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速戰
打完電話,丁寶漫不經心往回走,要經過那片水果攤。
腦中滿是那些楊老頭塞給的信息,丁寶的眼睛隨意地在水果攤上轉過。
西瓜、芒果、葡萄、哈密瓜……
都是些時令的水果。
攤上扯着雨篷,篷下都吊著盞白熾燈。
一切都是老樣子。
連攤主們也是像往常一樣,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一切照舊。
但是丁寶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暗暗提氣運勁。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丁寶在中間的一處攤位前停了下來。
坐在小板凳上,搖着蒲扇看攤子的,是位乾瘦的老頭兒,頭頂飄着幾縷稀疏的頭髮,膚如古銅,老眼昏花,臉上皺紋層層疊疊,全是時光留下的痕迹。
看上去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到老了還要辛苦地為兒孫操勞。
丁寶緩緩轉身,走到老頭兒面前幾步停下,摸摸身邊攤子上放的晶瑩如玉的馬**葡萄。
彎下腰看着老頭兒,丁寶眼中光芒閃動,笑容也怪怪的。
盯着老頭兒的眼睛,他輕聲問道:
“老爺子,您是新來的吧?”
老頭兒抬着昏花的老眼看着他。
大眼瞪小眼。
蒲扇緩緩搖動,老頭不緊不慢地含笑反問:“小夥子,怎麼這麼說?”
緊盯着老頭兒的眼睛,慢慢站直身子,並不扭頭轉身,丁寶伸手指着攤上的西瓜:“西瓜。”
“哦?”老頭眉頭一挑。
“一路走過來,攤位上切成半塊的西瓜不少,卻絕大多數都沒有罩保鮮膜。”
漸漸地,老頭兒眼神變了。
變得清明,變得犀利。
老臉上舒展出一片笑容。
有點陰森的感覺。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連摔牌的聲音也沒有了。
傳入耳中的,只有草叢中的蟲唱。
但是漸漸地,連蟲唱的聲音也弱了下去。
連蟲兒,都感覺到空氣中盈盪的詭秘氣氛了么?
丁寶的笑容有點冷:“想必是,突然換了賣水果的生手,一時間忘記給這些西瓜罩上保鮮膜。”
環視一下兩邊,丁寶又盯住了老頭:“這條路走得多了,突然間所有的攤子一下子全換了生面孔,變成了新鄰居,難免讓人覺得怪怪的。換了你,不覺得奇怪么?”
“而且……大家好像全都精力不集中,心思沒有放在手頭的事情上,全都給我一種演戲的感覺。”
老頭兒突然拍着大腿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蒲扇都差點沒抓住掉在地上。
丁寶歪着腦袋看着他:“我很奇怪,幹嗎在這裏等呢?直接殺上門去不是更像你們的風格嗎?”
笑容之中殺氣甚濃:“比如,上次……”
一邊笑一邊搖頭,老頭反問:“你以為你那小屋能施展得開嗎?”
丁寶的眼神變得有點冷,臉上漸漸沒了笑容:“原來的攤主呢?!”
老頭兒咳嗽兩聲,撫着胸脯喘口氣,說道:“如果突然有人用十萬塊錢來租他的房子住幾天,並且保證不損壞他家裏的東西,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先拿了五萬塊錢和全家人去雲南的機票,立刻出去好好玩一圈,回來之後再拿餘下的五萬。你說,這個攤主會不會高高興興,馬上頭也不回地帶領全家老小沖向機場?”
丁寶鼻子裏哼一聲,倒也稍稍放下心來。
“只是這錢花的未免太冤枉。”老頭兒卻嘆道:“下午才過來,當天夜裏就被發現了,這十萬塊的效用也太短了些。”
身形突然暴起。
蒲扇一揮,勁風撲面,鐵拳一搗,勁道如山。
周圍人影閃動,各水果攤上的人紛紛撲了過來。
丁寶身體一晃,突然出現在數步之外的小馬路中央,雙臂一揮,兩手斜斜向上一甩,手中握的一大把晶瑩如玉的馬奶葡萄一閃即沒,彷彿丁寶手上突然發出一簇綠光。
破空聲剛剛傳入耳邊,但聽“啪啪”之聲連響,前後左右、遠遠近近的十幾盞路燈,水果攤上的白熾燈,甚至小屋裏亮着的燈全都被盡數擊破。
現場一片黑暗。
但是影響不了“江湖”中的高手。
丁寶本來也沒指望這片黑暗能夠影響敵人的行動。
他的目的,只是為了盡量不要讓附近的居民看到不該看的事情。
要想讓他們聽不到不該聽得聲音。
那就只能,
速戰速決!
雙手揮出葡萄,置正面老頭兒的鐵拳於不顧,身體閃電般向左沖,幾乎留下一串虛影。
黑暗降臨的那一刻,鐵拳已經擊在一個正衝過來的、原本在打牌的赤膊漢子的太陽穴上。
赤膊漢子的龐大身軀立刻斜着飛出,重重撞在旁邊的一個牌友身上。
頓時發出一陣骨骼脆響,被撞到的牌友口鼻鮮血肆流,橫着滑出,撞在一堆西瓜上,二人軟軟倒在一起。
身下的西瓜紛紛破碎,露出鮮紅的瓜瓤。
耳邊聽到拳下的顱骨發出碎裂的聲音,丁寶身形不做絲毫停頓,右掌突然向後甩出。
“砰”的一聲悶響,勁風四散迸發。
右掌正好擊在老頭貫注雄渾內力的蒲扇之上。
身體驟然加速,丁寶眨眼間撲到對面握刀殺來的一個精壯漢子面前。
精壯漢子沒想到目標竟然鬼魅般突然出現在眼前,心中震駭之下,手中伸出的西瓜刀微微一滯。
丁寶左拳化爪,鐵指如鉤,一把擒住鋼刀,右掌變拳,閃電般在對方胸腹間連搗三拳。
拳拳着肉,拳拳裂骨。
身上發出一陣骨骼斷裂的嘎叭脆響,精壯漢子口中鮮血狂噴,倒撞飛出,落下時像沒有骨頭的肉團一樣,軟軟癱倒在地。
眨眼之間,三步殺三人。
一步一殺!
沒有一個人來得及發出慘叫。
老頭瞠目欲裂,一把扔掉被震碎的蒲扇,一雙鐵掌對着丁寶的背後凌厲劈下。
丁寶的身形卻如同行雲流水,未因殺敵受到絲毫阻滯,突然劃出一道弧線,將鐵掌堪堪避開。
左手微微一轉,右手抓住西瓜刀的刀柄。
丁寶的眼神突然一變。
精光暴漲,凌厲可怖。
臉上也突然變得豪氣飛揚。
一種氣傲蒼天、捨我其誰的自信與狂傲。
一刀在手,群醜授首。
哪怕是西瓜刀,
也一樣能夠掃魔蕩寇。
身前還有三人剛剛轉過身來,而另一個方向撲來的人,才堪堪殺到。
身後勁道如山,老頭一雙鐵掌已離身體不遠。
鼻中冷哼一聲,丁寶並不回頭,身體不偏不側,不歪不斜,右臂突然詭異地平平倒轉270度。
刀光如電,自上而下帶起一抹流光,凌厲劈下。
正好劈在老頭兒的鐵掌之上。
“錚”一聲厲響,竟然發出金鐵相擊的聲音。
刀掌相擊,竟然火星四濺。
老頭兒悶哼一聲,連退數步。
丁寶身體一震,前撲之勢再度加速!
刀山劍海,棍影拳風,撲面壓到。
電光一閃,西瓜刀重新回到胸前,化作一團白光。
左拳猛擊,正正擊在左側劈下來的鋼刀刀刃之上。
鋼刀寸寸碎裂。
突然化拳為掌,猛地一拂。
無邊勁道驟然勃發,鋼刀碎片如同狂風中的落葉,倏然狂卷,閃電般倒飛而出,將持刀人擊成一個篩子漏勺,
持刀人功力不俗,丁寶也是左手劇痛,指背血肉模糊,隱約露出森森白骨。
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左拳擊出之時,右手刀光倏隱。
鋼刀碎裂之際,手腕猛翻,右臂狂震。
突然刀化激光掣電,席捲四面八方。
劍折棍斷,持刃者渾身鮮血激射,全身上下不知多了多少深可見骨的刀痕,打着轉向外倒下。
刀光掃過之處,四掌兩拳,隨着三顆大好頭顱,一起跳上半空。
鮮血噴濺,將丁寶渾身澆透。
左拳右刀,轉眼間六人奪魂!
對面兩丈之外,仍然站着一個老女人,見到眼前的可怖場面驚得臉色慘白,但是竟然沒有被嚇昏嚇跑,反而突然抬手遙遙一指。
相隔差不多兩丈,這樣舉手輕指,仿若兒戲。
心中一緊,丁寶尤在前撲,吐出一口丹田之氣,身形一滯,竟硬生生在半空中橫着移開半尺。
一道宛若實質、大約直徑五公分的指勁擦肩而過。
肩上衣衫突然碎成粉末。
去勢已盡,身體正處於下落之中。
背後陡然勁道如山。
老頭兒再度殺到!
眼中冷電激閃,丁寶右手一甩,西瓜刀化電而飛。
左腳猛蹬地面,身體再化流光逸電。
西瓜刀變成一片閃着寒芒的圓盤,迅捷無比地旋過老頭頸間,彷彿一輪圓月。
蒼老頭顱凌空飛起,臉上尤在咬牙切齒,頂上殘發迎風飄揚。
血柱衝天。
鐵掌貼着丁寶的衫尾劃下。
老女人凝氣運功,剛剛再度抬手,丁寶已如狂飈掠地,一閃而至。
一隻大手詭異地摸上老女人瘦弱的脖頸。
像一道鐵箍,箍得老女人喘不過氣來。
丁寶停在她身側,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語氣低沉冷森:
“說,誰派你們來的?”
老女人瞪着眼睛,咬牙曲指欲彈。
冷哼一聲,丁寶手腕輕輕一扭。
“喀吧”一聲脆響。
老女人雙眼暴突,頭顱歪在肩上,整個人軟軟倒下。
穩穩站住,丁寶扭頭回看這片血腥殺場。
遍地殘肢,血流成河。
刀劈,拳搗,掌擊。
剎那間以命相搏,生死立現。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屠盡強敵。
在此過程中,沒有人來得及說出一句話,沒有人來得及慘叫出口。
除了老頭兒之外,全是一招斃命。
這才是丁寶的真功夫。
不再給人留下偷襲的可乘之機。
因為那是,
血淋淋的教訓!
……
重新走到電話機旁,丁寶再度撥出剛才的號碼。
中間並沒有相隔多少時間,楊老頭應該還在。
電話果然被楊老頭接起:“喂?”
“老爺子,是我,丁寶。”放手一搏,身上血腥之氣衝天,丁寶聲音有些嘶啞。
楊老頭有些奇怪:“怎麼了?”
臉上殺意已去,丁寶只剩微微苦笑:“有人殺上門來,來得不少,被我擺平在小區外的小路上,因為路燈全被我擊碎,所以暫時還沒有普通百姓發現。得讓人火速趕來收拾殘局。”
“我馬上找九處的人手,你先在那裏守一會,別被人撞見。”
“好!”丁寶掛上電話,隱身在黑暗之中,強忍着沖鼻的血腥味,守在屍堆之旁。
幸好已經夜深,苦苦捱了接近半個小時,終於有一列車隊靜靜地開過來。
九處的人終於到了。
丁寶上去迎接時,發現帶頭的,竟然是那天去懷遠找他和桂逸明的長臉年輕人。
渾身浴血的丁寶猛然從黑暗中現身,真的產生了相當震撼的效果。
縱然九處的人見多識廣,見到之後也全都一驚。
看到遍地殘肢之後,更是一個個臉色發白。
丁寶放下心來,轉身向昆玉河衝去,一下蹦進河水之中。
這次主動跳河,是要讓河水衝去身上的血跡和血腥氣。
一口氣泡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桂逸明坐等半晌見他不回,出來尋找時,在九處人手的指引下,才到河邊看見他仍在水中。
上岸之後,丁寶卻看到桂逸明也被現場的血腥驚得臉色蒼白,映襯得熊貓眼更加突出。
終於釋然一笑。
今夜之後,不知又會有多少像方才那樣的血戰。
當戰則戰。
當笑之時,自也當開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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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已經接近尾聲,還剩幾章。老刀開始着手構思第四卷。
關於丁寶與三少會不會衝突,大家可以等着看第五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