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2.(2)

伍2.(2)

“受什麼刺激了?”當時應該是有過類似的疑惑吧。但我終究是憋着沒問。初中時的我,幾乎從不和別人主動說話。有些時候是不想,有些時候是不敢,還有一些時候,是因為[不敢],而乾脆變得[不想]。所幸刺蝟頭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將撕好的碎屑攏在手裏,跑到我面前。“借個火。”他說。

“啊?”我有些吃驚地朝向他。先前看側臉以為只貼了一塊OK綳,等對上正臉,才發現足足貼了三塊——不,是至少三塊。具體我不太記得了,但我記得他那道傷疤。長長的觸目驚心的一道。從他右邊的額頭一直划拉到了眼角下方。“你在抽煙。應該有打火機吧?”他看着我。傷口下的右眼半眯着,那些少年特有的清澈的光就全數集中進了左眼。明亮得讓我有些不敢正視:“有是有,但……”

“有就行了。來這兒,來這兒!”刺蝟頭走到鐵絲網前,蹲下的同時朝我甩甩頭,我皺一皺眉,跟上去。“你要幹嗎?”在看到眼前男生將紙屑堆在鐵絲網下方的淺水道上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裏很潮濕,應該沒問題。”刺蝟頭拍着手,等紙屑全數從掌心跌落乾淨后,他朝我攤開掌心,“打火機?我要把它們都給燒了。”

“……”我猶豫了一下,將打火機遞過去,“為什麼?”

“那些傢伙都是傻×。”刺蝟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我。他邊說邊將紙屑堆攏一攏緊。幾塊紙片隨動作被翻出,肉色的,估計是人臉的一部分。“不就是仗着人多麼,有本事單挑。我遲早會收拾乾淨他們。”他嘟嘟囔囔着。話雖說得沒頭沒尾,但我多少還是聽明白了——

顯然,這又是一個[校園欺負]下的倒霉者。

其實從看到他那張臉的那刻,我就該猜到是怎麼回事兒了——那張滿是傷口卻不見滄桑的臉,一看就是個和我一樣的初中生。在我印象里,初中向來是[暴戾]的代名詞:那些傢伙。那些我的同班同學。憤怒、狂妄、自以為是。脫離了少兒的稚嫩,卻尚未擁有成年人的自控。懷抱着獨屬於人類的[惡意],行為卻低等猶若野獸——成人世界固然不幹凈,但好歹大家還懂得人模狗樣地藏着掖着。哪怕傷害,多數也是建立於自身利益的實現。但初中不同。那些毆打、那些嘲笑、那些針對,毫無意義,也無須意義。它們演戲般被瘋狂搬上枱面,又或許那就是演戲——一場無聊的、跟風的、只為證明自己存在感的戲。

這些戲,在我初中的班級隔天就會上演一回。想來當時我會熱衷翹課,或許也不全是因為父親,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不想看戲。我既不想看到那些欺負人的,也厭煩那些被欺負的,他們不懂反抗的嘴臉,就像在提醒我的軟弱。這讓我覺得反胃。

但,刺蝟頭是個例外。

聽他話間的意思,明明是個被欺負的。可他給我的感覺,卻明朗蓬勃得像個少年英雄。“這是我消滅他的第一步。”等紙片都燒成灰燼,刺蝟頭直起身子,碾滅腳下的火星。

“消滅他的第一步?”我跟着重複一次。隱約對這句話產生出些微妙的好感。但沒等我想明白這是為什麼,就被刺蝟頭的發言打斷了思路:“你也是學生吧?”他看着我。一臉的不確定。

“我看起來有那麼^H小說老嗎?”我有些沒好氣,從他手裏奪過打火機。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奇怪而已……普通女學生哪會一個人坐這裏抽煙發獃的?”刺蝟頭撓撓頭,以一臉“你別生氣”的表情,說出更讓人生氣的話來,“感覺你像個老人家一樣。”

——“感覺你像個老人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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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冷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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