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3)

牧場(3)

阿瑟:讓我想想,霍塞·阿卡迪奧·布恩地亞和同族的妹妹烏蘇拉生下了奧良雷諾·布恩地亞少校和跟隨吉普賽人出走的霍塞·阿卡迪奧,而另一個霍塞·阿卡迪奧是霍塞·阿卡迪奧的孩子,為了混淆簡稱為阿卡迪奧,他又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奧良雷諾第二和霍塞·阿卡迪奧第二,最後的烏蘇拉和最後的奧良雷諾終於生下了怪胎,結束了百年的孤獨。

中系聽得有些糊塗,阿瑟並沒有看她的臉,只顧着盤點他所記得的事物,語速越來越快,他毫不間斷地說出了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中那些不停顛倒姓與名,而又被重組成新名字的@南美洲家族譜各種複雜的地名,以及環繞在北歐附近各種小島的名稱,歸屬於某個特定地區的滅絕物種……

中系由咄咄相逼到放棄發言權,托起腮笑眯眯地聆聽,儘管眼前這個男人總處於沉默不語和滔滔不絕兩種極端狀態,但這令中系莫名地感到享受,她覺得他像個高智商的嬰兒。直到阿瑟在痛快的表達中,恍然停頓,最終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力是超群的,中系獎賞給他一塊提子味道的軟曲奇餅,而後,兩個人對着曲奇餅靜默地笑了起來。

中系:阿瑟,你的牧場裏一定有很多的羊群,只是你沒有為每一隻羊取好名字。

——就是這句話,它不僅僅是阿瑟想要探尋的答案,也是來自於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最合理的安慰。

那一刻,阿瑟的恐慌再度蔓延,竟然達到了某種他自身無法逾越的高度。而伴隨着那句微溫的話語的出現,那個平淡而美好午後會面也走到了尾聲。沒有等到黃昏,阿瑟便跨上他的腳踏車,帶着複雜的滋味,奔馳而去。中系獨自回到了住處,帶着奇妙的滿足感。

儘管當日下午,阿瑟沒有在方塊里畫出任何事物,中系沒有再見到彩虹,那個午後也帶着它奇異的味道悄然逝去,但那卻是中系和阿瑟兩個人朦朧友情的開始。

從那以後,不時地,阿瑟總會想起中系,而想到中系,腦海中就會出現那張皺巴巴的紙以及那個不規則方塊。而後的某一天,某一個午後,阿瑟專心致志地做着木工活的一刻,忽然想到了一條走廊。

那是通往阿瑟童年的家,堆滿舊貨的一條走廊,顆粒粗糙的深灰色水泥地,有兩處地方因為年久產生裂縫而被重新抹上水泥,其中一處印着幾個不完整的鞋印。在走廊的盡頭處,懸挂着一面菱形鏡子,鏡子下面一個印着牡丹花的洗臉盆,擺在生鏽的鐵架子上,邊上有一扇漆綠色的鐵門,門角處有孩子們玩耍時留下的划痕。整個圖像極為普通、乾淨,四周甚至沒有紙屑和灰塵。

這條走廊出現后,阿瑟大腦呈現出一片黑暗狀態,他再也找尋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物,只有走廊和黑暗迅速交替的影像。而那條走廊,便成為我們另一位主人公,那位剃着球頭、腮間總是留着刮不凈胡楂,左眼有遠視毛病,身着黑灰色背心、褪色牛仔褲的年輕男人——阿瑟,關於童年僅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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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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