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拚 (三)
(四)對於本民族的歷史人物,青格勒圖比較欽佩的還屬大元儒將伯顏,他尤其尊崇伯顏的膽識與氣度。“馬首經從嶺島過,王師到處悉平夷。擔頭不帶江南物,只插梅花一兩枝。”這是伯顏留下的詩句,既有率兵平夷的無所畏懼,也有自我約束的自然洒脫,全然不為外界所染。
經歷了一些大喜抑或大悲,青格勒圖的心境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發現出獄以後,自己的目標已經潛移默化為傳承蒙古文化與遺存信息,對於那些物質化的得失越發淡然,這也許就是一種利益異化吧!
老黃接了一個電話以後,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哥,我覺得還是要加快陵墓周邊地帶的探查,我想現在立刻帶弟兄們出去看看,你看咋樣?”
青格勒圖打量着老黃,這傢伙平日裏最喜歡賴在帳篷里睡懶覺熬日子,今天怎麼如此反常地主動請纓呢?不過好在這剩下的幾個弟兄全是自己的心腹,就讓他帶着出去轉轉好了,看看這老甲魚有什麼新花樣。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老黃,你這麼有事業心,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你們早去早回,留下一個弟兄打理伙食,其他人都跟你走吧!”青格勒圖不動聲色,順水推舟地欣賞着老黃的表演。
“我也沒啥想法,就是不待揚鞭自奮蹄嘛!”老黃訕笑着拎着僅存的一桿雙管獵槍出去了,五六位弟兄跟着他向遠處的河灘草原走去,青格勒圖目送他們消失在西拉木倫河的右岸。
“你先準備着午飯,我進去整理一下物品,咱們明天一早返回查干浩特鎮。”青格勒圖對留下來的這位小夥子吩咐了兩句,然後就進了帳篷收拾行裝。
沒過多久,帳篷里的青格勒圖就聽到一陣汽車馬達的聲響由遠而近,片刻就停在了帳篷的外側,難道是雲飛又回來了?這小子辦事總是毛毛躁躁丟三落四的,幸虧出發才一個多小時,否則往返一趟還真夠折騰的。
帳篷外響起了雜亂奔跑的腳步聲,青格勒圖坐在床沿頓時警覺起來,這絕對不可能是自己人!他順手從枕頭下面摸出那把手槍別在身後站起來。
還沒等到出門,帳篷的門被踹開,剩下做飯的那位弟兄被反剪着雙手率先推了進來,小夥子的腦後緊緊地頂着一支黑洞洞的獵槍!
矮胖子躲在小夥子的身後看清了帳篷里的形勢,老黃果然沒說錯,青格勒圖在營地的心腹都已經被支出去了,帳篷里只剩下青格勒圖這麼一個光桿司令站在床前,手裏還捧着疊好的毛毯。這形象可與矮胖子在路上揣測的種種情形大相逕庭啊,都說這個蒙古壯漢是個多麼孔武精悍的男人,但是眼前出現的不就是一位家政公司的大叔嗎?
“青格勒圖,怎麼樣,你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今天吧?”矮胖子有點兒得意揚揚,勝利在望的喜悅溢於言表。
面對着突如其來闖入帳篷的這七八個不速之客,青格勒圖有點懊悔自己的大意和疏於防範,已經看到了苗頭,自己怎麼不抓住老黃進行詢問呢?不過事已至此,這個蒙古人也不是喜歡回頭看的主,遇到問題不可怕,關鍵在於如何解決問題。
“噢?不請自來啊,你們這些朋友都很眼生嘛,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在裏面?”青格勒圖慢慢放下毛毯,雙臂環抱在胸前環顧着身邊的這幾位莽漢。
“有沒有誤會不是你我說出來的,這要看你是不是配合我們的行動了。”矮胖子走到青格勒圖的面前,他也不是沒有任何心虛,不過既然對方已經被自己手下的幾支獵槍對準了腦袋,估計這個蒙古人還沒有衝動到拚死反抗的地步。
“哦,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那就說說需要我怎麼配合吧!”青格勒圖的回答不徐不疾,根據自己的聽覺,帳篷外面應該沒有對方的其他隨從,也就是說他們一共來了八個人四支獵槍,要是強行反抗,自己可以對付掉五六個人沒問題,但是手下被縛的弟兄就不好說了,而且急於對抗也就失去了探聽信息的絕佳機會,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好。
“不愧是做大哥的,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嘛。”矮胖男人鬆了一口氣,“其實很簡單,你現在就把錯金崑崙玉狃獸印章交出來,我保證你毫髮無損留條活路;假如你和我玩虛的,那就對不起了,別怪我心狠手辣不講情面,在這個荒郊野嶺,別說殺個人,就算殺死一百頭大象都不會有人知道,這一點,我覺得你一定比我還清楚吧?”
青格勒圖微微一笑:“你還真別說,這裏確實生活過大象,而且是亞洲披毛象,當然,那是七千萬年前的事情了。”矮胖男人和他的手下有點兒聽糊塗了,什麼意思?這傢伙不會是嚇傻了吧?
“你他媽的少和我廢話,快把印章交出來,否則獵槍子彈可不會說笑話。”矮胖男人發覺自己在手下面前被對方調侃了,頓時覺得比自己被調戲了還尷尬,他有點兒氣急敗壞,“趕緊交出來!”
矮胖男人一個眼神,他手下的幾個弟兄立刻在帳篷里翻箱倒櫃地仔細搜索起來。“你們先找着,咱們借一步出去談怎麼樣?”青格勒圖提出了一個貌似合理的請求。
矮胖男人看着相對狹促的空間和雜亂的人手,覺得出去一下更便於下屬搜索,況且老黃已經把蒙古壯漢的心腹遠遠調走了,自己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你最好是看清形勢,別和我耍心眼兒。”矮胖男人示意一個手下繼續用槍對着青格勒圖,他們緩步走出帳篷。
青格勒圖穿着一件寬鬆的灰白相間條紋t恤和牛仔褲,這身一目了然的休閑裝束讓矮胖男很有安全感,他坐在帳篷外面飯桌前的塑料椅子上,青格勒圖站在他的對面被獵槍對着頭部,而青格勒圖的手下則被捆綁到了帳篷外的柵欄旁。
“你是怎麼知道印章在我的手裏的?”青格勒圖微笑着問對面斜坐着的胖子,其實在青格勒圖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輪廓性的答案,但是他還是希望得到一種確認,進而驗證自己此刻的推斷沒有大的失誤。
“少他媽的跟我廢話!你還是利用這會兒工夫為自己念上一段金剛訣咒吧,等一會兒找到了印章,你可別怪我再造殺孽啊!”矮胖男人全然不理會對方的問題,他的眼睛不時瞄向帳篷,從窄門可以看到手下的弟兄們正在翻箱倒櫃,但是似乎還沒找到有價值的發現。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殺掉我,那你不妨讓我死個明白,我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聖而要對我痛下殺手呢?難道面對我這個將死之人,你還有所畏懼不敢說實話?”青格勒圖輕蔑地看着矮胖子,他注意到了對方臉色的變化,由黃而紅。
“我怕你?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物嗎?”矮胖子有點兒被激怒了,他不能容許任何人在他的手下面前詆毀自己的能力,哪怕這個人即將離開人世。
“實話告訴你也無妨,我就成全你讓你死個明白。我告訴你,這枚狃獸印章早就被陳警官看上了,陳警官你一定很熟悉吧,就是早幾年潛伏在你們蒙東集團的那位張陽副總,他受身份限制不能親自過來尋找印章,但是這並不代表這枚印章就會花落別家,實話告訴你,你們在霍爾特山的一舉一動,陳警官都了如指掌,你們只不過是陳警官的一枚棋子而已,是他把你們擺在了霍爾特山,也正是經過了他的授意,你們這幫人才有機會不受任何干擾地發掘到巴音諾敏王的陵墓。”
“原來是張陽的緣故,怪不得我們始終沒有受到任何官方的打擾。”青格勒圖微微點點頭,“張陽不愧是警界精英,黑白通吃啊!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老黃一定也是張陽安排在我身邊的棋子吧?我們的行動都是由他來告訴張陽的對吧?”
“你說得不全對,老黃確實也是一枚棋子,只不過他是我的人,是我親自安排他跟着你們一同行動並隨時彙報動態信息的。”矮胖子得意地笑着,“怎麼樣,今天我讓老黃上演的這部調虎離山計如何啊,夠不夠精彩?”
青格勒圖無比誠懇地說:“不愧是處心積慮,敢問一下你是怎麼與張陽認識的?我記得他在蒙東集團的時候好像沒有提及過你這麼一位有勇有謀的朋友。”
“那當然了,你們在蒙東集團共事的時候,我和張陽還不認識呢!”矮胖子蹺起二郎腿不停地抖動着,絲毫也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喜悅,“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識。”
“難道你們是在蒙東第三監獄裏認識的?”青格勒圖回憶着自己在獄中的聽聞,他的腦海里一個原本模糊的陰險狡詐形象開始變得輪廓分明起來。
“聰明!”矮胖子叼上一支煙吸起來,“陳警官也是遇人不淑,他當年冒死潛伏在你們蒙東集團進行前期情報經營,在案件收尾的時候,為了不引起外界的關注,因此把他也投放在監獄裏,看起來好像是因為他是蒙東集團的主犯之一,其實是掩人耳目,為了在獄中探聽一些關鍵信息。但是由於他涉嫌私放要犯謀私而觸怒領導,有人授意我在獄中幹掉陳警官,幸好陳警官夠狠夠毒,他不但在獄中站穩了腳跟,還通過消息暗示外面的上司已經被他捆綁到了一起,這就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此他才得以全身而出。”
“那這主要是因為他通過利益交換而綁架了上級,由此結成了利益共同體,從而自保。”青格勒圖裝作不解,“可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廢話!當然和我有關係。進了蒙東第三監獄,無論是誰都和我有關係。假如不是他同意和我合作,恐怕就是有人要保他,最後也只能是保出去一個殘廢!”矮胖男人撇着嘴,臉上寫滿不屑,“我在監獄第三產業這一塊有自己的利益,但是苦於外面沒有適合的人幫着處理,所以我一直在裏面物色合適的人選,等着幫他減刑出獄好讓他為我做事。陳警官雖說只是暫時象徵性地在獄中一段時間,但是我還是和他達成了默契,他出去以後和我合作,我們共同負責監獄的三產事宜,你不認為這是一種雙贏嗎?”
事已至此,青格勒圖已經很清楚了一些縈繞在心頭多日不去的疑團,現在既然已經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自己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青格勒圖突然側臉對着矮胖男人的身後叫道:“張陽!你也來了?”矮胖男人臉色瞬間刷白,他邊起身邊扭頭向身後看去,但是除了凄凄芳草,一無所有。
青格勒圖趁着身後的打手愣神的空當,揮手撥開槍管,一記右勾拳把對方打翻在地!不由得對面矮胖子反應過來,青格勒圖依然拔出手槍對準了矮胖子的腦袋!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矮胖子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青格勒圖右手握槍緊頂着胖子的太陽穴,左手緊緊地從身後勒住了矮胖子的短粗脖子。
聞聲從帳篷里躥出來的幾個打手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他們的主子已經被扼頸槍控,而另外那個原本看押青格勒圖的打手已經失去了知覺陷入了暫時的昏迷!
“告訴他們把槍放下!”青格勒圖的語句短促有力,“不然先打死你!然後我照樣全身而退!”
矮胖子領悟到了蒙古男人的實力,他可沒有更大的膽魄去與死神較勁,“把獵槍扔了!你們沒聽見嗎?”憋紅的臉上怒目圓睜,矮胖子下達了命令。
這幾位打手面面相覷,雖說一時不明就裏,但是誰也不願意真的以身試槍,還是先聽胖子的話吧!
青格勒圖示意對方打手解開了自己心腹弟兄的繩索,他讓這位驚魂未定的弟兄重拾繩索把這幾個打手捆成串糖葫蘆,然後用槍托猛然砸向矮胖男人的腦袋!
胖子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一股殷血從他頭部緩緩流出,青格勒圖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他從不會為對立方產生一絲憐憫之心,但是他也不是一個嗜血之徒,他命令手下的弟兄立刻電話通知其他弟兄抓住老黃返回營地,同時馬上向鄰近的小村莊發出救援信號,畢竟矮胖子也是一條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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