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顧以源帶着陸煥先走了出去,之後救護車和警車很快就來了。

受傷的是季家的獨子,季家就這一寶貝疙瘩,平時含在嘴裏都怕化了,而季庭讓發生了這種慘烈的事情,季家人想要追究起責任來,必然是連帶着一片的。

顧以源他們去錄了口供而後便可以出來了,只是陸煥還留在裏面,有些麻煩,因為據當時在場的陳言之所言,當時廁所里是只有季庭讓和陸煥兩個人的,季庭讓現在還昏迷不醒,而傷害季庭讓的人,最大的嫌疑便落在了陸煥身上。

陸煥覺得渾身發冷,他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很亮,白色的亮光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讓他那點驚懼的表情顯露無疑,他垂下眼,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無措的扭在一起。

他想起剛才,顧以源抱着他告訴他,讓他不要害怕,他會沒事的。

可現在,單獨坐在這個地方,身上還有季庭讓的血跡,鼻尖似乎還能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他用手摸了摸濕膩的臉,手指不停的哆嗦,陸煥沒辦法安定下來。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陸煥抬起頭,頭頂的光照在眼睛裏讓他很不舒服,眼前走進一個男人,他眨了眨眼,那層鍍在男人身上的白霧才慢慢消去,眼前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男人拉開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陸煥,我是鄭轍,這次的案子由我來負責。”鄭轍打開檔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陸煥,“根據陳言之的口供,是你和季庭讓發生了口角,然後他推搡你是嗎?”

鄭轍的聲音很平靜,可是傳入陸煥的耳朵里卻變成了冷淡漠然,他心裏害怕,腦袋裏還浮現着當時出現的那頭野獸,黑色的獸軀一閃而過,卻輕而易舉的勾去了季庭讓的一雙招子,那近在耳邊的嘶吼,野獸的獠牙揮過,風刃撕開了空氣,伴隨着季庭讓的慘叫,陸煥親眼看見,季庭讓的一隻手被那頭黑色的野獸硬生生的撕扯了下來,咬碎吞入腹中。

所以,警-方在案發地根本沒有找到季庭讓的斷肢。

“是他先動手打你的是嗎?”

鄭轍微微湊近,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陸煥茫然的抬起頭,一張臉白森森的,黑色的頭髮一縷縷貼在額面上,眼睛被水霧覆著,他啞着聲音,小聲道:“他用腳踹我……把我打在地上。”

鄭轍輕吸氣,他的手指輕敲桌面,後背靠在了椅子上,目光掃視過陸煥的臉,最後落在了他的眼睛上,“陸煥……於是你就心存不軌,季庭讓這麼欺負你,你便想要殺了他。”

陸煥驀然瞪大眼,卻見鄭轍勾起唇,“我們查不到你的身份,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手段能夠呆在顧家少爺的身邊,可是你想要殺害季庭讓的這件事卻是事實。他只是言語上傷害了你幾句,你無法忍耐,當時廁所里就只有你們兩個人,季庭讓見你倒在地上,便放鬆了警惕,可是沒想到你比他更狠。”

陸煥失聲叫了出來,“不是我做的……你沒有證據說明是我做的,他的眼睛,他的斷手,這些難道你都沒有考慮嗎?”

鄭轍好笑的看着他,“我的話的確漏洞百出,可是就算這樣,季家的人認定了是你傷害了季庭讓,就算不是你,你也逃不了。”

陸煥只覺得眼前一片灰暗,他劇烈的喘息着,他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抬起頭,凄哀的看着鄭轍,男人的臉沒有一絲鬆動回望着他,“陸煥,其實你是幸運的。”

這是鄭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陸煥就被帶走了。

陸煥被帶到了一間房間裏,有人送來了水和食物,陸煥坐在小床上,人依舊惶然,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麼。

而在此期間,顧以源申請探視陸煥,遭到了拒絕。

官方得出的消息,陸煥是兇手,可是事實都並非如此,這點大家心知肚明,顧以源想要進一步了解,卻仿若踩到了禁區,無法深入。而更讓他覺得奇怪的地方則是就在第二日,他徹底的失去了與陸煥的聯繫,無法探視,連通話都不行。

負責這件案子的人態度模糊不清,季庭讓還昏迷着,可原本氣勢洶洶準備大鬧一場的季家人卻似乎已經平緩了下來,他們一聲不吭,這讓顧以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陸煥在那個房間裏呆了兩天,而後又被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停停走走,足足花費了一個星期。他蜷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是乾淨的,關押他的人沒有苛待他,陸煥被轉移了三個地方,每次接頭的人都不一樣,慢慢的滯留的時間長了,陸煥心裏的忐忑倒是漸漸消去,他開始疑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個叫鄭轍的男人先前說的一通鬼話,其實仔細想來,他說的話其實都好像是自顧自說著給旁人聽的,讓別人以為自己的罪名被無條件定下,而這件案子了解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消失。

可是這些人究竟要對自己做什麼?

陸煥摸了摸自己的手,突然想到自己特殊的身體,想起顧以源曾經說的那些話,身體一抖,這些人不會是想要把自己給剖了吧!

他自己胡思亂想,越想越離譜,也不知那扇一直緊閉着的門什麼時候打開了,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陸煥聽到響動,猛然抬起頭,眼睛頓然緊縮。

穿着白色衣袍的陸銘章站在他的面前,努力剋制的面部表情還是在看到陸煥靈動的眼睛時,全盤崩潰,“煥煥……”

那是陸煥的小名,至今也只有他父親一人叫過。

…………

這是陸煥第一次走出房間,他跟隨着陸銘章穿過走廊,一路上有穿着白色衣袍的人和陸銘章問好,陸銘章則俱都稍稍點頭。

“我們要去哪兒?”其實陸煥的心裏是有點懼怕陸銘章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陸煥,他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腦袋裏的那段記憶是否是真實的。

畢竟,如記憶里所述的,陸煥是真的死了,而他現在使用的這具身體,是克隆而成的,所以也無法不排除,這段記憶也是被植入的。

若他並非是真正的陸煥,是否便會被陸銘章銷毀掉,這是陸煥最為害怕的。

“煥煥,你需要做一個身體檢查。”陸銘章回頭溫柔的看着陸煥,其實自見到陸煥起,他便一直都是笑着的,可他越是這樣,便讓陸煥更加忐忑,害怕自己只是個冒牌貨,而後被銷毀。

他不敢看陸銘章,於是便也未看見,陸銘章因為他錯開的目光而黯淡下來的神色。

“躺在裏面,閉上眼,只要五分鐘就好了。”

陸煥連連點頭,他躺在一個繭型艙內,這個東西看上去不大,可是當陸煥躺進去后,卻發現艙室在慢慢調整大小,直到能夠完全的和他的身體貼合,讓他覺得舒適。

陸煥動了動脖子,頸后的枕頭就立刻把他的脖子固定好,之後便有溫和的光從上方的兩排燈管中照出,陸煥閉上眼,只覺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似乎又溫流卷過,讓他昏昏欲睡。

正如陸銘章所說的,只要五分鐘,時間一到,陸煥便聽到“叮”的一聲,他睜開眼,艙口打開,陸煥從裏面出來,忍不住問:“已經好了?”

陸銘章看着電腦屏幕上陸煥的身體數據,一項一項的掃過,視線在最後一行停了下來,他轉過頭看向陸煥,目光溫和,“煥煥,你告訴爸爸,你在害怕些什麼?是我突然的到來,讓你覺得不適應嗎?你難道不願見到爸爸嗎?”

陸銘章嘆了口氣,他努力的讓自己的視線不要那麼緊迫盯人,可當他看着陸煥的身體一寸一寸的僵硬,卻還是忍不住失望了。

從他失去兒子,直到現在,他等了多久。

一次又一次的試驗失敗,從最開始如獲至寶的希望,直到後來,漸漸麻木。

他的人性都快消失在了這種不人道的試驗中,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的兒子,才十八歲便去世了,他永遠都見不到了。

然而現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成功了,可是為什麼,陸煥會害怕他呢?

見陸煥久久不回答,陸銘章深吸一口氣,語氣有些急,“煥煥,你要是怪爸爸一開始沒有認出你,是爸爸的不對,大概是失敗了太多,那個時候我都絕望了,我沒想到煥煥你真的回來了。”

“煥煥,對不起,對不起,是爸爸的錯。”

陸煥獃獃的看着他,動了動嘴唇,“爸爸……”

陸銘章眼裏立刻閃過驚喜,陸煥卻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他雙手揪着褲縫,手掌無措的合攏,“有沒有不用可能,我……只是個克隆人,並非是你的兒子。”

陸銘章皺眉,“為什麼這麼說?”

“難道我腦袋裏的記憶不是被植入的嗎?”陸煥終於還是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他無法確定自己記憶的真偽性,他害怕也許沒了這段記憶,自己就成了一個被克隆的傀儡,什麼都無法行動。

“你怎麼會這麼想?你的身體雖然能被複制,可記憶,那是屬於個人的,就算我在了解你,我也無法做到複製記憶。”陸銘章伸出手輕輕撫着陸煥的額頭,“煥煥,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焦慮這些,但人的記憶是最神秘莫測的,它就像是拼圖,被零星割碎后散落在了你的意識里,每一個碎片都是陌生的,它是無法被複制的。”

“你不需要害怕,你是我的兒子,我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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