒轅祈脆脆的喊了聲:“父皇。”

軒轅祈目光凝在長得肖式淑晚的軒轅明身上,半響無語。

很奇怪的事情,不管是軒轅暉還是軒轅明,他們長得都像母親,而不像他。看着軒轅暉,他會想起從前與葉司盈初識情滋味的時光。會有一種甜蜜的的酸澀在心頭生起,有時候便那樣想着,一天的時間便結束了。

然,面對軒轅明的時候,他想到的,卻是自己那荒唐而固執的妄念,軒轅明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着他,他錯失了多麼寶貴的東西。

“下去吧。”軒轅祈閉了眼,淡淡的對淑晚道:“朕想一個人靜靜。”

淑晚眼裏湧起深深的不安,她上前一步,小意的道:“臣妾給皇上念念書吧。”

軒轅祈其實很能理解淑晚,也明白淑晚心裏的所想。

雖是封了貴人,又有了皇子,可是出身的卑微,註定了她只能做一個默默無聞小心謹慎的貴妃。

軒轅祈的唇角嚼了抹冷冷的譏誚。

他不是沒有別的嬪妃,可是葉司盈卻是將照顧他的事項盡數交付淑晚!她這樣做的意思是什麼?!

“淑晚……”

淑晚聽得軒轅祈近乎夢囈般的聲音,連忙抬頭,上前,小聲的道:“皇上,臣妾在。”

“你下去吧。”

“皇上……”淑晚疑惑的看了軒轅祈,她能感覺到軒轅祈對她的疏離,她不明白是因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皇後娘娘?可是,明明是皇後娘娘囑託自己好好侍候皇上的!“皇上,是不是臣妾哪裏做得不好,皇上,您說,臣妾一定改。”

軒轅祈搖了搖頭。

“皇上!”

“下去吧,朕累了。”

淑晚不敢堅持,只得牽了軒轅明上前行禮,一步三回頭的退了下去。

她一直知道皇上很喜歡看她的背影,可是,是從什麼時候可始,皇上不再將目光鎖住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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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如花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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