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轉過一道山崖,前面隱隱有灰色城牆夾於兩山之間,那就是劍南西方的重鎮,也是劍南第二大城竹城。
與王翦互相交換了個眼色,他走過去:“崔老丈,現在已經到了竹城,我們兄弟還有任務恐怕不能如此明目張胆的進城。我們想暫且別過。”
“你要走?”崔鶯鶯看着我眼睛已經蒙上一層霧氣,這兩天路上雖然我刻意與這小妮子保持距離,卻仍躲不過她的貼身糾纏。知道內幕的人看我的眼光有兩種,一種是羨慕,一種是妒忌。她兩步跑上來緊抓住我:“他們走可以,你得留下來陪我。”
“康促將軍,難得我們這麼投緣,我想請你進城去喝杯水酒,聊表謝意。”說這話的是崔清延,他的出聲挽留到讓我沒想到,這幾天他對我也是興趣極大,時常拉着我談天說地,對於他侄女表現出來對我的好感,採取一種默許的態度。
“那,好吧。我讓他們先走,我就打擾崔老丈了。”說完我走到王翦身邊故意說了幾句不關痛癢的話,然後和他們分手了。此次我的剿賊計劃總部就在竹城,所以各路人馬都聚集到竹城,這裏距紅巾賊盤距的四座城市已經離得不遠了。為了不打草驚蛇,大軍全駐紮在竹城附近一個隱蔽的山谷之中,這些規劃都是王翦提出來的,他曾在此征戰多年,所以對這一帶非常熟悉。
走進竹城,讓我有點奇怪,這裏大街上雖然店鋪都在開門做生意,街上的人也不少,但總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對了是人的表情,這些人的表情很少有帶着笑容的,大都十分麻木,彷彿行屍走肉一般。
在崔清延的帶領下我們穿過東門的正街,經過竹城縣衙,出乎意料的是,在縣衙旁邊竟然有一個規模巨大的廟,裏面香火十分鼎盛。進出燒香的人很多,但表情都是十分漠然的。又轉過兩個街口在城的西正街,我們終於見到了一座氣派非凡的大宅。宅門前站了幾名手執兵器的護衛。
在經過一番通傳稟報之後,我們被人引進了大宅的正廳。一個肥胖如豬的山羊鬍子老者立刻迎了上來,臉上掛着近似虛偽的笑,兩隻眼睛眯成了一道細縫。他一把拉住了崔鶯鶯的手,“女兒啊,一路上還好吧?快去換換裝吧,小天師要見你們呢。”說完就急忙叫人扶着崔鶯鶯到後堂去了。我終於見到了陽陵崔氏的家主崔久了,只是沒想到他是這種德性。
崔久目送崔鶯鶯走出大廳,立刻換了個在他認為可能是威嚴的面孔轉向崔清延,“二弟,一路辛苦了,路上沒怎麼樣吧?”崔清延立刻將路上所遇一一道來,當崔久聽到他們被人打劫時忍不住破口大罵。
“什麼事惹得世伯這麼不高興?”一個發扎紅巾的青年走了進來。長得還算英俊的臉上,神情倨傲。從他口中叫出的世伯聽不到半點尊敬。
“啊,原來是少天師啊。”崔久立刻又換了一張笑面孔,與對崔鶯鶯的笑臉所不同的是,面孔帶着明顯的諂媚。“鶯鶯她們剛剛到了,她正在後堂換裝呢,這次她們來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好象是大護法那邊派出的人。”
那個少天師發出一聲冷哼,“郭火離活得不耐煩了,此事我定要稟報天師,治他的罪。”接着又盡量柔和的放輕聲音,“那世妹沒有什麼事吧?”
“小姐,沒有什麼事,多虧這位康校尉拔刀相助。”這次答話的是崔延清,他還順便把我也推了出去。這時那兩個人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齊齊把目光投向我。
少天師只掃了我一眼,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不知康兄在哪兒就任啊。”
“不敢勞少天師下問,卑職是刺史府帶刀校尉。”我顯得很恭敬。
顯然少天師對我的態度很滿意,“是宋集坤那裏啊,你做得很好,我會對他說的。”好大的口氣,好令人吃驚的事實啊。
“來人啊,取二十兩銀子給這位軍爺。”崔久連看都懶得看我了,準備以打發叫花子的方式來打發我。二十兩銀子!這老東西真是“大方”到了極點。
忽然房間裏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眾人都屏氣凝神望向後堂方向,崔鶯鶯出來了。儘管我早已有了心裏準備,還是被她此時的美所震撼了一下。此刻她只是穿了女兒家最普通穿的衫裙,但顏色及大小均是恰到好處的襯託了她嬌美的身材,加上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的魅力,令人無法不為之而傾倒。一個**頭卻在此刻跳上我的心頭,而且讓我極不舒服。環顧四周其他人甚至於崔久、崔清延都不免為美所迷。而少天師此刻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來,來,女兒,我給你介紹一下。”崔久得意的上前牽住崔鶯鶯的手,將她拉到少天師面前,“這是紅蓮教孫劍少天師,快點拜見少天師啊。”看樣子這個人就是崔久想聯姻的對象了。崔鶯鶯略福了福,就站了起來,眼睛直盯着地面。
孫劍此刻故作矜持,但看得出他很得意。“世妹遠來,小兄未曾前去迎接,萬望恕罪。這樣好了,今天世妹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小兄帶世妹好好逛逛這竹城。”
鶯鶯低聲謝了一句,卻忽然抬起頭來,“爹爹,我有很重要的事和您說。”
崔久被她嚇了一跳,但仍不得不維持着笑臉,“什麼事啊,乖女兒,是不是明天和少天師出去玩啊,沒關係,爹答應了。”
“孩兒已經選定了自己的夫君,就是他。孩兒非他不嫁。”她的纖纖玉手直指向了我,“孩兒已經是他的人了,求爹成全我們。”我苦笑了,好一個崔鶯鶯,擺明了是把我望火坑上推。此刻,我立刻再次成為全場的焦點,所有人的目光都恨不得把我這隻吃了天鵝肉的癩蛤蟆刺個對穿。
“混帳!混帳!”崔久氣得渾身直抖,嘴巴有些哆嗦。他猛撲上來揪住我的衣領,試圖把我拎起來,可惜的是我比他要高一截,使得整個畫面看起來有些滑稽。“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想打我女兒的主意,你知道我是誰么?我一個指頭可以叫你死一百次。”那個少天師孫劍的臉色絕不比崔久來得好看,而且我從他眼中還感受到了濃濃的殺意。
“爹爹,你不能殺他,殺了他,你女兒就要變成寡婦了,他是升龍康其山老先生的子侄,也配得上你女兒了。”崔鶯鶯雲淡風清的說著,全不顧她的話帶來了多大的震動。難怪她在路上老把我往康其山身上扯,看來是早有預謀。
此刻崔久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揚手就要打我。開玩笑,被你女兒打就已經很丟面子了,還讓你打,你算個什麼東西。所以我左手疾出,接住了他將要落下的手。“崔老先生,總該聽我說句話吧。”
“你有什麼好說的,混蛋,我今天跟你拼了,少天師,你也要為我做主啊。”崔久氣瘋了,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恐怕就是置我於死地了。
“剛才那些話可都是大小姐說的,我可沒承認,事實上我什麼都沒做過。”我一邊躲着崔久的瘋狂攻擊,一邊解釋着。沒想到我還有這麼狼狽的一天,這要在京城,崔久早就成了爛豬頭了。不過孫劍似乎看出點門道來,他必竟不是笨人。
“崔世伯,停手。”孫劍出聲了,接着他轉向我,“你說你沒做過,那你敢在紅蓮神面前立下毒誓么?”紅蓮神?什麼東西?管他呢。
“我敢,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發什麼樣的誓都行。”此刻我的樣子是受盡委屈的,“再說有些事不是用嘴說說的,我還說我是皇帝呢,也得有人信啊。”
這句話的效果是顯著的,人們這時的目光都投向了崔鶯鶯,眼中滿是疑問。“康郎,你,我把什麼都交給你了,你竟這樣說,我太傷心了。”她忽然失聲痛哭起來,丟下一句“我恨你。”扭頭跑開了。這回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帶他去見紅蓮神,讓他發誓。”我被兩個同樣頭裹紅巾的人上來捉住就走,在出門的時候我清楚的看到孫劍嘴邊露出的獰笑。
“嗯?”我身邊兩個紅蓮教徒只輕哼了一聲就倒在地上,狹長的巷子裏又竄出幾個同樣服飾的人,只是他們的紅巾是系在胳膊上的。其中一個跑上前來用尖刀頂住我,“別動,動就宰了你。”我立刻裝出害怕的樣子,“不要殺我。”
“你們幾個,趕快帶他去見大護法,我在這裏善後。”其中一個頭目開始發號施令,我被兩個人一夾,迅速拖進了路邊的小巷。
在經過一番讓人暈頭轉向的巷中穿梭,我被拖進了一間黑屋裏,雙手反綁推倒在地上。面前是一張桌几,後面坐了三個人,中間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紅巾系在胸前,旁邊兩個均是三十多歲的彪形大漢紅巾也俱是系在手臂上。
“你就是刺史府的帶刀校尉康促?”中間的人開口問話,顯得鬼氣森森。
這種時候決不是我逞英雄的時候,“小人正是。”我牙齒打架,戰戰兢兢的回答。
“是你殺了本教總壇護法?”護法?是指那個白面奸人?差不多,這可不能認。
“小人不敢,小人沒有。”
“不是你是誰,有人親耳聽見崔延清說是你做的。”旁邊一個人聲音嚴厲起來。看樣子他們在大廳那邊有同夥呀!
“回爺的話,那是那個老小子故意陷害我,我只是個小小校尉,帶了十來個人到竹城來找個人,不料路上碰見兩伙人廝殺,我本想要躲,不料被他們發現了,那個老小子,把我的同伴都殺光了,只留下我,說是另有用處。”這時候可就需要我的胡編亂造了。對不起了崔清延。
“你們怎麼看。”中間坐的那個人詢問兩邊。
“很明顯,他說得不是假話,被大牛他們夾來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明擺着是個廢物,像他這樣的,有幾百個都不是兩位護法的對手。”左邊的人搶先發言。
“那崔久早已來到竹城,卻不先把女兒帶來,而是讓人隨後送來,這很顯然其中有詐,他們是想藉此機會為誘餌,來除掉我們,一定是孫劍在裏面搞的鬼。”右邊的人也緊接上了話。
“孫劍啊,孫劍!我與你勢不兩立。”中間那人站起來用力一拍桌子。“那你們看我們該怎麼辦。”
另兩人對視了一眼,“一不做,二不休,乘着這次天師來竹城帶的人不多,我們召集人馬把他們一網打盡。然後擁戴大護法你做天師。”又是左邊的人搶先發言。
“可我們只是與少天師有矛盾,而天師他老人家待我們不薄。我們怎麼能?”中間的大護法顯然有些猶豫。
“大護法,天師待我們不薄,那是以前的事,現如今他老人家已經聽不得別人的話了,上次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羞辱大護法您,難道您忘了嗎?他現在任用這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所謂少天師,壓制老兄弟,大伙兒早就看不順眼了。就算您不先動手,那孫劍會坐在旁邊看着么?一旦他接任天師,恐怕這紅蓮聖教就完了,到時候你我恐怕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那大護法顯然被這些話說動了,從位子上站起來,“既然兄弟們都這樣想,我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我決定我們今夜三更襲擊天師府。”
“好!”另兩個人也站起來。“我們誓死追隨大護法。”
“他怎麼辦?”其中一個人指指我。
“他知道的太多了,讓他去見紅蓮神吧,希望紅蓮神能夠放過他。”大護法說完,三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於是我又被拖了出來,帶到了縣衙旁邊的廟裏,穿過一條長長的后夾道,直到一扇大鎖鎖着的小門前,管門的打開門,略張了條縫,就一把將我塞了進去。隨後在外面將門反鎖。
這裏是一間黑洞洞的房間,只有些許光從房間頂上的窗閣中滲下來,整個房間迷漫着一股濃重的腥味,房間的東壁是一個神龕,供奉着一尊奇怪的神像,我正要走過去看個清楚。
“呱!”的一聲從神像背後竄出一條長約數丈,水桶般粗細的腥紅大蟒。天,這就是紅蓮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