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兩人回到書齋,看見何妙容正在凝視那張地圖。

羅菩提上前問道:“何山主,這張地圖果真能直達百花山嗎?”何妙容一嘆道:“是的,這是一條封閉的捷徑,可以不通過蠻區,直接到達百花山。”

薩玲娜吃驚道:“那還得了,諸葛山真竟比我們還熟!”

何妙容一嘆道:“也不見得,這條捷徑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還有別人知道,看來世上真沒有絕對的秘密。”

薩玲娜愕然張口欲言。何妙容卻笑道:“沒關係,百花山以後也不再封閉了,就讓那條路開放吧!羅公子,今天可真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

羅菩提道:“這是應該的,我既然在這兒。”

何妙容道:“我謝的不是先前,而是我回來之後,如果不是你居間調解,依我的性情,絕不放過他們的,但如果我任性而行,整個百花山,連同百獸谷將毀於一旦了。”

薩玲娜不信道:“凌雲霄說的厲害,我就不信,憑他一點火器,就能把我們都毀了?”

何妙容道:“他倒不是言過其詞,師妹,你對這兒的地形是熟悉的,看這張地圖好了,這是半鏡湖。”

薩玲娜愕然道:“半鏡湖在我們上邊,是我們的水源。”

何妙容:“不錯,湖在我們上邊,只有一道四五丈寬的岩峰隔斷,如果轟開這道岩峰,湖水傾瀉而下,我們這兒就會整個被湖水沖走了。”

薩玲娜道:“那是不可能的,四五丈寬的岩峰,要轟開來,勢非動用幾百個人工,化上幾天的時間。”

何妙容一笑道:“那是土法子。如果埋上幾十斤的炸藥,只要點上一把火,眨眼間,就可以把我們給毀了。”羅菩提愕然道:“有這麼嚴重嗎?”

何妙容點點頭道:“是的,那條捷逕取道半鏡湖,雖然他們沒說,但我想一定是採取這種手段的。”

羅菩提想想道:“獻圖的是聞千里,我想他也不知道有此佈置,這必定是凌雲霄單方面的事。”

何妙容道:“是的,飛龍劍客是綠林道的首領,他本人與來的手下都精通水性,炸開之後對他們毫無影響,甚至於連聞千里的人都將陷在其中而不知道,否則他們也不會獻圖了,這才是對我們真正的致命傷。”

二人都為之默然。

良久后,薩玲娜才道:“凌雲霄這個人太陰險了,他剛才居然不說出來。”

何妙容道:“他當然不能說,否則聞千里不找他拚命才怪,設謀之際,恐怕是瞞着聞千里的,但凌雲霄也算不錯,他提出了警告,證明他尚無此意。”

默然片刻,何妙容笑道:“這也是羅公子厚以待人,才免去了我們一場災難,如照我斬盡殺絕的做法,一定要留下他們,百花山就毀定了。”

羅菩提道:“我倒沒想得這麼多,我只是覺得諸葛山真唆使他們前來盜草,顯有借刀殺人之意,我們又何必代人作劊子手。”

“反正山主的龍鬚草已經摘取了下來,放在身邊也是多餘的,不如乾脆做個人情,說不定還能多一份助力。”

薩玲娜道:“那也不盡然吧!羅大哥出手的時候處處留情,四大天尊都只是小受輕傷而已。”

羅菩提道:“以前我不是這樣的,初出江湖時,我妒惡如仇,殺氣很重,經家師多方訓誡,總算改了很多。除非是十惡不赦之徒,我很少再下殺手了。”

何妙容一嘆道:“公子胸養天機,無形中也為自己化去了不少的兇險,以後我倒是要跟公子學學。”

羅菩提忙道:“山主過獎了,羅某何德何能值得山主取法。”

薩玲娜望着他一笑道:“羅大哥,經過今天這兩次事變,我們都不算外人了,你跟山主也不必這樣客氣,不如就改稱大姐吧!山主,公子,這種稱呼實在太生份了!”

何妙容笑道:“我怎麼敢高攀呢?羅公子是八奇之首。”

羅菩提倒也乖覺,忙笑笑道:“大姐這麼說,你讓小弟如何敢當呢?八奇之稱,根本就是人家亂編的,排名的先後沒有標準,如以技業而論,大姐也應該在龍飛虎嘯之前。”

何妙容見他已改了口,遂也笑笑道:“羅老弟倒不必自謙,八奇排名的先後雖無標準,但你列名首位卻是當之無愧,我跟常醉客論及天下英雄人物,他對別人都不道可否,唯獨對老弟特別讚賞,認為你一手菩提劍,獨步天下固然難得,但你胸羅萬物,氣度恢宏,尤為難能可貴。”

羅菩提倒有點不好意思,訕然道:“常醉客先生遊戲人間,足跡遍及天下,小弟對他仰慕得很,唯憾無緣一識荊州,想不到這次竟能會晤了,他也是諸葛山真邀來的?”

何妙容道:“不!他是自己來的。諸葛山真知道他生性耿介,察事如神,什麼鬼把戲都騙不過他,怎麼敢找他!”

羅菩提道:“世傳他終年長醉不醒,是個酒糊塗,他倒是精明得很,這麼秘密的事都知道了。”

何妙容微笑答道:“他是借酒裝瘋,其實比誰都清醒,字內八奇榜上的幾個邪道人物經常在他監視中,尤其注意諸葛山真的行動,這個老滑頭假濟醫道欺世盜名,聞千里專幹壞事,常醉客是最清楚的,所以諸葛老兒南下蠻荒,他也跟着來了,諸葛老兒跟龍飛虎嘯密謀商議他全知道。”

薩玲娜道:“龍虎夜襲百花山他也知道嗎?”

何妙容一嘆道:“就是這一條事漏掉了,可能他們在密議之際,剛好是我找到常醉容談話的時候,否則我早就趕回來,絕對不讓他們踏入百花山一步。”

羅菩提一笑道:“也幸虧有此一漏,使龍飛虎嘯跟我們化敵為友,否則藏龍池畔,我們的敵人又多了兩個。”

何妙容想想道:“話雖如此說,但我們仍不敢樂觀,諸葛山真拉攏了南山子,兼得萬家夫婦為助,實力還是很強,何況那一天還不知有什麼厲害人物會來插一手呢!”

薩玲娜道:“八奇榜上,我們已佔其五,還怕什麼?”

何妙容正色道:“所謂八奇,不過是剛好湊滿一闋菩薩蠻而已,並不是我們這八個人已經概括武林高手,別的不說,就以銀劍萬年青而言,技業之精,尚在乃夫之上。”

羅菩提道:“小弟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人,她的技業既然超越乃夫,為什麼八奇榜上未列其名呢?”

何妙容道:“萬年紅的劍法是跟他妻子學的,他是入贅到萬家,所以連姓氏都改了。聽說他本是萬家的一個小廝,因為人長得聰明,資質也很好,萬年青的父親把他招贅為婿,練成劍法后,萬年紅在外活動多一些,贏得鐵劍無敵之號,列名八奇,大家反而不知道萬年青其人了。”

“這次可能是因為蟄龍出水,引誘力大大,把萬年青也引動了,只此一股實力就不可輕視,聽說萬家的人個個都是高手。”

羅菩提道:“何大姐隱居蠻荒,但是對武林的動靜,卻比小弟清楚多了,萬家到底是什麼來歷呢?”

何妙容道:“不知道,這也是常醉客說的,萬家世居青城,家傳絕學,極少對外炫露,只有一個萬年紅闖出了字號。”

“但青城的萬家堡卻從來沒有人去過,常醉客盯了多天,卻始終不知道萬家夫婦在哪裏,帶了多少人來,連諸葛山真都不知道,全是南山子居間聯絡的。”

羅菩提也面現優色,半晌才問道:“何大姐對後天屠龍之舉作了什麼安排呢?我們的人手夠不夠?”

何妙容嘆道:“我本來打算多帶些人去的,可常醉客勸我不必了,我手下的百花信使武功太差,去了也沒有用。”

“常醉客拿了一本龍鬚草以備萬一,他並不算是參加屠龍之舉,完全受我之請而幫忙,到時全憑我們三個人。”

羅菩提道:“那就得借重龍飛虎嘯的人了。”

何妙容輕嘆道:“有他們幫忙當然好一點,但我也不敢寄予大大的希望。”

薩玲娜問道:“師姐,這是為什麼?”

何妙容道:“因為諸葛山真原來是準備把他們踢開的,哄他們前來,主要是牽制我,到時候必然有對付他們的方法,所以後天還是要靠我們自己。”

薩玲娜憂形於色道:“萬年紅如果只是一個小廝而被提拔起來的,他居然能列名八奇,可見萬家堡實力之強。諸葛山真恐怕是以萬家的武力為後盾。”

何妙容道:“常醉客的推測也是如此,所以諸葛山真不直接跟萬家夫婦聯絡,令人無法捉摸。”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這老兒最大的錯誤就是暗算令師把你支了來,否則我這點人力與實力,更難與他抗衡了。”

羅菩提道:“大姐把小弟看得太重了,就是有了小弟,也無法為大姐幫多少忙。”

薩玲娜笑道:“這是羅大哥客氣了,今天你苦鬥龍飛虎嘯的幾手劍法,只有山主或許能相比,如果八奇的武功以龍虎二人為準,大哥與山主可穩居榜首了。”

何妙容一笑道:“師妹,你又看走眼了,八奇末正式較量過,難以分定高低。但龍飛虎嘯今天都還沒有拿出全部本事來,你把他們看得太低了。”

薩玲娜不信道:“在那個時候,難道他們還有保留?”

羅菩提道:“可以這麼說,他們都還有幾下拿手的功夫沒施展出來,這倒不是他們故意藏拙,而是未到必要的時候。”

“什麼時候才算是必要呢?”

“真正論生死致命的時候,他們才會施展技擊精華,那是救命的殺手,施為之後,不是殺人就是殺已,再也沒有第三條路好走了,所以他們也不敢輕易施展。”

薩玲娜頓了頓才道:“難怪他們臨走時口中還不服輸,我還以為他們是撐撐場面的話!”

何妙容笑笑道:“他們不但列名八奇,而且還領導水陸兩路綠林豪傑,不是光靠說大話來充場面的。”

羅菩提也笑道:“別說他們,薩姑娘自己不也保留了幾手,我從決鬥的情形看。你也沒有儘力呀!”

薩玲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我雖然還有幾手殺手,那是留作最後拚命時才使用的,如果他們硬搶入了百花山,家母行動不便,絕對逃不過他們的毒手,那個時候就是必須拚命的時候。”

何妙容笑笑道:“如果他們真的進了百花山,就用不着你去拚命,梅姨自有對付他們的方法。”

薩玲娜道:“娘的雙腿不是無法行動嗎?”

何妙容道:“雙腿無法行動,不見得就是失去自衛的能力,六十年前,聞名江湖的追風手就是個雙足俱廢的癱於,可是他稱尊江湖數十載,就沒一個敵手。”

羅菩提道:“對啊!提起這位奇人,小弟幼時還見他一面,他是用一頭小黑驢代步,把身體綁在驢背上,終年不下驢背,倒是方便得很……”

何妙容哦了一聲道:“你還見過他,是多少年前的事?”

羅菩提想想道:“約莫有二十年了,是諸葛山真陪着他一起來見家師的,在菩提禪院住了一夜,人很風趣。”

何妙答道:“以後還見過他嗎?”羅菩提道:“沒有,那時他已有七八十歲了,事隔二十年,恐怕是不在人世了。”

何妙容想了一下又問道:“他長得什麼樣子?”“胖胖的身子,滿頭黑髮,腦袋特別小。”何妙容道:“雙手特別長,看上去就象頭猿猴。”

羅菩提點點頭道:“是的,由於雙足天殘,他的手畸型發展,比常人要長出半尺多,就是手指也比普通人長一倍,他一身奇特的武功也得力於這一雙長臂,有許多招式是別人無法運用的。”

“他跟諸葛山真的交情很好嗎?”

羅菩提皺皺眉道:“那倒不清楚,不過他是由諸葛山真陪着,慕名來訪晤家師,因為他行動都在大殿上,家帥又生俱潔癖,交談得並不投機,住了一夜就走了。大姐怎麼問起他來了呢,”

何妙容皺起眉頭道:“諸葛山真這次到蠻荒來,陪着一個怪人,乘着一頂轎子,由四個妙齡少女抬着,行止都不離轎,我的手下人曾經溜了一眼說那怪人的長相就是如此,我正在奇怪,現在一聽,可能是他。”羅菩提道:“不會吧!他是騎驢的。”

何妙容道:“追風手的驢是頭異種,但不可能活得跟他一樣久,如果那頭驢死了,他自然要換個代步的方法。”

“此人現在已近百歲,那能活這麼久?”

何妙容一嘆道:“習武的人壽逾百齡是很平常的事,八十歲時他仍然無一白髮,可見並不見老,再活個二十年也不足為奇,既然他跟諸葛山真來往,就可能是他。”薩玲娜道:“萬一是他又怎麼樣呢?”

何妙容嘆道:“那我們又多一個勁敵了,此老六十年前崛起江湖,行為怪僻,亦盜亦俠,半正半邪,武功高不可測,生平未遇敵手,是個很難應付的人物。”

薩玲娜道:“比之八奇又如何呢?”

何妙容道:“不知道。八奇中羅兄弟成名最遲,不過才七八年的事,他已經退出江湖了,何況八奇之間也沒有作過較量,跟他更無從比較了,但諸葛山真邀來的人真是他的話,問題就嚴重了,此老的深厚功力就無人能及。”

羅菩提想想道:“那也只好到時候再說了,不過小弟以為這事不必過慮,假如追風俠的武功果然天下無敵,諸葛山真又何必把南山童與萬氏夫婦找來呢?蟄龍藏珍是曠世奇寶,分潤人自然愈少愈好。”

何妙容嘆息了一聲道:“也只得如此了,反正我們就是這幾個人,到時候只有碰運氣。”這時天色已明,他們各自休息了一下。

午後,何妙容取出四本龍鬚草,將葉子摘下,和大家都嚼爛吞下,然後將草莖分給大家藏好,就開始啟程出發了。

何妙容臨行時還帶了莎莎,倒不是為了要她從事戰鬥。

根據所得的敵情資料,對方無一不是絕世高手,連薩玲娜都未必能抵多大的用,更何論莎莎了。

但為了剖取龍膽,必須要攜帶許多工具,瑣碎而累贅,另外三個人要對戰應敵,身上必須利便,所以才要莎莎去攜帶各種必須的用具。

藏龍池在高麗貢山之巔,雖然源通含口,卻是高居於嶺上的一片死湖,距離他們所居的百花山還有幾十里路,要翻過幾道峻岭。

何妙容是輕車熟路,也費了一夜的時間才趕到地頭。池廣數百丈,水泛墨綠色,深不見底,雖然四壁高峻,吹不來一點風,池內卻波濤洶湧。

他們抵達藏龍池時,正是早上,寒氣刺骨,假如不是內功修為有素,這股寒氣就令人受不了。

羅菩提看看四下沒有動靜,不禁笑道:“我們來早了。”何妙容苦笑道:“不算早,別的人恐怕早就來了,只是沒有到時候,他們是不會現身出來的。”薩玲娜道:“怎麼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呢?”

何妙容四下一指道:“這周圍全是叢莽密林,峻岩絕壁,有着千萬個洞穴,何處不可藏身?何況能來到這兒的人,都需相當好的武功基礎,輕易不會現跡的。”

羅菩提道:“不錯,蟄龍要到辰時才出水,我看還是先歇一下,養養精力吧!我想在日落之前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諸葛山真既然掌握了絕對的優勢,他一定會等到最後關頭才出動高手牽制住我們……”

薩玲娜道:“可我就不這麼想,先解決多好。”

何妙容一笑道:“師妹,你辦事還不夠老練,他們如果先現身,萬一輸了怎麼辦?目前大家都不知道對方虛實,自然要把實力隱蔽住,等最後的關鍵才付之一決。”於是他們也找了個隱蔽的地方休息下來。

到了午後,何妙容拿出幾個葯九分給二人道:“這是提神氣的葯,大家先吃下去,讓藥力行開,再等一下,恐怕就會有人來了,在蟄龍出水之前恐怕就有一場苦鬥呢!”

羅菩提也不客氣,接過藥丸吞下,又過了個把時辰,他覺得精神振興,勁氣凝聚已到了巔峰狀態,站起來道:“我們出來看看!應該有人來了。”

何妙容點點頭,吩咐莎莎道:“你在這兒等着,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出來,戰鬥拚命沒你的事,你的責任是看好這些用具,萬一被人破壞了,我們即使能殺退敵人。奪得龍的軀體也沒用,你可千萬記得了。”

莎莎在何妙容面前十分恭謹,只好點頭答應。

於是三個人整整裝束,再度來到池畔,已聞人聲喧沸,卻是聞千里凌雲霄的人來到了。虎嘯行者仍是帶了飛天入地呼風喚雨四大天尊,這四個人果然是綠林中驃悍豪傑,前天在突襲百花山時所受的傷根本就不當回事,此刻仍是精神抖擻,威風異常。

飛龍劍客凌雲霄卻只帶了三個人,一式高矮,面貌也很相似。年紀在三十至四十之間,他連忙道:“何山主,你如果還有龍鬚草,就請見賜三本,給我這三個兄弟。”

何妙答道:“這三位是誰?”凌雲霄笑笑道:“他們是我的結義兄弟,楊開楊泰楊和,是東海龍王楊世慶前輩的三位令郎。”

聞千里跟着解釋道:“楊老龍王是海上綠林道的總瓢把子,這三位老弟的水性無敵,如果山主把龍鬚草給他們一本,他們可以到水底下去擔任屠龍之舉。”

何妙容道:“藏龍池水深千尺……”楊和笑道:“山主放心好了,潭水不過才千尺之深,在千丈海底,我們弟兄也能來去自如。”

“事實上我們早幾天已經下去過了,也找到了那條蟄龍藏身的巢穴,只是此物過於龐大,我們不敢輕動,再者他身上的那股腥味也太重,我們無法逼近,如果有龍鬚草之助的話,那就……”

何妙容道:“龍鬚草必須要前一日服下才有效。”楊和道:“我們終口以魚蝦為糧,耐腥的能力比一般人高出多倍,而且我們試過,在水底下的腥氣淡得多。”

“尤其是它靜止時,我們可以直接到它的身邊,所以我們要龍鬚草的目的不為防身,而是為了使它安靜不動。”

何妙容沉吟不答。

凌雲霄急了,道:“何山主,我們是蒙你前日贈草之德,才跟你誠意合作,楊家三位老弟是夾雜在我手下弟兄們行列里一起來的,我一直沒揭穿他們的身份,目前誰也不知道他們,我提出這件事作為誠意的保證,除了請他們三位協助之外,屠龍之舉絕難成功。”

聞千里道:“我們離去之後,打聽到一個消息,諸葛山真這次實力之強,簡直令人無法想像。”

“他不但邀請了南山童兒與萬年紅,連萬年紅渾家銀劍萬年青以及萬家堡的好手十幾人都一併請到,力敵是萬分不行的,唯有智取。”

何妙容一笑道:“你們的消息夠靈通了,但還不夠詳實,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個追風手。”

凌雲霄愕然逝:“什麼,那轎中的老怪物是追風手古殘?”何妙容道:“你們也知道了?”凌雲霄道:“論人手,誰也沒我們多,諸葛老兒的行蹤一直在我們監視中,我們知道他與一個乘轎怪人同行,只是探不出此人是誰,但山主提出這名字就一定不會錯的,除了古殘外,誰也不會整天坐在轎子吧。”

聞千里道:“其實我們也應該想到,古老怪原來是乘驢的,這麼多年來,他或能老而不死,他的那頭千里追風神驢可活不了多久,自然要坐轎了。”

凌雲霄道:“聞兄,那可是你的疏忽,陸上的知名人物是歸你探聽的,你應該認出他來的。”

聞千里苦笑道:“古殘歸隱之時,我還默默無名,我手下的弟兄也沒見過他,照年歲算來,他應該死了,誰還知道他活在人間呢!何山主,你能確定是他嗎?”

何妙容道:“羅兄弟在二十年前曾經見過他,因為他是諸葛老兒帶去的,我才想到可能是他,同時長的形象也象。”

凌雲霄道:“那就更應該採用我的方法了。”

羅菩提這才問道:“老兄準備用什麼方法?”

凌雲霄道:“我是打算等蟄龍出水之後,不搶着爭屠,卻儘力阻止諸葛老兒得手,那自然簡單多了。”

何妙容道:“可是蟄龍出水不過才個把時辰,過了這段時間,它又回去了,長驅入海,誰都得不到了。”

凌雲霄道:“這點山主放心,有楊氏昆仲在,這條蟄龍保證走不掉。等它出水后,他們就下去,封死它的歸路,再慢慢對付它就行了。”

“潭底的泉眼直通怒江,封得死嗎?”

楊和笑道:“我們下去勘查過了,泉眼只有兩丈多寬的水穴,龍穴就在附近,我們只要將水底的一塊暗礁爆開,就可以塞住泉眼了,因為暗礁下就是龍穴,腥氣太重,沒有龍鬚草,我們也無法深入。”

羅菩提道:“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只要能把泉眼封死,不怕它走了,就慢慢可以收拾它了。”

何妙容道:“好吧!我共有十二本龍鬚草,枯萎了一本,救佛印上人一與老劉用去兩本,只剩下九本,現已用去了六本,只剩下這三本,以後恐怕永遠斷根了。”

(OCR註:此處前後有誤,前言只有六本,此處多了一倍,看來神物也是按需分配的)

羅菩提道:“以後也用不着了。”何妙容長嘆了一聲道:“怎麼沒有用了呢?如果諸葛山真再用金龍草害一次人,就無藥可救了。”

羅菩提道:“諸葛山真自己那兒恐怕還有龍鬚草,否則他不敢再用那種毒物害人,不必管這麼多了。”

何妙容取出三本龍鬚草遞過去,凌雲霄接到手之後,隨即轉交給楊氏兄弟,他們取到手之後,摘下草葉放入口中嚼爛吞下。

楊和道:“我們先下去等着。”何妙容道:“藥力要過一段時間才行得開。”楊和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們下去在水底先行佈置,等蟄龍離開后再行動,在這一段時間,我等藥力行開就行。”“那要好幾個時辰呢!你們耽得住嗎?”

凌雲霄笑道:“別說幾個時辰,三天三夜他們不出水也是常事,在水上討生活的人沒這一手還行?”

“但在百丈水下自由行動,也只有他們三兄弟辦得到,三位老弟快下去吧!趁着現在沒有人,否則又會引起疑忌了。”

那三人到了池邊,輕輕地滑下水就不見了。凌雲霄道:“現在咱們就等諸葛老兒前來準備動手了。”

羅菩提道:“二位就這幾個人來?”

聞千里笑道:“老弟放心好了,咱們的人手帶得很足,但都不是致命的材料,擺出來也沒有用。”

“一招一式,認真地干,自然要靠我們,實在敵不過時,咱們就退下來,但絕不會讓諸葛老兒得手就是。”

凌雲霄見羅菩提還要追問,乃笑笑道:“我們相交以誠,凌某把最機密的事都提出來,也可以相信了。”

“至於許多微末細節,請你不必問了,我與聞兄也是各自佈置的,互不過問,這是咱們綠林道行事的規矩”

羅菩提笑道:“不是兄弟多問,而是為貴屬下設想,諸葛山真狡猾如狐,定然不會毫無戒備。假如他在暗中下手,貴屬下只怕難以應付,豈不害了他們。”

凌雲霄一笑道:“這是意料中事,但我們在綠林道闖了這麼多年,總有幾套絕招,我準備了十支伏兵,哪怕他們先挑了九支,剩下一支也夠他受的。”

聞千里也笑道:“洒家在每一條道路上都設了埋伏,除了終年不醒常醉客,因為何山主先打了招呼不加留難外,別的人想進來,恐怕也得付相當代價。”

話才說到這兒,忽然頂峰后飄落一條人影,哈哈大笑道:“假頭陀,你得意的早了,十支伏兵可不算少,可是已被人挑了九支,連你設在路外的兵都保不住了。”聞千里聞聲警覺,掄起一鞭朝來人捲去,四大天尊也立刻展開包圍的形勢,來人只是一雙空手,袍袖輕卷,揮開了鋼鞭,飄然落地。何妙容忙道:“是常先生。”終年不醒常醉客是一付文士打扮,肩挑竹杖,杖頭懸了一個大葫蘆,雖與聞千里接了一招,卻十分從容。聞千里已看出是他,才開口道:“常大俠,你說我的手下怎麼了?”

常醉客說道:“不錯,九條路上刀山血雨,但阻不住萬家堡的高手,兩條路上的貴屬下死傷慘重,埋伏在路外的那幾個人最慘,他們遇上了銀鐵雙劍,三招六式,九首齊飛,一個沒剩下,其餘七處,則是兄弟去挑散的。”

聞千里臉色一變道:“這是做什麼?”

常醉客說道:“你放心,我一個都沒傷,只是點住了他們的穴道,因為他們遭遇到諸葛山真那傢伙,情況就更慘。”

“那追風老怪古殘憋了多月,正想找人晦氣,跟萬家堡的人打了賭,要比一比哪邊殺的人多呢……”

一言未落,他後面跟着有人說道:“不錯,姓常的,多謝你幫忙,你點住一個,老夫在後面就揀一個便宜,足足收集了四十七穎腦袋,老夫這下子絕不會輸給誰了。”

然後是一頂彩轎,由四名十七八歲的俊婢抬着,呼呼下降,凌空十來丈,降得如同秋葉一般地慢。

彩轎落地后,轎中一個怪人,圓胖身材,花白頭髮,彷彿沒有下體,就這樣釘在轎座上。

羅菩提是認得他的,失聲道:“果然是你。”

轎中怪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還認得老夫。二十年前你還是個小孩子,想不到居然已經成為八奇中人物了。”

“佛印和尚調理人真有一套,只是你投錯了師,如果你二十年前跟了老夫,今天就不會有八奇,而是唯你獨尊了。”

羅菩提沉下臉道:“你說已經把聞頭領的手下都殺了?”

古殘笑道:“沒錯,這是老夫與萬家堡訂的賭注,將來分取蟄龍藏珍時,就以此為準的,這下老夫贏定了,不信的話,可以給你先看着腦袋。”

說著提起身邊的一個大包袱往地下一抖,滾出一大堆血淋淋的人頭,齊野東翟俊都在內,大部分是在白花山上放出去的那些人。羅菩提忍不住變色道:“你太殘忍了。”

古殘說道:“這些人本來就死有餘辜,何妙容做人情還給了聞千里,這小子也沒有把他們當回事,放在山路上原是供犧牲挨宰的,老夫乾脆做個好人,替你們收拾了。”

常醉客怒道:“可你不該在我之後下手。”

古殘大聲道:“你不點住他們的穴道,他們就活的成了嗎?姓常的,你是出了名的不管閑事,怎麼忽然有興趣來趕這場熱鬧呢?莫非你看中了何妙容,想巴結她一下嗎?”何妙容勃然變色,拔劍飛身攻上。那四個俊婢抬起轎子輕輕一滑,就閃了開去,而古殘輕探長臂,反抓她的肩頭,又快又穩。但羅菩提的動作也快,移身一劍削下,剛好迎着他的長臂。

“當”的一聲,劍被震開了,可是古殘長約半尺的指甲也被削下了一枚,轎子即被四婢移開了。古殘不禁臉色一變道:“小子,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羅菩提挺劍肅容道:“老匹夫,我要不是看你雙腿殘疾,剛才那一劍就砍下你的腦袋了。”古殘聞言大怒,一拍轎身道:“靠過去,我要宰了這小子,老夫活到這麼大歲數,還沒有人敢當面說我殘廢的。”可是他右邊的一個俊婢退後道:“老爺子,這是何必呢!你先消消氣,這時候還犯不着生氣的!”峰上又飄落一人接口道:“對啊!古老,現在人還沒到齊,你先幹上了可划不來,他們的人都在這兒,萬一你吃了點虧,豈不白便宜了萬家堡的人。”那人正是聖手儒醫諸葛山真,他作羽士打扮,年紀也有六十上下,顯得精明幹練,羅菩提一見他就生氣了,厲聲叫道:“諸葛山真,你還有臉面見我?”諸葛山真微微一笑道:“老賢侄,這是什麼話,我好心指點你前來取龍鬚草,難道騙了你不成?”

羅菩提怒道:“可我師父中的是金蠱草毒。”

“不錯,但必須要龍鬚草才能解,可沒錯吧?”

羅菩提怒叫道:“可是毒是你下的。”

諸葛山真笑笑道:“那件事我承認,但我卻是為了你好。”

羅菩提一怔道:“你毒害我師父,還是為我好?”

諸葛山真笑道:“當然了,我從小看你長大,實在很喜歡你,有什麼好處都想帶上你。”

“蟄龍出水是千年難遇的機緣,龍鱗可制甲,血可益氣,肉可固元,心肝五藏,每一樣都是人間異珍,你分到一點都可受用無窮……”

羅菩提叫道:“那你為什麼要毒害我師父呢?”

諸葛山真笑道:“那老和尚太固執,他一定不肯讓你來的,我只好把他迷昏過去,讓你來湊個機緣。”

羅菩提道:“一派胡言!”

諸葛山真道:“怎麼是胡言呢?老和尚武功內力都超凡入聖,不用厲害一點的玩意無法困住他。”

何妙容怒道:“可是,你知道我一定肯拿出龍鬚草嗎?”

諸葛山真笑道:“你拿不拿都沒關係,我自己就準備好了,留下一本派個人在他身邊等候着,到了時限,自然會解放他的,我只是把這姓羅的小子遣來而已。”

諸葛山真又笑着對羅菩提道:“你太冤枉我了,我跟在你后兩天來的,因為你不知道百花山何在,我預算你總會要摸索上幾天。”

“我把別的朋友找齊了,正好趕來跟你會合,哪知道你心太急,日夜兼程,拚命趕了來,比我早到了兩天。”

羅菩提冷笑道:“你再說鬼話也沒人信了,有一件事你沒想到,就是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卑鄙,求草固然重要,我絕不會採用強取的手段,而何大姐俠心為懷,情願把倚以為命的龍鬚草分出一本來救師父,我們兩下對證后,揭穿了你的陰謀。”

諸葛山真輕嘆一聲道:“真是好人難做,我一心為你打算,反而落不是了,不過你放心好了,等我屠龍之後,總歸有你一份,這對得起你了吧!”

羅菩提沉聲道:“你別做夢,龍身上的藏珍我不稀罕,今天我的目的就是阻止你得手的。”

諸葛山真一笑道:“你別騙人了,就算你不要,別人可不肯放手,你幫他們不過得一份,幫我也是一份,哪怕你袖手不管,仍然有你一份,諸葛叔叔總是關心你的。”

羅菩提厲聲道:住口!你別在我面前自充長輩了,我已經認清了你的真面目,今天絕不容你得手。”

何妙容道:“而且我們都準備放棄屠龍之舉,情願讓它歸於大海,也不能讓你得手。”

聞千里接口道:“不錯!我們受你的哄騙,夜襲百花山,跟何山主一談之後,才認清你的真面目,今天我們都不作屠龍之想,卻不能讓你得手。”

諸葛山真笑道:“我不相信,你們肯放手。”

凌雲霄道:“你等着看吧,跟你們打交道實在太危險了,你給我們龍鬚草又偷了回去,還指示我們去偷襲百花山,可見你根本就是利用我們。”

諸葛山真笑道:“那可怪不得我,我先給了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保不住,龍鬚草就是那麼多,南山童拉了萬家夫婦來,沒有龍鬚草,只好偷你們的。”

凌雲霄道:“不管怎麼說,反正今天絕不讓你得手。”

說著,另一處峰頭上也來了一大批人。

最前面的是一個孩童面的老者,正是不老神仙童叟南山子,後面是一對夫婦,想必是鐵劍萬年紅與銀劍萬年青了。

最後面的是六男六女,老少不一,大概是萬家堡的劍手了,每個人都提了五六個人頭,血淋淋的蜂擁而至。

飛龍劍客凌雲霄一見到這些人頭,臉都變了。

因為他認得這全是他水道綠林盟中的手下,也是他從三江五湖,各地抽調來的好手,但是他比較深沉,不象聞千里那樣衝動,只是冷冷地走上前去,把那些人頭看了一遍。

南山子微微一笑道:“凌兄倒是先來了!”

凌雲霄冷哼了一聲道:“南山童,你這個不老神仙最好多練練你的未卜先知神通。”

南山子笑了一下道:“凌兄別說笑話了,我這不老神仙只是叫叫而已,那裏真會什麼神仙法術。”

凌雲霄沉聲道:“那你就很悲慘了。”

南山子道:“在下這不老之名,全得力於無憂二字,整天嘻嘻哈哈,不知愁為何物,更不會有悲慘之事發生。”

凌雲霄冷冷地道:“那麼現在起你就開始要嘗到悲慘的滋味了,如果你會未卜先知,還能算出什麼時候會有災禍臨頭,趕快躲一躲,否則不管你走到那兒,水道的弟兄們都會象陰魂不散地盯着你,用一切手段來報復你。”

南山子笑道:“凌兄別嚇人好不好,在下又沒得罪你。”

凌雲霄道:“你得罪我的地方還不算怎麼……”

南山子道:“是啊!我只不過喜歡開開玩笑,偷去了凌兄的龍鬚草,但是我知道你與何山主的交誼頗深。”

“百花山上有的是各種奇花異草,再去求一本也不是難辦的事,凌兄老早就在此地等候,想必求草之行非常順利了。”

凌雲霄道:“你借刀殺人之計並沒有成功,我和聞老虎上百花山也沒跟何山主衝突起來,反蒙她賜一本龍鬚草,因此今日屠龍之舉,你撇不開我們。”

南山子微微一怔道:“是嗎?那就太好了,我知道凌兄以綠林水道盟主之威,何山主必然會賣帳的。”

凌雲霄冷笑道:“你不必再耍弄陰謀了,何山主技藝卓絕,更兼有玉面修羅的佛劍,羅菩提以俠心為懷,我沒有與聞老虎在百花山鬧個灰頭土臉,最後釋盡前嫌,不但蒙何山主賜贈龍鬚草,而且還化敵為友,聯手阻止你們的陰謀。”

南山子笑笑道:“那是好事,凌兄更不應該怪罪我了。”

凌雲霄道:“我不恨你,可是你殺了我那麼多弟兄,他們還有家人、朋友、同道盟友,會找你算帳的。”

南山子將手中人頭一舉道:“原來凌兄指的是這個,那可怨不到我頭上,人都是萬家堡殺的,萬氏夫婦跟萬里追風俠古兄互相打賭,相約在進入藏龍池五十里后,開始獵取人頭,多者為勝,這都是萬家堡的戰果,我不過是幫他們提着而已。”

銀劍萬年青冷冷地道:“不錯!人都是我們殺的,姓凌的,你若是不服氣,儘管衝著我們好了。”

凌雲霄冷笑一聲道:“萬家堡聲勢雄大,我們惹不起,只好找軟的欺了,因此我找定了南山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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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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