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序:逝水流長
新版序:逝水流長
沒有哪次寫作可以像《我與父輩》那樣不需構思、不事雕琢,筆握在手裏,文字就從筆尖流落出來。寫作中,亂緒的情感在心裏自糾纏到從順,傷情傷心,常常會寫着寫着,拿起紙巾去眼睛上擦擦抹抹。文字間,沒有震撼的跌宕,也沒有大喜大悲的起落。可就是,內心裏有一種隱隱不斷的苦楚酸痛,像含着黃蓮的自語。直到寫完,直到出版,直到今天的再版,都還因為酸痛,不願再去回憶那塊土地上的家事遺物。
在別人,《我與父輩》是一部長篇散文的作品。而在我,那是一次對父輩的寫作祭奠。是一個常有過錯的兒子跪在祖墳前的默念、回想和懊憶。逝水流遠,情感卻從來都靠在岸邊^H小說,沒有被帶離過半步。逝水流長,時間又在這文字中凝結下來,讓人站在岸邊去觀望、遙想那流水和流水下凝重的緩慢和停滯。寫過很多各樣的東西,出版后不起罵聲就是一種期許的異景,可《我與父輩》,在出版過程中卻少有的順暢,自然也沒人讓我刪節修改(這很少見),且到了讀者手裏,多都說好,多都說一口氣讀了下去,多都開始修正對我這人和這個人的寫作的一些看法。而且書也銷得很好。有着許多各樣的好評和獎項。因為它不像我的其它小說樣,每一部都有長年的構思和寫作前的推敲思索,所以,這成績讓我有些意料之外,有些措手不及的惶惑,也就開始再一次地去想那來自內心的情感力量和不去逃避的那種生活實在的真實在藝術中的份額,是佔着藝術靈魂的精神地位,還是藝術舞台上錯綜間的一個角色--哪怕它是一個精神的主角。思前想後,悟來悟去,卻終是一種猶豫的不定。似乎不明就裏,又似乎瞭然於心。最終還是沒有一個可以說出口的所以然,但卻又很清晰地明白,作家於讀者而言,必然是以心換心、以情換情、以魂靈換魂靈的互為,而非售物購物的那種街面交易。
現在,《我與父輩》又有了一個新的版本,讀者再看這本書時,我是可以大膽地說句:逝水流長,《我與父輩》也許正是你在漂泊中尋求的一段河岸和你在流浪時息槳歇腳的一個碼頭呢。
這裏--這個新版的機遇,我不想感謝讀者、也不想感謝出版者和那些對《我與父輩》誠意讚許的批評家和給了它許多榮譽獎項的評委們,我只想感謝在逝水流遠中那屬於父輩的歲月和逝水流長中永遠凝視着我的生命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