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升的一切必將匯合(64)
一開始,他就在一種神秘的清晰中看到了這一點。想着很快就要躺在家族墓地的一塊寧靜泥土裏,他睡著了。過了一會兒,他看見自己的屍體被緩緩地抬到那裏。與此同時,他母親和瑪麗·喬治坐在門廊下的椅子上,看着他被抬走,但並未流露出多少興趣。棺材架被抬過水壩的時候,她們會抬起頭,看着隊列倒映在水塘里的映像。一個戴着神父領帶的黑色的瘦削身影跟在後面。神父的臉上是一副神秘的陰沉表情,在那裏面,有一絲禁欲主義和墮落融於一體的跡象。阿斯伯里躺在小山坡上的一個窄窄的墓穴里。那些模糊不清的弔唁者,在默默地站了一會兒之後,都四散到墨綠色的草地上。耶穌會牧師退到一棵枯樹下面,抽煙,沉思。月亮升了起來,阿斯伯里感覺有人彎腰俯在他的身體上,一股柔和+激情小說的溫暖觸在他冰冷的臉上。他知道,這是藝術來叫醒他來了。他坐起來,睜開了眼睛。在小山的另一邊,他母親的房子裏的燈光全都亮着。黑色的水塘上點綴着五分鎳幣顏色的小星星。耶穌會牧師消失了。奶牛四散在他的周圍,在月光下吃草。其中一隻——又大又白,身上佈滿斑點——正在輕輕地舔他的臉,彷彿那是一塊鹽。他在一陣顫抖中醒來,發現因為他盜汗,床已經濕透了。他坐在黑暗中,瑟瑟發抖。他知道,他離死亡沒幾天了。他低頭,似乎看到了死亡的火山口的裏面,然後昏昏沉沉地倒在枕頭上。
第二天,母親在他那張憔悴不堪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超脫凡塵的東西。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快要死了、一定要讓聖誕節提前的小孩。他坐在床上,指揮母親重新擺佈幾把椅子,又讓她扯下一幅畫著坐在石頭上的少女的畫,因為他知道這幅畫會讓那位耶穌會牧師笑出來的。他還讓母親把舒服的搖椅搬走。這一切完畢之後,房間看起來就像牢房,牆壁上除了污跡,別無其他。他覺得這個房間能夠吸引來訪者。
他抬着頭不耐煩地看着天花板,那隻喙被一條冰錐穿過的鳥似乎很沉着,似乎也在等待。他等了一上午,但神父直到下午的晚些時候才到。他的母親剛打開門,一個響亮但聽不分明的聲音就在樓下的過道里轟鳴起來。阿斯伯里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片刻之後,樓梯上傳來沉重的嘎吱嘎吱聲。幾乎與此同時,他的母親面帶被強迫的表情走了進來,一個身形龐大的老人跟在她後面。他直接穿過房間,拿起床邊的一把椅子,把它放在自己的屁股下面。
“我是芬恩神父——來自珀加托利。”他友好地說。他長着一張大紅臉和一叢硬挺的灰發。一隻眼睛瞎了,但好的那隻又藍又清澈,正銳利地注視着阿斯伯里。他的背心上有一塊油污。“聽說你想和神父談談?”他說。“很明智。我們誰也不知道全能的主何時會召喚我們。”然後他抬起那隻好眼,看着阿斯伯里的母親,說:“謝謝你,現在你可以離開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