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二十里中香不斷,青羊宮到浣花溪(1)
梅二十里中香不斷,青羊宮到浣花溪。
早晨,看見對面的屋頂濕濕的,很松潤的樣子。盥洗完畢,才聽見自己心中冒出話來:咦!春雨。再走到窗前,看昨夜雨過的痕迹。這一夜的雨,真是與看了一冬的雨的感覺大不相同了。
降溫厲害的那些日子,雨水下來可沒有如此溫潤的感覺。嚴冬的凍雨在別處怎麼下的我不知道,但在四川盆地,總要先使天空灰暗壓抑到無以復加,直到正午亦如黃昏,這才慢吞吞地降落下來。其實說降落是要為一個過程找到一個明晰的起點。而冬雨常常是以霧的形態來臨的。用這種方式先醞釀濕重而徹骨的寒意,然後才變成雨,無風也無聲,就那麼四處落下,並用更深更徹骨的寒意威脅盆地里所有綠色的植物:樹、麥子、蔬菜和一切家養與野生的花草。看到街頭人們神情瑟縮,看到一朵朵黑傘飄過,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去到一個有明亮天光的地方。但這樣的雨,每一場都要下好一陣子。而且,在最陰霾深重的日子裏,一個多月的時段里要下上好幾場。每一場都像是馬上就要凝成冰變成雪。那時就會想,乾脆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吧!它又不來!它的目的就是讓所有風濕病發作,連帶着為這個時代多弄出一些憂鬱症患者。
那些日子,頑強撐持的三角梅凋零了,菊花凋零了,我們小區院子裏那幾樹紫荊大概是因為水土不服而總是遲開,總是開得零落的花朵被直接凍萎在枝頭上。
所有東西都因冰凍而收縮,對面的水泥屋頂也是一樣。冬雨總是浮在物@體的表面,不能滲透進那些因怕凍而緊縮的物體中去,只好浮在物體表面泛出一片賊光。用那種光在眼前嘮叨:我要變成冰,我要變成冰。就這麼從十二月一直嘮叨到一月,我想植物們也有些怕,因為這個過程中確乎有好多花草樹木都零落了,後來,植物們也煩了,特別是掉光了葉子的那一些,特別是梅和海棠,反正該零落的都零落了,就很瘦硬地說,那你就變成冰吧。這麼一說,冬天和它帶來的那種凍雨卻也無可奈何了。這種跡象在蠟梅花開得很盛的時候就已經顯現。蠟梅香彌散的時候,漏過雲隙的陽光就一天多過一天。小區中庭那兩樹紅梅的花蕾也一天大過一天。
那時就想,雨水也要變得溫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