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石頭會說話
假如石頭會說話
從前的風光不提也罷,提起來徒然惹人竊笑--不是說石頭最可能見證永恆嗎,開口閉口“海枯石爛”。少年的傲氣使人側目的往往是那股凜然的冷,冷得金剛鑽也黯然失色。只是到頭來詛咒應在自己身上,適應時勢變遷的@能力連薄如蟬翼的洛陽紙也不如,殘的殘缺的缺,任憑擺放在博物館裏獻世,還有面的話來個鄭重的面面相覷,否則只好咬緊牙關,宣揚欲哭無淚的缺憾美。
站在遊人稀落的展覽場地,幽幽存在着,未嘗不是某種啼笑皆非的平安。偏偏還要讓我這樣的諸事丁看見,揪出來閑言閑語。所謂命蹇,各人的解釋不一樣,無辜地在不相干的人筆下兜個轉,大概更接近無妄之災。
當初的英武和俊朗蕩然無存,頭不見了,四肢也不見了,只剩下一截軀體。但是左肩搭着一隻手,手的主人音容邈遠,卻堅持留下友情永固的印證。兩個男子的故事,身壯力健龍馬精神的歲月,道德干戈連戰鼓聲都聽不見。肉體的接觸甚至不是性,懇切地把關懷用手掌在對方肩膊印一印,像腰酸背痛的一貼膏藥,本來治標不治本,可是真氣巧巧沖正穴道,妙手懵懵懂懂回春。
有一闕粵曲,女子想起昔日和她的男人道別,“玉手纖纖插在郎襟上”。縱使從來不沾陽春水,把自己的手稱為玉手也似乎有自吹自擂之嫌--詞是男人填的,這裏露了馬腳,玉手的溫暖是他的體驗。假如石頭會說話,一定有出人意表的敘述,這倒不是瞧不起想像力,俗語說得清楚不過:事實勝於虛構。事實也勝於雄辯,我想也並不表示男性的口若懸河比不上女性的滔滔不絕能夠反映現實。因為文本其實靠不住,將就將就東拼西湊,單單以肌理填補時間的缺口,或者不算太冒犯--這種辯方律師的口吻,心水清的法官一聽就聽得出內里乾坤,技巧實在惡劣。
九七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