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浦江畔的外鄉人（14）

姑奶奶感慨萬分，又微笑，又流淚，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乖孩子，只要你想吃，以後叫媽媽天天煮給你吃好不好？”小腦袋點了一下：“好！”

看着我慢慢地好起來，臉上長肉了，臉色也紅潤多了，母親心裏樂開了花。一個月後，慈祥聰慧的姑奶奶鐵面無私地對祖母下了這樣的斷語：“這次要是松伢真的去了，是你那死板子不開拆的蠢做法，讓她活活餓死的。可能你還要說，她是命中注定長不大。”

祖母啞口無言，從此，她心中的教條開始動搖。

5曇花一現的弟弟

祖母他們先花後果，先女后男的意願竟然實現了。我兩歲那年，母親真的生了個男孩，全家那個高興呀，盼來了星星，盼來了月亮，喜從天降。

我的弟弟先天是很足的，母親懷他時，身體一直很健康。他生下來又高又大，是個惹人喜愛的胖娃娃。祖父幾經考慮，給他取了個名字——定祥。定祥者，定然吉祥也。

據母親說，弟弟長到十個月，從沒生過病，每天笑呵呵的，不哭不鬧，格外聽話。她說，這樣的孩子一人帶兩個都不費事。

弟弟多漂亮啊！烏黑的頭髮，白白的皮膚，明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笑起來兩頰現出了小小的酒窩，誰見了都要抱他一下，親上一口。每當祖父從外面辦事回來，不顧自己辛苦勞累了一天，匆匆洗過手臉，還來不及喝口水，就要看他，抱他，親他，輕輕地撫摸他。看着看着往往會自豪地說：“我們的定伢將來長大了一定是個美男子。常言，一家養女百家求，我們的定伢卻是一家養男百家求啰！”說完，兩手把小孫孫舉得高高的@，一直舉過頭頂，逗得孫兒哈哈大笑，祖父也笑。舉起放下，放下再舉起，祖孫二人共樂天倫。

有了弟弟，王家祖宗的香火自然有了繼承人，但祖父從來沒看輕我這“女生外向”的妹子，我有幸不曾降級。事實上，一男一女是枝花，不算多嘛！何況我這妹子越來越漂亮，越來越乖巧伶俐。

人有旦夕之禍福。當年上海不知流行一種什麼厲害的熱病（照今天的判斷可能是猩紅熱），短短几天毀掉了許多幼兒的性命。那時既沒人抓衛生防疫，又不重視隔離，治療也無特效藥。因此傳得很快，患者主要是幼兒。姑奶奶就死了一個孫兒，叫小貴，也長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